“到底是誰啊?”張修盈忍不住勾住謝玖的胳膊,卻隔過去伸長脖子望向寧妃:“寧姐姐,你別吊人胃口,快告訴我是哪個呀?”
謝玖被張修盈拽的身體一晃,好懸沒當場來個狗啃屎。
“寧妃說的是秦氏吧?”
宮裡這幾天就有謠言傳出來,秦氏在望春宮舉止鬼祟,行爲癲狂,時不時的自言自語,一陣哭一陣笑,脾氣反覆無常。望春宮裡僅有的幾個宮女太監怨氣沖天,私下裡沒少抱怨。
只不過,望春宮雖說沒有直接改名冷宮,卻已經是冷宮的標準配置。分到那裡的宮人都是無門無路,或者得罪上面管太監的,讓他們做的就是沒人願意幹的活兒,所以他們抱怨的歡,卻沒有任何實際的作用。
“是她呀?”張修盈眨眨眼睛,想了想,連面上唯一那點兒惋惜之情也都散了。
以前因有着炮仗筒脾氣的柳妃襯托,再加上磨障病莊妃和一頭紮在刺繡海洋中的周妃,張修盈對少有的正常人秦妃印象還是相當好的。
長的漂亮,性格溫柔,便是得了皇帝的寵也沒有恃寵生驕,令別人下不來臺,最重要是個難得能溝通得了的正常人,張修盈雖說與秦妃相交不深,卻敢算得宮中往來比較密切的了。
可她做鬼那陣子,卻沒少看到秦妃難得見人的陰暗面,尤其親手捂死大皇子那一幕。她現在做夢偶爾還會出現,每次都嚇的她一身一身的冷汗往外冒,跟見了鬼也沒什麼兩樣。
“她這算是報應。”張修盈壓低了聲音。撇着嘴小聲地道。
寧妃卻是抿脣一笑,“這卻未必。”說着,她拿起絹帕擋着嘴,也壓低了聲音:“這宮裡傳的似模似樣,只是叫人難以相信。聽說,許多姐妹私下裡可不大相信這傳聞,只當這是咱那位足智多謀的秦庶人又一個吸人眼珠的策略。”
“吸人眼珠?”張修盈瞪大眼睛。一臉驚訝。“什麼策略?讓別人知道她瘋了,就可以出冷宮了?”
“……”寧妃和謝玖對視一眼。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大抵是謝玖開了個不是特別好的頭兒,這幫子妃嬪大腦根本就不會運轉了,一聽誰誰瘋了,第一個想法居然就是想複製當年謝玖瘋瘋顛顛的復寵戲碼。
遙想當年。現在這位呼風喚雨的謝皇后可是出了名的瘋瘋顛顛,不知所謂,可人家就這麼一路手腳並用往上爬,把旁邊看笑話的寵妃、皇后都給鬥垮了。衆妃沒有幾個心裡沒想過要不要來謝玖那麼一套裝瘋賣傻,吸引審美獨特的皇帝。只轉念一想,又怕掌握不好火候,化虎不成反類犬,被皇帝給識破,一腳踹死。
衆妃只覺這秦氏當真低到塵泥裡。若想鹹魚翻身,出此奇招,卻是不足爲奇。
謝玖聽到宮裡不少人私下裡是這種論調。也是醉了。
她是天賦異稟,能看見鬼的,分分鐘看穿她們虛僞的真面目,不是真瘋的,好嗎!
寧妃張羅着愉太妃的喪事,居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連望春宮這點兒消息都一點兒沒漏地到了她那兒,謝玖不禁暗挑大拇指。果然是個管理型人才,她沒有找錯了人。
“謝姐姐,你說秦氏是真瘋還是假瘋啊?”張修盈卻不依不饒,不問出個子醜寅卯來心裡就犯嘀咕。
謝玖嘴角不禁輕輕上揚,眼波流轉,就轉到了寧妃面上。“我成日窩在昭陽宮,於這些道聽途說卻是聽過就算,沒想過是真瘋還是假瘋……寧妃常在宮中行走,與宮中一衆姐妹關係尚好,不如問問寧妃覺得究竟是真,還是假?”
寧妃以前試探性地提過楊妃暗地裡使要在望春宮折磨秦氏,皇后聽而不聞似的就那麼過了,她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當初秦妃失勢就一直有消息傳出來與皇后關聯不小,她是見皇后私下沒有動作,才狐疑是否是宮中誤傳。若說這宮裡就沒有秘密,傳來傳去,假的變成真,真的變成假也不是沒有過。
自從試探那一次,她就知道,若往好的一面想,皇后這是宅心仁厚,沒對着秦氏落井下石,可往壞了想,皇后是心知肚明楊妃的動作放任自流,這分明是在借刀殺人。
“依臣妾看,八成是真瘋了吧。想是大皇子的死,給她的打擊不小。”
寧妃堅定地抱緊謝玖的大長腿,選了個於皇后最有利的答案。
真瘋假瘋幹她屁事?她只知道跟着謝皇后有飯吃,有人管,不會缺了她的小錢錢。
謝玖微微一笑,看着寧妃的目光多了兩分玩味,正要開口打打機鋒,敲打敲打她,只聽張修盈冷哼一聲,打斷了謝玖在嘴裡轉了兩圈的話。
“她就是瘋了,也是老天給的報應,什麼打擊啊,我纔不信。”張修盈一向直腸直肚,哪裡聽得懂謝玖她們話裡彎彎繞繞,想什麼就直接說什麼。“你說是吧,謝姐姐?”
這話裡分明另有深意。
寧妃心頭一驚,面上卻不顯。下意識地望向皇后,只見皇后仍是波瀾不驚的一張臉,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是淡淡地笑。
謝玖現在的地位,只要她不說話,哪個妃嬪敢多問一句?
“今日就到這裡吧,我身子也有些乏了。”謝玖眼瞅着前面三三兩兩的鬼又開始聚集,便藉口上了軟轎。
因是愉太妃的出殯,幾個后妃也不好在昭陽宮聚衆宴飲,說上幾句話便各自回宮,連小尾巴似的張修盈也被謝玖的眼神制止,沒跟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謝玖見鬼的事在宮裡傳的久了,再加上舒宜的功勞,他這鬼緣比土生土長在宮裡的宮女太監鬼可強太多了,一般的鬼魂極少有找謝玖麻煩的。
謝玖不知道是不是宇文風改建宮裡的風水有了一定的成效,宮裡的鬼漸漸的少了。
說起大燕宮的風水格局,秦通玄滔滔不絕,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不論是在書中看過的,還是他年紀擺在那裡,以往的撲風捉影的傳聞也沒少聽。據他所說,與史書記載相符,的確是歷代皇帝逐一改建。不過最大刀闊斧的,應該是慶明帝。
慶明帝是有名的馬上皇帝,南征北戰,爲大燕開拓不少國土。 щшш●т tκa n●Сo
只是這般雄才偉略,也註定他性格剛愎,聽不進諸多意見。只論功過,絕對是功大於過的。
不過,秦通玄最爲推崇的卻是慶明帝敢愛敢恨的性子。他在四十多歲近五十的時候對個劉姓寡婦一見鍾情,經過多方寒暄,力排衆議迎其入宮。而那一年那寡婦已經三十有五,這不僅是在後\宮,在平民百姓人家也算是有年紀了。
可是不知道這劉姓寡婦相貌還是才學出衆,把慶明帝給迷的七葷八素,整個後\宮的女子在他面前都失了顏色,他獨寵這一個。
可惜一段風流韻事還沒傳成佳話,東邊戰亂又起,慶明帝提刀上戰場,死在了東征的路上,而那寡婦早在慶明帝死前一個月就因瘧疾撒手人寰,因怕影響慶明帝而被皇后一力壓了下來。
謝玖聽完自家祖父這一番話當年,眼睛頓時一亮,只覺得心裡那片迷霧煙消雲散。
慶明帝這麼個癡情種子臨死都沒見到心愛的女人,莫不是因爲這個原因,才一直徘徊在大燕宮無法投胎?
“俺地個娘,將軍還是這麼個癡情種子啊。”舒宜瞠目結舌,大板牙呲着半晌,眨巴眨巴三角眼才道:“可他死的時候都六十好幾了,現在可是乾淨利索的英俊小夥子,天哪,一個皇帝也這麼浪,都死了還臭美!”
“慶明帝果然在宮裡嗎?!”秦通玄眼冒綠光,比誰都激動。“微臣小時候只聞聖上大名,卻始終無緣一見——他在哪裡?舒兄,可否帶老哥哥去拜見?”
說完,還不等舒宜點頭,他就忙不迭地雙手抱頭,下意識地想整理下衣冠,卻完全忘記自己是個鬼,觸碰自己也根本碰不到。
謝玖一直感激將軍兩次相救,可惜她那畫功有限,勉強畫了個六七分像,還是沒有幫到慶明帝。
如今知道個慶明帝底細的自家祖父出來,算是替她了了一樁心事,於是連忙吩咐舒宜快帶自家祖父過去,臨走還不忘囑咐舒宜將剛纔聽到的話重複一遍給將軍聽。
“這或許就是他留在這裡的原因。”謝玖千叮萬囑。“你一定要告訴他這句話。”
“知道了,知道了。”舒宜不耐煩,一張醜臉抽抽成個蔫土豆狀。“大長腿,你可從來沒對俺的事情這麼關心緊張過,俺也幫了你不少忙,你可不要以貌取鬼,厚此薄彼啊。”
“……”
謝玖怔然,“我知道了。”
好吧,她承認舒宜這人大大咧咧的慣了,雖然幫過她不少,她始終沒辦法像對個正常人一般對他。
誰讓他……不走尋常路呢。
舒宜帶着秦通玄忙不迭地去找將軍,謝玖在昭陽宮卻也是難掩興奮之情,在屋子裡踱來踱去,直到安春進來奉茶看到了,心下不禁一凜,下意識地環顧四周有無陰風吹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