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像現在這麼想念過齊曦炎,更羨慕他決戰千里之外的心思,若是有他在這兒,應該不會這麼一籌莫展吧?
想到此,她又有些好笑,以前出來辦差也有數十回,可從沒有依賴過他。難道她越來越有做女人的自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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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醒來,早點已經備好,豐盛的令人咂舌,另外還有一個碩大的錦盒擺在餐桌正中,倒佔了大半的地方。她拿起來掂了掂,沉的墜手,不用猜就知道里面放的是金銀珠寶。看來郝通這是色誘不成,打算送她點外財花花。
錢財上門又豈有不收下的道理,她十分高興的笑納,正好拿來做修建河道的資本了。
這一天下來,她自然收到許多金銀之物,都叫隨行的書員登記造冊,後面還註明某某某的捐贈。心想着,若是哪一天還可以立個碑,號召全隴西四郡的人都給她捐贈。
這一次隨行燕州的朝廷官員有三人,都是皇上特派給花傾國打下手的,還有一些僕役跟班,再加上一隊紫衣衛和護衛官兵,除去後來李人帶來的那隊人之外,也有兩三百人了。
他們幾乎每一個都見過花傾國,所以想瞞過他們是不可能的。而她想冒充都水使者,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些人閉嘴,而閉嘴的法子她懶得費心,全權交給李人處理了。身爲紫衣衛副首領,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乾脆回家抱孩子去吧。
這一日在府衙裡休整了一天,到第二天應郝通和另三位郡守的邀請。去視察開工的地方。
那是一大片空曠之地,木石材料都堆砌在其上,不少工人正在清點數目,還有一些徭役徵來的百姓拿着鍬鑿之類的在一邊等着。
李淺四處看了看。有些詫異,“這些材料是什麼時候運來的?”
馮朔回道:“昨晚運到的,下官也是今天一早得了消息。”
這麼說沈致昨晚已經來了?她心中一陣緊張。實在不知道見到她該說什麼。轉身想跑,馮朔卻礙事的站在身後,她往左,他往左,她往右,他往右,她不由一惱。“你在幹什麼?”
“下官纔想問大人幹什麼,您這是要去哪兒?”
李淺這才意識到自己躲躲閃閃的太沒面子,只好強自等着,該來的總會來,難道她要躲他一輩子嗎?
等了一會兒。才見遠遠的從北邊來了一行人,都是穿官衣的,一片的藍色倒也齊整。
領頭的兩個瞧得清楚,他們一個人沈致,另一個卻是張明長,手裡還拿着米尺等測量工具。一面走,一面說着話,大約在討論開鑿之地和連接兩條河流的方向。
看見這兩人,李淺的心連顫了兩顫。真是不想見的全到齊了。
只聽張明長道:“也不知那個什麼狗屁都水使者到了沒有,聽說人不大架子還挺大,皇上親派紫衣衛給衛護呢。”
沈致笑,“架子大還能大過你嗎?皇上親自讓楚侯爺去請你,夠給面子了。”
李淺不由咧嘴,原來他們不是在說工程。而是在說她壞話。
她忽的從人羣中跳出來,就這樣大喇喇地跳到張明長面前,叫道:“張大人請了。”
張明長果然受驚,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手中的米尺早不知飛哪兒去了。
李淺蹲在地上,裝作好心地問着:“咦?張大人,您怎麼了?”
“你……”張明長擠了半天才擠出一個字,望着她那張笑臉,滿頭的冷汗。
還是馮朔敦厚點,代爲介紹,“這位是信任都水使者花大人。”
張明長這才鬆了口氣,從地上坐起來,嘟嘟囔囔道:“沒事長得像那個人做什麼,嚇我一跳。”好像聽說過新任都水使者是那個人的弟弟,可也不用長得這麼像吧,害他還以爲見鬼了。
李淺哈哈一笑,她也不是故意嚇他,只是想通過一場嬉鬧,轉移心中的鬱氣。整理好心思面對沈致。
她終於站起來,看向沈致,對他淺淺一笑。
沈致偏了偏頭,沒理會她,可還是能看出他握住的拳頭上,幾根青筋緊繃。
他還在生氣嗎?氣她的離開,氣她的無情?
或者生氣也沒有辦法,兩個人的命運之線已經分離,今生很難再找到交集了。
“沈大人好。”客氣地打了個招呼,便把臉轉向一邊,去和後面的官員招呼。
沈致看着她一臉笑容的與衆人寒暄,心裡頗不是滋味兒。他……還在期望什麼,期望她會哄着他,逗得他開心,不再生氣嗎?
苦笑一下,越發覺得自己在奢望,那一點小小心思裡竟沒將她完全忘記。失憶真好啊,失憶之後便什麼痛苦都沒有。可如果失憶之後,又慢慢想起從前就大大不好了。他的痛苦只會比以前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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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燕州郡守府設宴款待這些押運木石材料的官員,他們有的是從京裡來的京官,有的是皇上專門下旨從各地方調來的,都是有一技之長,精英中的精英。而未來的時間裡,這些人都將留在燕州,直到工程完工。
宴席中李淺被衆人捧着坐在上首,張明長尚驚魂未定,拉着沈致遠遠坐到末座,真是有多遠躲多遠。
沈致看起來臉色很差,坐在那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悶酒。
張明長問:“沈大人,你沒事吧?”
沈致搖搖頭,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張明長兀自叨唸:“沒事就別喝這麼多,聽說這回貴夫人跟你一起來了,可別回去不讓進房啊。”
沈致笑了笑,“你還是擔心自己吧,膽子這麼小,可別沒女人敢嫁給你。”
他們一路從京都而來,也算是一見如故,說話也放肆了些。張明長哈哈一笑,也沒放在心上,大丈夫何患無妻,膽子小就娶膽子大的不就可以了。
沈致沾染了他的快樂,不禁也笑了起來。
飲宴完畢,一羣人逐漸散去。這次調來的十幾個官員都被安排宿在驛站,沈致因爲帶着女眷前來的,燕州郡守邀請他下榻府衙,不過被他拒絕了。
他只把夢娘留在府衙,自己則和衆人一起住進驛館。或者爲了想躲開她,也或者想躲開自己的心。世上最難控制的就是人心,人若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會做出失禮的事。他不想面對她,更不想面對他的心……李淺現在的官職,在這一羣官員中不算最大的,卻很不巧卻是最得寵的,紫衣衛首領在她面前也乖的像只貓咪。這些官員們便都很識相的以她馬首是瞻,逢大小事也會跟她報告商議,聽她的吩咐。
當然如果有什麼不好的事,責任也全都推到她身上。
就在第一批修建河道的銀兩運到的第二天晚上,那些雪花花的銀子突然不翼而飛了。
在重病把守的銀庫裡也能把銀子盜走,還一點跡象都不漏,這事還真離譜的讓人頭疼。
李淺嘆氣嘆得牙都酸了,那可是幾十箱白花花的銀子,究竟怎麼從眼皮底下運走的?
是有內奸,還是這些人本事太強,或者更離譜點,碰上冤鬼找她麻煩來了?
看着滿屋官員着急火燎的樣子,她心裡也跟揣着兩團火似地。這還真是屋漏連綿雨,她剛丟了人弟弟,現在銀子又丟了,河也開不成了,難道一羣人要坐在這裡乾瞪眼嗎?
這些人裡有的真着急的,但也有些人純粹等着看笑話的,尤其燕州郡守的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笑容,讓人不懷疑他在幸災樂禍都難。
一個官員站起來,問道:“大人,你看這事該怎麼辦?皇上怪罪下來,咱們可是要掉腦袋的。”
李淺哼了一聲,“那你想怎麼着?”
那官員被她問得語噎,他爲官這麼多年,還沒見哪個官場之人問得這麼直白。他想做什麼,他能想做什麼,當然是要花大人一力承擔,想必這裡許多人都跟他一樣想象吧。只是此刻,這樣的話不方便說出來而已。
李淺不再理這個小人,就算她承擔也不要緊,齊曦炎還能爲這些銀子殺了她?
只是現在最關鍵的不是考慮這個,而是要想如何把銀子追回來。這與花傾國一樣被劫走的事件絕對不會是巧合,那麼裡面又有什麼聯繫呢?
一堆官員裡面,也只有沈致和張明長說要請旨向皇上稟報此事,其餘的都閉口不言。沈致把奏章寫好,呈給她。
李淺翻了翻,見裡面把事實真相都陳述一遍,並向皇上請罪。他自稱是這次專管物資的官員,首當其衝要領頭罪。
也就是他吧,這個時候還爲她着想,這摺子真要送上去,第一個被斬首的就是他了。畢竟丟了官銀可是大罪。
她隨手扔給了他,道:“此事還輪不到沈大人承擔。”
把這些人都送走,立刻叫李人給她寫摺子,至於內容只有一句,那就是“修河的銀子丟了,想怎麼着,皇上看着辦吧。”
李人撓了撓頭,很爲她的放肆憂心,“淺主兒,這樣皇上不會惱了嗎?”
李淺恨聲道:“不要叫我淺主兒。”
“諾。”
她咬了咬牙,“他若惱便惱,他這麼厲害,不如自己過來查查看。”
說好會保護花傾國,現在人沒了,她還想找人算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