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之所以還沒有傳出她私出皇宮的消息,或許也是他在其幫忙遮掩。但是越是這樣,她未來受到的懲罰就會越大。
齊曦炎肯定會自己罰她,而且很可能是她不喜歡什麼,他偏罰什麼。保證不見血,不見刀,也會讓她痛苦不已。那樣的結果只是想想都覺痛苦,忽然間也不想那麼早回朝陽殿了,甚至想幹脆讓他們永遠找不到。
可不回去,她又該去哪兒呢?頭痛之極,人懶懶的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在皇帝寢宮的後殿走過,沉鬱的殿影帶來陣陣壓迫感,其上的紅磚綠瓦無一不被渲染成墨。就如此刻她的心情······
也是她心神過於恍惚,突然覺得身上一疼,擡眼才發現是和對面的人撞在一處。
那人行色匆匆的,不看路,也不看人,怒罵一聲,“哪裡來的不長眼的賤婢?”便急色匆匆地走了。
宮裡還有這麼橫的?李淺不禁多瞧了她幾眼,忽然發現這人很眼熟。
今天把她帶入司正司的女官似乎就是她,但是這會兒她已經不是女官服飾,而是換了一身宮女的裝束。
宮裡人的衣服都是按等級穿的,每一級都分界極嚴,三等宮女絕不可能穿一等宮女的衣服,更不可能逾越身份等級去穿女官服飾。當然如果明明身份很高,卻偏偏穿宮女衣服,那就是自甘墮落,甘於下賤。就像她現在這樣,若被認識的人瞧見了,以後在宮裡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雖然她不在乎這個,可這人到底是誰呢?一會兒女官,一會兒宮女,真是越瞧越可疑。
反正現在早回去晚回去都是那麼回事,李淺便在後面跟着她,倒要看看這女人上哪兒去。
夜幕高舉,皇宮通往外處的大門緩緩關上只有幾個主宮道還能通過。那女人沿着宮道一直往前,在前面的路口拐了彎,方向正是皇后殿。
今日的皇后殿甚是熱鬧,殿門前燈火通明有不少司正司的女官和宮女在外等候。李淺猜測,這多半是搜查完各個宮殿,都上這兒來向冀皇后回話來了。
眼看着她匆匆進到皇后殿,待了只有半盞茶的功夫便出來,手裡多了一個金漆的小盒。
李淺一直跟着她,她出了皇后殿走過兩座宮室,最後停在鳳鳴殿的大門前。
如果她沒記錯這裡應該是榮嬪娘娘的寢宮,她做方襲人時頭一次進宮,也是在這門前等候的。
這個女人這回進去的時間頗長,等了兩柱香的功夫都還沒出來。李淺心中疑竇叢生,皇后娘娘怎麼會和榮嬪有什麼牽扯?那個盒子是送給榮嬪的禮物嗎?
她們兩個身份一高一低,平日裡也不親近,若說是皇后送榮嬪禮物,這不也太奇怪了嗎?
等了許久也沒見那人出來,李淺也不能再等了。她總不能衝進去,當真裡面人的面抓住女人然後問她是誰,有沒有惡意吧?更何況她現在還是個待罪之人,齊曦炎下旨她不許邁出朝陽殿半步,這般違抗聖旨,又暴亂宮廷的罪名,可不是人人都會放過她的。
匆匆離開鳳鳴殿,心想着回頭去找小夏子,一定要讓他查查這人是誰。
這個時候宮裡搜查的御林軍和司正司的宮女已經減少,她在宮中多年,想扮成宮女混過去也不是太難。這一道,並未碰到有人攔住她查問,很幸運的回到朝陽殿。
夜幕下的昭陽殿很美,一彎新月劃過精緻的角樓,給高牆內灑下一片朦朧昏黃的光,她的昭陽殿裡顯得神秘而安靜。只可惜不出意外的話她未來的某一段時間將會被關在這裡。所以即便再美,也瞬間失去了欣賞的興趣。
邁進殿門,裡面的太監和宮女還在打轉轉。
小夏子看見她,激動的熱淚盈眶,匍匐到地上哭嚎起來,“娘娘,你怎麼纔回來啊。
李淺踢他腳,“快起來,殿內說話,別讓人看見了。”
把殿內的人都遣出去,只留小夏子一個,讓他把一日來過昭陽殿的人,都稟一遍。
小夏子挨個說,方美人來過一趟,皇上也來了,司正司的翠煙來過,不過唯一沒說的就是小路子。
問了他,也說沒見過路公公。李淺心道,這一定是皇上派小路子在暗中監視,小夏子一向眼大無神,看不見他也實在太平常了。
這會兒與其等皇上發現她回來,還不如去自投羅網。想着便讓小夏子去皇上寢宮送信,就說貴妃娘娘向他請罪。齊曦炎自然就明白了。
小夏子去後沒多久就回來了,待問及皇上的臉色,他只用一個字來形容——“慘”。淺咧嘴,“那皇上說了什麼沒?”
“也沒說什麼,只是皇上給了點東西。”
小夏子說着指了指殿外的兩個大箱子,“路公公說了,這些詩詞很是重要,皇上想叫娘娘把所有的抄寫十遍。”
從小路子嘴裡說出來的,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只是李淺不善寫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她最不喜歡詩詞,一提做詩就頭疼,這般把兩箱子詩給她,這不是難爲人嗎?
打開箱子,翻着每一本,越翻越覺得驚奇,齊曦炎到底是從哪兒弄那麼多詩來的?這裡不僅有大家之作,聖人之筆,連街市之上的歪詩居然也在其中。
嘆口氣,說要抄詩,那她也得有必備的工具吧。
讓小夏子去尋摸了一個書案,又去內務司領了一套文房四寶。按她原來的主意,反正這些東西只會用一回,不如去最近的芙蓉殿找王美人借一套,可小夏子嫌丟人說什麼也不肯去,只得作罷了。
她寫字慢,字體又過於歪斜,一番抄寫真是苦不堪言。
轉眼十餘日過去,她真的耐着性子沒邁出朝陽殿一步。
這十餘日齊曦炎也沒來過一次,皇宮上下都在傳貴妃娘娘失了寵。聞風來看她的,亦有不少,當然大多都是來看她笑話的。
榮嬪來過一次,一坐下來便顯擺手上諾大的寶石戒指,她上下翻着手指,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就像一隻賣弄風騷的野雞。
就這樣的野雞,這十餘日,也不知怎麼就得了聖心了?也許是皇上突然向吃雞了,十幾天里居然對她恩寵過兩次,一次是在她寢宮,一次是在承恩殿。而其餘的人卻連一次也沒有。
這麼反常的事情代表了什麼?聖心?恩寵?在衆人瞪掉眼珠的同時,這位沉不住氣地娘娘便順勢得意起來。她不時向人炫耀皇上給的賞賜,今日正好輪到她這兒了嗎?
李淺品着茶,聽着她在一邊冷嘲熱諷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好吧,正巧她氣不順就來給出氣的了,不利用一下就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她站起來,突然猛一拍,那剛領來的書案頓時裂了好大一條紋路。巨大的聲響震得人耳朵生疼。
榮嬪嚇了一跳,拿茶碗的手都開始哆嗦。
而就在這時,李淺擦擦手,開始大罵。她從盤古開天闢地,直罵到榮嬪這個小賤人出生,嚇得她出溜到桌子底下,抖如篩糠,最後還是被太監們擡着出去的。
此後,宮裡人都在傳貴妃娘娘會打人,便鮮少有人來了。就連花妃這樣曾跋扈過的,也只遠遠望見她的宮門繞道走。
冀皇后也沒來過,甚至連叫人探視都沒有。她本就不待見她,這不來也不稀奇,如果來了,反倒可能是問罪的。
當然也有那不怕死的,寧嬪就是帶着禮物來看她的,一進門就姐姐長姐姐短的叫着,臉上的笑容燦爛如春日鮮花。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客氣,李淺也不好意思大巴掌拍人臉上,最多隻是聽她說了幾句話,就端茶送客而已。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方美人和付嬪來過,這兩人性子最好,平日裡不招災不惹事的,李淺對她們倒很是和顏悅色。
付嬪還帶來了付言明的口信,他說前些日子的事是他對不起了。
李淺知道說的是在朝堂上參奏她的事,那會兒他雖沒開口,但他父親卻是出了力的。想必他聽了她最近狀況,找妹妹來安慰她了。
她對這事並不在意,本就是她把他強拉進來的,要是有錯那也是她對不起他更多些。
只是付嬪實在不善言辭,說了兩句便在一邊抿嘴笑着,只方美人跟只小麻雀似地嘰嘰喳喳把進來宮裡發生的事都講了一遍。
第一件是齊曦瀾養好了傷,又開始上朝,皇上待他與以前無異。
這事李淺知道,齊曦瀾怕她在宮裡寂寞,特別送了點小玩意進來,說謝謝她幫忙。只是她忙着抄詩,根本沒時間碰。
第二件是榮嬪受寵,新近晉爲榮妃。
宮裡妃嬪的位分大都是進宮什麼樣,還什麼樣,皇上對女色一事上清淡,也就沒下旨晉過幾人位分。除了花妃從貴人晉到妃位,李淺一進宮就是貴妃外,這倒是第三個了。
榮嬪接旨後自是欣喜萬分,越發不知進退。
李淺也猜不出齊曦炎在想什麼,不過這樣沒有分寸的女人在宮裡能長久得了纔怪,自會有人想辦法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