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愛你啊。
她說的那麼輕鬆簡潔,乾脆利落,她是真的對他一點點兒的愛意都沒有的吧?不然怎會回答的如此直接篤定。
我不愛你啊。
這五個字在喬治的心間如鋒利的匕首,來回的劃了一遍又一遍,是啊,他忘記了,他怎麼就忘記了呢,她不愛他的。
她是因爲太愛一個人,才選擇躲在了他這裡,她有怎麼會愛他呢?喬治,你個大傻子。
喬治的沉默讓許念一有些不安,她不傻,最近幾次見面,讓她多少能感覺到喬治神情裡的變化,她悄悄的垂首,躲避他那雙深邃的眸子,嘴角略過一抹苦澀,“這樣的玩笑以後還是不要開了,其實一點都不好笑,天底下的女人那麼多想要和過一輩子的女人,只有我不可能的,原因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現在重要的不是我們之間的阻礙,而是你是否願意?”他還在期待什麼?非要讓已經快要裂開的心支離破碎嗎?
許念一不加猶豫的斷言,“我不願意。”
......
喬治感覺自己手裡緊握的水杯只要他在稍稍的用力,整隻杯子就會支離破碎,明知道是這樣的答案的,是他在傷害自己,然而現在的心痛並不是她給的,一切都是所謂的咎由自取。
“是因爲他嗎?真的那麼難以忘記?”難道他永遠都跨不進她心裡的那道防線?
“我願不願意和你做真正的夫妻,和他無關,那是我的愛情,更和你無關,他是否還住在我的心裡,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之前說過的,我們之間的婚姻不存在愛情,如果你覺得這樣讓你累了,那麼我願意離婚。”聲音平淡似水,冷豔的表情下把自己的內心包裹的嚴嚴實實,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摸樣。
沒有等到喬治說話,許念一已經站起身來,剛欲轉身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回眸平淡無波的看着喬治,“我這個人討厭麻煩,特別是那種讓人糾結的情感,不知道你今天說這些的原因是什麼,但我不想知道,今天我就搬回我哪裡住。”
“當初和我結婚,就從未想過一輩子,對不對?”低沉的聲音裡已經灌滿無盡的憂傷,深如潭水的眸子已是黯淡無光,明明兩個人的距離只是隔着一張桌子,卻爲何給他的感覺是遙不可及。
“是。”冷傲的回答,眼神直直的盯着他深不見底的幽眸,或許是自己都有些心虛自己篤定的答案,以爲只要有和他對視的勇氣就足以證明自己的答案有多真心真意。
下一秒,喬治垂首間嘴角微微勾起,拿起眼前的餐具,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樣,一口一口的細嚼慢嚥間吃着還沒有動過的餐點。
“胃餓的已經和我抗議了,如果不想吃的話,你先走吧,但不能送你回去了,很抱歉。”話語間他都沒有在擡眸,只是優雅的有條不紊的吃着餐具裡的飯菜。
真的要轉身離開時,許念一的心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悲涼,她沒想過會這樣的,一切都不在她的預料之中,一個如此耀眼奪目的他,怎麼會想要和她過一輩子呢?他值得擁有萬千的寵愛,而唯獨她,給不了。
每一次轉身都有可能再也不見。
“以後再忙也要記得吃早餐,不吃早餐對胃很不好。”不知道爲什麼會留下這樣的一句話,是真心的,但也是悲傷的。
明明對他有關心的,不管這關心是因爲他們之間現在的關係,還是其他,都還沒有能力超越她的心裡那道防線,她執拗的不想跨過因爲曾經而愛而砌成的牆。
張敬航,我該拿你怎麼辦?
......
蕭沛語一回到家就將疲憊的身子陷入了軟綿綿的沙發裡,她自己更清楚,她累的不是日漸笨拙的身子,而是她沉甸甸的心,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懷孕了,等來的卻是他那樣殘忍的冷漠。
厲景鎬,這麼多年了,從始至終,你到底是不稀罕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從來就沒稀罕過她這個人。
再度重相逢時,他的溫柔,他的挽留,這一切都是假象嗎?他眼神裡那難以掩飾的孤漠、悲涼難道都是她的錯覺嗎?
他說不要孩子,不要她給他生的孩子,只要腦海裡想到當時他那恨不得下一秒就掐死她的眼神,還有他毫無感情的聲音,她的心就揪疼到難以呼吸。
可今天,他爲什麼又像是變了一個人,還出現在她面前又是爲了什麼?他一直都梗在喉嚨裡,最後都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麼?
陷入沙發裡的蕭沛語嗤笑自己,都到這是時候了,她還是在自欺欺人,有什麼事情能讓他那麼絕情讓她放棄還沒有出生的孩子。
說到底,放不下的還是她蕭沛語一人罷了。
蕭浩煜從廚房裡熱好牛奶出來,看到的就是她蜷縮在沙發裡像個被遺棄的孩子,孤獨、害怕、無助,嘴角還掛着悲悲慼慼的苦笑。
還是會心疼她這個樣子,蕭浩煜,你也夠不爭氣的。
他端着牛奶走進她,坐在她的身旁,牛奶遞給她,“趁熱喝了吧。”
蕭沛語看向他,心裡五味雜陳,她欠他已太多太多,她特想在他面前顯擺自己有多幸福,可她卻總是把最不好的一面呈現在他面前。
她接過牛奶抿了一小口,“謝謝。”
蕭浩煜抿嘴笑了笑,假裝若無其事的挑了挑眉,他不想在因爲感情這件事,帶給她負擔,讓她覺得她欠了他,最清楚不過,她對他不會有愛情。
“他應該有什麼事情瞞着你,而且那件事和你肚子裡的孩子們有關,不然……他不會……”
蕭浩煜的話還沒說完,蕭沛語整個人一下子就像是打了清醒劑一樣,刷的一下坐了起來,“你也這麼覺得對吧,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讓我打掉孩子,他明知道那是他的孩子,我們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失去那兩個孩子的時候,他的痛苦都還在我腦海裡,現在他怎麼可能不想要他們呢?”
她纖瘦的小手鉗在蕭沛語的手臂上,語言說的越來越急,手上的力道也越來愈重,這些話似乎不僅僅是在和蕭浩煜求證什麼,更多的是在說服自己,說給她自己聽。
蕭浩煜溫暖的眸子落在蕭沛語的臉上,即使這樣,他還是捨不得移開視線,他伸手將她額前散落的髮絲勾到耳後,“我家小語怎麼還是這麼壞,總是在我的面前如此惦記着另一個男人,等我找到喜歡我的女人,我一定第一時間把她帶到你面前,好好的炫耀一番。”
說完,他嘴角依舊噙着淡笑,只是還是難以掩飾住他嘴角邊緣那若隱若現的苦澀。
蕭沛語心尖一緊,憂傷的眸子裡已經染上了水光,“對不起,我……”
蕭浩煜突然站起身來,最受不了的就是她滿眼愧疚的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以前他還有勇氣說,不要說對不起,因爲不想沒關係,可如今他清楚,他們之間永遠都不能有他想要的那種關係。
沒關係嗎?有關係啊,很有關係,因爲,心……還是會疼。
可是除了抱歉,除了說對不起,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欠他的,這輩子是還不了了。
“我突然想起來,我媽今晚還給我安排了相親,這可是我的終身大事,要是錯過了,指不定就是我這輩子的真愛了,我先走了。”說完,他也不回頭看一眼蕭沛語,就好像真的很急很急似的。
走到門口,他的大手剛放在門把手上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麼,身子只頓了一下就轉身回頭拿了關在玄關處的外套,關門的那一瞬間,他還很大聲很焦急的喊了一句,“我走了,祝我成功吧。”
蕭沛語望着他離開的背影,一直到徹底消失,她在嘴邊小聲的嘰咕,“祝你成功,一定要成功。”
她知道,她還是傷到他了。
蕭浩煜站在電梯裡,看着紅色的數字不斷變換着,心也隨着電梯的高度漸漸下沉,還是不能做到若無其事,真的很沒出息。
其實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對自己說,不能走到一起就不能在一起吧,其實一輩子也沒那麼長。
厲景鎬疲憊無力的屈膝坐在大牀邊的地毯上,一隻手搭在膝蓋上,手背骨節上鮮紅的血液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他似乎一點兒都感覺不到手上的痛,他渙散的目光沒有一點光度的望着眼前凌亂的一片。
而讓整個房間變成這般不堪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就在剛纔三十分鐘前,他如失控的惡魔,撕碎了鵝毛枕頭,撕碎了牀單,打碎了這個房間能打碎的所有物品……
看着被自己打了一個洞的衣櫃,他苦澀的冷笑着,這樣的他還有什麼資格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有什麼資格做一個父親。
可是她肚子裡在一天一天長大的孩子,他該如何和她解釋,他多希望那連個孩子是健康的,多希望能看到他們平平安安的出生,健健康康的長大。
他將疼痛難忍的頭靠在了身後的牀邊上,閉上那雙失神的眸子,眉心蹙緊,痛,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痛,攥緊雙拳,緊咬下脣,黑色的睫毛上已染上了水光……
蕭沛語,我沒有不愛你,是這樣的一個我,已經不值得你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