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闆說好的價錢,一集八千,可寫出一集後老闆除了在交稿子的時候給我點了一根菸,再沒有更多表示,不禁讓我心生懷疑:是不是空手套白狼?
我旁敲側擊打探投資是否到位,老闆說錢的問題你不用操心,把心擱肚子裡好好寫劇本吧,我信以爲真。
老闆每天都打來電話詢問我劇本寫得怎麼樣,可突然有一天我沒有接到電話,便心裡打起鼓來,不會被涮吧,於是打他電話,接聽者居然是王大鵬,他告訴我電話主人已被拘留,我問因爲什麼,王大鵬說因爲此人以某著名電視臺的名義詐騙某企業人民幣三十萬。我問這種事兒一般判幾年,王大鵬說不會太長的,但也短不了,我說他是我老闆,還欠着我劇本錢呢。王大鵬說他就是爲了發錢給你們纔再次詐騙落入法網。聽後我還有點兒感動,老闆真是個好人呀。幸虧我沒拿到錢,否則還不被當作贓款收繳,雖然結果都是沒落着錢,但錢沒過兜就沒了和從兜裡往外掏錢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最後我叮囑王大鵬,老傢伙把我涮了,回頭你替我踢丫兩腳,輕點兒,太狠了我過意不去。王大鵬說,我已經電他了,要不然丫還不招。
我算明白了,凡是說錢不是問題的老闆,在錢的方面肯定存在問題。
老闆入獄後,我和老馬只得各自散去。師父被擒,還取什麼經。
劇本這東西只有投資商關注,而投資者的眼光各不相同,給一個人寫的劇本再拿給另一個人看,後者多數不會感興趣。一人一個想法,有人認爲可拿去奧斯卡評獎的劇本,會被另一些人評論:這樣的東西也能拍!所以,老闆被抓走了,留給我的只是一堆融入了希望和勞動的廢紙,但我由此而被點燃的金錢夢併爲就此破滅,甚至被火上交了油。
寫劇本讓我和老馬成了筆友,他也好舞文弄字,卻從不有感而發,只是以此爲謀生手段,有活兒才寫。
老馬知道我寫小說,曾建議,你應該給書起個好聽的名字,譬如說《菊花香》,又如《薰衣草》。我說,我沒有韓國人的悽美、臺灣人的浪漫,想不出那樣好聽的名字,我畢竟不是園丁,對花花草草的不甚瞭解,我只是北京待業青年中的一員,能想到的只有《烏煙瘴氣》、《躁動的我們》、《荷爾蒙一大堆》這類名字。
老馬又說,那你的書裡應該有個野蠻女友或者蛋白質女孩,和男主人公發生一段悱惻纏綿的愛情故事。我說,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愛情在現實中正日益稀少,多數愛情已庸俗得不能再俗。
老馬還說,你可以寫寫現實生活嘛。我說,吃喝嫖賭、男盜女娼、爾虞我詐,生活不過如此。
老馬最後說,你到底想寫什麼!
是呀,寫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想起一出是一出,寫哪算哪吧。記得電影大師斯基洛夫斯基說過,那些真正意義上的作品,不管是詩歌、小說、戲劇或者電影,都企圖描寫一種情緒或靈魂的狀態。我別偏離太遠了就行。
我反問老馬,你倒是學中文的,幹嘛不寫寫。老馬說,你見過哪個牛逼的作家是學中文的。
以上這番話是我們倆在一家煮花生米只賣兩塊五的飯館裡所說,當時桌上爬着一隻蟑螂,腿上粘着醬油湯招搖而過,見我們倆都沒搭理它,便索性停在桌子中間,瞪着英文句號般的兩個眼珠,一會兒看看老馬,一會兒看眼我。可能是我們的談話沒有吸引它,它搖了搖頭,鑽到一張餐巾紙底下,不知道幹嘛去了。過一會老馬拿起這張餐巾紙擦嘴的時候發現,蟑螂居然六腳朝天,仰殼兒躺在桌子上,估計這小哥們兒不是睡着了,就是喝多了。
老馬說他剛畢業的時候心比天高,每天憧憬未來如何美好,而現實讓他撞到南牆,蹭了一鼻子灰,便安分守己,聽天由命,還告誡我不要急於求成,心態一定要穩,一步一個腳印,這樣纔不會失望。我說道理我懂,可就是穩不下來,我現在正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時候。
後來我和老馬還因爲到底喝了多少瓶啤酒發生爭執,他一再說喝了9瓶,我堅持說喝了11瓶,我的依據是,5瓶以下我不會暈,現在我開始暈了,老歪的依據是5瓶以上他才暈,現在還沒有暈。
不過我和老馬確實都暈了,居然沒有想到問問服務員我們到底喝了幾瓶。
離開飯館的時候街上已空無一人,我與老馬依依惜別後各奔東西,走出老遠一段,身後傳來老馬自編的歌聲:“我是人民,爲什麼人民幣不多……”我看見老馬晃晃悠悠地拐了個彎,消失在夜色中。
從此老馬再沒有與我聯繫,真不希望他爲了人民幣而不是了人民。!~!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活不明白 哈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