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叫人尋來太府寺的範憶柏與邱輝,讓他們與李世民對接,詳述藏書樓中遺失的經要。
二鳳並非臨時起意,早備好馬匹,準備西行。
周奕與他交流過後,又與邪王見面,從他口中聽得一條令人驚奇的消息。
「你也要西行?」
石之軒給予肯定答覆:「不錯。」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是當初我在扶樂城中聽到的話,你說得很有道理。」
聽到這裡,周奕瞭然:「你打算去雀離大寺?」
石之軒又給出肯定答覆。
周奕很想告訴他,當初那些話都是自己瞎編的,什麼與雀離大寺的禪宗交流,壓根沒有的事。
不過,石之軒好似不在乎這些。
故而沒有再解釋。
紫薇殿東門,周奕轉目望向陰後:「陰後也要同行?」
祝玉妍看了石之軒一眼,點頭應了一聲。
這兩人之間的關係頗爲微妙,像是和好,又始終帶着幾分距離感。
「我要去瞧瞧他能在雀離大寺尋到什麼。」
她語調中摻雜調侃,接着正色看向周奕:「西域多有雪山靜地,我抑或尋一地閉關,歸期難定,兒問起,天師就幫我說一聲吧。」
「好。」
陰後很吝嗇自己的話語,聽他答應後,沒有半句多餘的交代。
二人離開後,天刀丶弈劍大師相繼告辭,一個返回嶺南,一個返回高麗和氏璧中的宇宙能量被周奕激發,其中幻象不僅對元神修煉大有神益。
還融匯周奕對萬法源頭的追尋。
故而,衆多武人所修雖然不同,但殊途同歸,在不同的練功法門上,自有不同體悟。
對於武道大宗師而言,他們受到的啓發更深。
但能否邁入極致,尤難預料..:
「師弟,我們還有機會嗎?」
棺宮五老朝周奕致謝後,走在了返回冠軍城的路上。
白雪,五人的腳步唯有周老方最重,他背上那口硃紅色大棺在雪中格外刺目。
金環真丶尤鳥倦,丁大帝,都看向周老嘆。
他們的見識眼力,早非當初可比。
故而,更明白前路遙遠艱辛。
幾人心神不穩時,卻見周老嘆一臉堅定:「機會是創造出來的,師兄師姐,若我們故步自封不思進取,豈能有今日之成就?」
「數年以前,恐怕想不到有此刻光景。」
聖極宗衆人深以爲然。
見狀,周老嘆眼中鬼火閃跳:「所以是否有機會,全然不是我們該擔心的事。事實證明,練武一途如逆水行舟,所謂渡世寶筏,非是肉體,旨在武道精神意志。」
「我等意志不消退,總能邁上這條通向師父的道路。」
他闊臉上修得涌現濃厚期待,哼一聲道:「你們不想與師父他老人家異世相逢嗎?」
「如何不想?」
尤鳥倦答完,丁大帝與金環真的目光鎖在周老嘆身上:「你打算怎麼做?」
「除了那人交代的事,此後閉關不出,不放過寸寸光陰,將有限歲月盡數用在練功上。」
金環真深深點頭:「盡力而爲,無有遺憾。」
聽到「遺憾」二字,走在最側邊的周老方拍了拍那口大棺材。
他揚聲喊道:「喂,左老怪,你劍罡同流已經練成,打算何時出劍?」
「要一直帶着這份遺憾嗎?」
周老方連拍棺材,仍沒有任何迴應。
尤鳥倦尖銳嗓音鑽入棺中:「你喊他作甚,他估計早被嚇死了。」
這下,終於傳來回聲:
「左某神功已成,世間仇恨爭鬥,於我如浮雲,往後幾位在棺宮苦修,左某便長居這棺中。在走向歲月盡頭的過程中,還有志同道合的人陪伴,豈不美哉?」
他語氣不慫,其實人已經慫完了。
左遊仙在棺中,等於是個死人。
一旦出棺,恐怕就要去償還沒有還清的債務,好死不如賴活着,他哪有那個膽量。
左老怪早被他們看透了。
故而,這一路上對他的言辭嘲諷總是少不了的。
在棺宮五老返回冠軍的途中。
紫薇宮內,周奕設宴邀請諸位道門朋友。
席間談論道法經卷,多飲酒水。
至於道藏修,被周奕放在了天師觀,也就是之前道祖真傳的老君觀。
他沒忘初心,讓一衆道門朋友暢懷敬佩。
等宴席散罷,木道人運送真氣驅散渾身酒氣,朝周奕告辭。
讓人想不到的是,他竟也打算西行,
木道人早與烏鴉道人說好,要幫他打造一件最精良的傳說廚具,故而用到「天雨鐵」。
他們打算去戛斯一帶。
二人去意已決,周奕嚥下挽留之詞,像往常一樣,在木道人走時,送了他盤纏,外加一大葫蘆酒。
木道人當然不會拒絕。
他大笑說着「夠朋友」,之後便與烏鴉道人入天街採買西行所需去了。
長安初雪後第三日。
自東都走出一羣西行之人。
他們的目的各不相同,比如單雄信,因爲當陽馬幫的婁若丹去了一趟高昌遲遲未歸,心中擔憂,此行乃是爲了尋人。
可巧合是,這些目的不同的人,卻在周奕眼前一道出城。
邪王走在最前方,李世民隨後騎着一匹白馬,木道人扛着九齒釘耙,單雄信揹着行囊。
周奕在人羣中,一眼瞧見這四位。
他生出恍愧之感,彷彿他們真的是結伴而行。
目送西行之人遠去,不久後,他又轉至城東。
寇仲丶徐子陵丶跋鋒寒一行在上次長安聚首後,便去往草原,如今離開紫薇宮,自然開啓全新旅途。
周奕早知曉他們的計劃,於是指引他們前往鹽城。
那裡已備好一艘巨大海船,由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設計,足以開啓大航海時代。
也許是前往未知地域的新奇感,寇徐在與周奕告別時,幾分不捨中,還能見到更多的期待嚮往。
一直與寇徐作伴的老龍,就此離開年輕人所在的隊伍。
石龍打算回江都去尋田文丶白老夫子等一幫老友。
山海相隔,揚州三龍組合,不知何日才能再度聚首。
寇仲離開之前終於尋到機會,送上一封來自燕趙之地的感謝信。
寫信之人,自然是劉黑。
他命格改變,追尋到自己的幸福,與素素成就一段好姻緣。
「周大哥,保重!」
「去吧。」
雙龍抱拳一拜,與跋鋒寒丶傅君瑜等人一道,朝東而去。
回到紫薇宮時,周奕遇到等候許久的侯希白與範採琪。
「侯兄,你也要離我而去?」
多情公子哈哈一笑:「周兄的話聽上去,怎有股好大的悲意。」
他打趣一聲,又解釋道:
「我答應過範幫主,要帶着採琪返回巴蜀過年,等來年再來煩擾你。」
一旁的範採琪大方一笑,尤其看向侯希白時,笑意更濃。
「本想多留你幾日,還是罷了,就不影響二位的好事了。」
侯希白聽了這話,似乎感到他的情緒有所變化,反倒不急着走了,拉着範採琪又停了三天。
期間,多與周奕喝酒敘話。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侯希白和範採琪還是踩着雪色離開。
少了這些人,對洛陽的繁華熱鬧沒有任何影響。
可週奕總有些莫名感慨。
帝王寂寞是有一定道理的,往日的朋友現在說起話來,像是有了些隔閣。
好在.
這世上依然存在與他沒有隔閣的人。
小鳳凰敏銳察覺到的情緒變化,立時提出建議。
周奕採納了。
於是在孟冬中旬,對內閣幾位得力幫手一番囑附後,便駕馭輕功直奔巴蜀。
侯希白出發得早。
但周奕可能比他更快抵達成都,去青竹小築丶幽林小築尋人未果。
他忽然反應過來,順三峽而下,直奔南郡,去到飛馬牧場。
果然!
在牧場山城中,他見到了正與美人場主歡聊的石青璇,
周奕突然出現在山城內堡,牧場中的人毫無察覺,叫她們又驚又喜。
一問來意.::
某位周天子心事重重,一臉悵然,先是沉默不說話,接着便說要喝酒。
藉着六果釀,他道出心中苦水。
比如身邊知心人少,與臣屬之間,總有一層打不破的無形隔閣,難以找到幾個暢聊說話的。
總之,他將自己說得『孤家寡人」,好不悽慘。
天下第一高手,竟在來飛馬牧場的第一晚「醉酒」了。
商秀珣與石青璇將他的精湛表演看在眼中,陪着他連醉三天。
終於,她們還是心軟讓周奕計謀得逞。
來飛馬牧場的第六日,一條消息引得山城震動。
天子親至牧場,帶走了美人場主。
周奕與老魯告別,帶着二人順漢江北上,入到南陽郡。
先在白河邊停靠,與謝老見了一面,又帶着她們參觀五莊觀。
本打算參觀完之後,再去郡城說服表妹沒想到,阿茹依娜不僅尋到五莊觀,還從城中帶來了周奕之前常吃的鴨子。
至於去東都這件事,更沒讓他費心。
南陽城內小院中的行李已收拾妥當,周奕在南陽待了一日,叫人送行李入宮,表妹就不必再返回南陽了..
開源元年的年關。
朝中慶賀過後,周奕回到皇城小宴。
師妃暄與結束閉關,與獨孤鳳丶石青璇丶商秀珣,阿茹依娜一道聚在後宮燈火輝煌的殿宇中。
對於周奕來說,這簡直是幻想時刻,
大家竟有機會一起喝六果釀。
不過,也許是老魯的果釀出了一點問題,這酒喝起來,比以往更酸了。
這一日,不僅有六果釀。
御膳房中更匯聚了諸多名廚,
有段太守治鴨丶馮歌治雞湯丶韋徹治海鮮丶柴孝和治燕菜丶頡利之侄穆利治烤羊丶曾經洛陽七貴之一的趙從文治洛鯉。
還有一名姓沙的人來自長安,是開胡餅鋪子的,他是洛陽首富沙天南的遠親,被舉薦而來。
由他治「古樓子」,這是一種胡餅,不過夾了肉餡。
宴餐豐盛,這些治菜之人也大不簡單。
換一個人,絕無可能趕在年關當日把他們湊一起做出一桌美味佳餚。
也許是菜餚味美,也許是受年關喜慶氣氛影響。
周奕暗暗觀察,身邊的六位互有笑臉,表面上挺融洽的。
三角形具有穩定性,正好兩個三角形。
隋朝時,後宮中除了皇后,還有三夫人,分別是貴妃丶淑妃丶德妃。
現在不夠用了。
周奕便增賢妃與惠妃。
他心中無有熟高敦低之分,但在外人看來,這都是正一品的品級。
早間朝慶時,他已將封妃之事宣佈出去。
目前看來,一切平靜。
但是,在御花園附近指揮御膳房傳菜的李公公則頗爲緊張,認真矚附每個人,讓他們謹慎辦事。
只覺這是紫薇宮中最兇險的一天。
雖說後宮娘娘人數極少。
可其中的每一個,都是惹不起的。
這與當初隋朝時的後宮爭鬥可不一樣,當下紫薇宮的這幾位,一旦動起手,大有可能會把大殿都拆了去。
用餐過後,師妃暄與以練功爲由先一步離開。
接着,表妹說要去藏書樓。
與她一路同行的石青璇丶商秀珣便跟了去。
周奕順着她們的意思,並未出聲阻攔,身旁只餘下獨孤鳳。
方纔人多的時候,氣氛就稍微嚴肅一些,
這時小鳳凰湊了上來,一邊給他斟酒,一邊含笑打趣:「我們都很自然,怎麼你反倒不自然了。」
「我這時才覺得,自己確實有些多情。」
周奕把酒喝盡,看着她道:「小鳳,我說我有些慚愧,你相信嗎?」
「信,只是因何慚愧?」
「世上最美好的姑娘都在這裡,我卻讓每個人都受到委屈。」
「嗯...你說的有理,但是,從一個皇帝的身份考慮,周郎還是值得原諒的。」
獨孤鳳朝四周指了指:「這後宮空空蕩蕩的,我就挺喜歡。」
「你做了皇帝,對人還是之前的態度,初心不變,這很可貴。否則,你印象中最美好的姑娘,
爲何願意受委屈聚在一起?這說明,周郎吸引人的地方沒有絲毫減弱。」
周奕將她攔在懷裡,用力親了一下:
「小鳳真會安慰人,我覺得自己又行了。」
獨孤鳳從他懷裡鑽了出來,指了指東西兩個方向。
周奕明白她的意思。
這個年關夜,他與小鳳凰又同飲數杯後,便去尋妖女聖女,沒成想,她們真的在練功。
一個朝至陰修煉,一個朝至陽。
看似互補,其實是互不服輸,
周奕到來,才讓她們停歇下來。
陪着兩人聊到大半夜,他管理好時辰,掐着跨過開源元年的時間點,駕馭輕功,修忽出現在藏書樓。
這一次,他不僅作畫,還展露簫技。
雖然費心,總算把每個人的情緒都照顧到了。
元月一日,隆重的朝會正式展開。
這是在一年之始舉行的最盛大的典禮,寓意告別舊歲,開啓新政。
周奕領着六人一道參與,皆是盛裝出行。
鐘鼓鳴響,鴻臚寺禮官引着百官入宮,奏舒和之樂,行大禮,上壽稱賀..
節日越盛大,規矩就越多。
好在不用操心瑣碎事,跟着流程走便可。
周奕帶着小鳳凰等人首次在朝臣前露面,意義非凡。
在典禮進行中,他將青璇丶秀珣她們的神情瞧在眼中,心中逐漸安定。
一切,都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發展。
開源二年年初慶典過後,巨鯤幫的卜天志緊急傳訊,收到消息後的周奕坐不住了,查無音信的師父,終於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