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凌城入春
原以爲有一場惡戰，潮澈卻只是在暗鴉的掩護下救走了明如月。
他們也沒想過留下明如月，想知道的事都已經有了答案，再留着她也沒什麼作用了。
在潮澈離開之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析墨也離開了，他自始至終都是沉默的。今晚的他，格外安靜，安靜到都快聽不見他盡力隱在角落裡傳出的若有似無的呼吸聲。
那個踏月而來又踏月而歸的男子，歸屬於皎皎的明月。
小客棧也恢復了往日的安寧，謐靜。
萬籟俱寂的時候，唯有杯子相碰的聲音猶自清脆。
屋頂上，兩人在月光下舉杯。
剪影落在坐在不遠處高樹上的一對兄妹眼底。
“我不喜歡她。”蒙絡用小手撕扯着乳鴿肉，往蒙歌嘴裡送。
一笑。
可這倆人根本就沒打算放過她，還記掛着當初的“謝棗”一事，又牽走了她的馬。
轆轆的車輪響聲喚回了她飄忽在外的思緒。
雲岫回房讓點絳將傷口仔細處理了，又去到徐清慧房中安撫她一陣。
城門口。
揚城。
像……
徐三小姐毅然決定遁入空門，爲死去的環兒日夜祝禱，以償犯下的罪孽。
他居然將那事當真了。
“可愛嗎？”
青絲交纏，不知是誰的秀髮先散亂開來。
“你和蒙絡一樣。”
今夜的月色很美。
以天爲被，以青瓦爲牀的雲岫在熙熙攘攘的市集叫賣聲中用力睜開了眼。
手指撫過她鬢髮，埋下頭。
值守的官兵要求出示路引。
後邊是蒙絡背靠着蒙歌穩穩坐在馬背上，手裡攥着好幾匹馬的繩。
朦朧的令人心醉。
她任由馬撒開腿兒跑得飛快，避免被人瞥見了那抹不正常的紅，以及談及天光與桃枝之事。
“昨日才見過。”
以及在風中漸漸散去的那句“我真的不喜歡她。”
棧渡揚起馬鞭，往一騎絕塵的方向追去。
不遠處傳來一聲嘆息。
雲朵很酥，很軟，像……
若是這樣也就罷了，他們還將凌城大大小小的馬店都洗劫一空。
正巧就跌進了他的懷裡。
難不成真要她與他私奔不成！
“爲什麼當初你要給我城西三巷的指引？”雲岫忽然問道。
矮胖士兵皺起眉，將雲岫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雲岫？”
兩人的指尖相碰，霎時觸到彼此的溫度，在心上燃放了一場花火。
……
一切都按照她的心意安頓之後……
雲岫放下茶杯，伸出一根手指，他遲疑片刻也伸出手指。
他當然知道蒙絡說的是誰，是那個提着茶水壺往自己杯中添水的女子。
凌城在不知不覺中已然入春。
“殺千刀的！”心底那團火騰地一下便涌出喉嚨。
儘管是早先便有所防備，但今夜爲了力求真實，她還是受了傷，因故不能放縱自己醉一場。
說道又能如何？
蒙歌側過頭咧着嘴笑起，“你要哥哥說什麼？”
眼前浮起一個畫面，病懨懨的老驢馱着自己，左搖右擺，走了好幾天還未出凌城。
“我沒有姑娘聰明，若是沒能識破大龍蝦，豈不是落個大笑話。”
蒙歌嚼着半生不熟的乳鴿肉沒有應聲。
脣齒相依，一半是茶水的幽香，一半是離人醉的清冽。
時間都被定格在這一瞬。
“感激不盡。”雲岫拱拱手。
她喉頭一緊。
舉起還有傷的手，看看被血染透的白紗。
壯小二買的馬也齊活了。
如何到下一城也是一個問題。
她遞了一塊銀子給壯小二，“得空給我買幾匹馬。”
草白色的衣袂翻飛，雲岫落在了蒙絡身後的一匹馬上，用一隻手拽過繮繩，喝道：“駕。”
至少在她叼着隨手拔的嫩草，望着天空之時，如是想着。
“我就是雲岫。”
“姑娘，得罪了。”
馬匹不見了，僅剩下兩堆鮮綠色的馬糞。
他訕訕地笑笑，沒有答話。
棧渡脣抿成一線，久久沒有下一句。
“……”
徐清慧將劉家大少曾經贈給她的佩環轉送給了雲岫。
蒙絡拍拍馬屁股，冷冷道：“我不喜歡她。”
雲岫不置可否，畢竟自己才能決定自己今後要走的路。
耳根發燙，她冰涼的手按在脣上的小口，暗自責罵自己，還順道問候了棧渡的族譜。
她想要起身之時，讓棧渡給拽住了手腕，被他大力一拉。
雲岫懶懶地翻了個身，將自己快要燒着的臉埋在稻草堆裡。
他垂眸，瞧見了她眼中的詫異與慌張。
“愛撒謊。”
“久別又重逢。”棧渡故意在“重逢”二字上加重了音。
“蒙歌，你說話啊。”蒙絡搖晃着蒙歌的臂膀，她的不甘與落寞，似乎在自家兄長眼裡只不過是玩笑。
他將眸光投向那個坐的筆直的女子，喜歡嗎？不喜歡嗎？
都說不上。
他並不想用這種幼稚可笑的言語去配合妹妹的遊戲。
“別忘了我。”雲岫輕聲道。
雲岫的表情在頃刻間變幻數次。
雲岫原打算多備幾匹馬，給喜歡捉弄人的兄妹倆也準備了，不至於被一掃空。
躺在牛車上出城也不錯。
本就是醉意上了頭，再瞧着那一輪蒙了輕紗的月亮，更是不知人，不知己。
棧渡看向遠方，眼裡盡是虛無。
他偏過頭，看定了雲岫。
她往後院裡跳。
有一人高頭大馬，漾着瀲瀲春意的桃花眼含笑。
雲岫也微微轉了頭，挑起她好看的眉毛，似在表達疑問。
“今宵過後，明日便要道別。不知再次相逢是何時。”棧渡頓了頓，又接着說道：“縱然你將與我相忘於江湖，我只望你逢夜雨時心不冷，想越千山時行路易，萬花落盡時春常在。”
“雲姑娘。”
雲岫望着他跳下屋檐，而後消失在無邊黑夜裡的背影，有些出神。
“說你也不喜歡她。”蒙絡用手指頭一下一下地戳蒙歌的肩膀。
他無奈地聳聳肩，但望蒙絡在之後的成長過程中，會慢慢改變。
壯小二唯唯諾諾地接下了這個活。
壯小二正好在給驢子刷身子，他對這頭驢是用了十二分心力去愛護的。
“姑娘，你起得晚了些，最後一碗稀粥我已倒給了驢爺吃了。”他笑起來的時候，只能用猙獰形容。
可他又不想這個小丫頭有所改變，他希望自己能爲她撐起一片天，任她在他的羽翼之下恣意歡笑，縱情哭喊，無須隱藏自己的小情緒。
雲岫一陣吃痛，這人竟咬破了她嘴脣！
“這樣，你便不會輕易忘了我。”棧渡抹掉脣角的絲絲血跡，“再見之時，我定要同你說道今日的天光與桃枝。”
“天光雲影，馬背上有大好的風景，難道雲姑娘只願窩在稻草裡曬太陽？”棧渡朗聲問道。
話音剛落，領頭的小軍官命人收押雲岫。
“是爲何事？”雲岫不解地問道。
“雲姑娘涉嫌一樁大案，本官奉命將你捉拿歸案！”
第一卷到此結束啦，狗作者要換下一個小地圖了，請各位看官耐住性子，重新出發冒險。
（看我真誠而倔強的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