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御宴,那就不是給人敞開吃東西的場合。
參加宴席的大幾百號人,像李垣一樣,旁若無人地吃掉兩大盤烤鹿腿的人,是鳳毛麟角獨一份。
歐陽靈全程微笑不語,一直陪着父母的龍曼君也不心疼他,就好像沒看見。
宴席終於結束,成道帝、許宮琳、孟景巖、梅安澤等人,要在宮中詳談,鍾穎作爲神武宗的臨時代表,也被邀請出席。
李垣、歐陽靈跟着青雲門的高手,正要返回武院,有宮女過來邀請,說大公主在福臨宮請兩位品茶。
李垣心中發苦,有心不去,歐陽靈卻挽着他的胳膊,跟着宮女來到福臨宮。
福臨宮的大門口,龍曼君站在臺階下,看着走進的李垣和歐陽靈,面帶微笑。
“早就想見見妹子了,卻一直沒有機會,今日終於得償所願!”龍曼君說道。
“前輩想見我,不知所爲何事?”歐陽靈挽着李垣的胳膊,微笑着問道。
“妹子容顏絕世,名動神道城,我在長京也有耳聞,心生仰慕!”龍曼君微笑道。
“前輩二十年前,美名就已經傳遍玄域,傾慕者如雲,我是晚輩,在前輩面前,實在當不起容顏絕世!”歐陽靈微笑道。
兩個絕世佳人,站在臺階之下,一個叫妹子,一個叫前輩,笑語盈盈,誰也不看李垣一眼。
李垣終於忍不住了,說道:“我今晚吃得太撐,站在這裡累得慌,咱們進去坐坐如何?”
兩個女人撲哧一笑。
龍曼君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走進宮中,坐在精美的玉石臺子旁。
龍曼君揮退宮女,親自動手沖泡茶水,先給李垣一碗,再給歐陽靈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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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端着茶碗,慢慢飲茶,誰也不說話。
“龍徵等人迅速倒臺,你也出力了吧?”過了一會兒,龍曼君打破了沉默。
“我能力有限,是神武宗出手了!”歐陽靈說道。
“從我祖爺爺那輩開始,神武宗就開始剪除萬鳳樓的黨羽,見效甚大。”
“除了神武宗,還有哪些勢力,在背後推動此事?”龍曼君問道。
“八大宗內部都有人蔘與此事,其中就包括劍宗的宗主和多位高層!”
“原來如此!”龍曼君恍然大悟。
八大宗這次聯手,保密工作做得極好,時機也把握得很準,連清風樓事先都沒有發現端倪。
“謝謝你幫李垣解圍!”歐陽靈態度誠懇。
“李垣救了我的命,我要用此生還他,做這點事情是應該的!”龍曼君表情真摯。
“你大可不必如此執着!”歐陽靈微笑道,“他這個人心慈手軟,愛管閒事,救的人會越來越多,總不能每個人都用一生來還他!”
“李垣對我恩大於天,此恩不報,枉爲女人!”龍曼君態度堅決。
“我曾經看過一枚留影符,原來只以爲是個誤會,沒想到竟然弄假成真!”歐陽靈感嘆道。
“不知是什麼留影符?”龍曼君神色不動。
“就是在玉竹閣的那次,賣五百兩銀子一枚,聽說賺得很是不少!”歐陽靈提醒道。
“是有這麼回事!”龍曼君恍然大悟。
歐陽靈瞅了她一眼,感慨地說道:
“那時我想,李垣是個尚未成年的少年,你是一位傾國傾城、成熟聰慧的公主,誰如此無聊,竟然製造這樣的謠言,真是荒謬!”
“沒想到造化弄人,公主竟然因爲報恩,真的要跟他一輩子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當真是世事弄人!”龍曼君深表贊同。
李垣盯着茶碗,數碗裡的茶葉片數,認真而專注。
“李垣,你認爲呢?”歐陽靈瞅了他一眼,微笑着問道。
“啊,你們在說什麼?”李垣奇怪地問道。
兩個女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表情出奇地一致。
“你們爲啥這樣看我?我真的沒注意你倆在聊什麼!”李垣解釋道。
他指着茶碗:“這是什麼茶葉?脈絡如此清晰美妙,鬼斧神工,形近乎道!”
“我看是胡說八道!”龍曼君忍不住笑了起來。
“應該是乾坤挪移道!”歐陽靈白了李垣一眼。
李垣見火轉移到自己身上,無奈地說道:“茶真的不錯,有清心去火的功效,兩位不妨多喝點!”
歐陽靈嘆了口氣:“你對敵人強硬,對普通人卻很熱心,見不得不平事,不懂得拒絕對自己好的人,這一點容易被人利用!”
“她說得很對,以後要跟其他女人保持距離,你一個人分不了多少心的!”龍曼君幫腔道。
李垣和歐陽靈一起看着她。
龍曼君風輕雲淡,若無其事。
“這個死女人,沒臉沒皮的,是吃定李垣了!”歐陽靈心中暗惱。
兩個女子鉤心鬥角、語帶機鋒,尬聊了許久。
李垣如坐鍼氈,渾身彆扭,度日如年。
時間流逝,夜色漸深,再留在皇宮中,顯然不合適。
龍曼君將兩人領到傳送殿。
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她臉上的微笑漸漸地收起,暗自嘆了一口氣。
跟一個小姑娘爭男人,讓她覺得很不爽。
但是讓她放棄李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李垣爲人聰明,想法新穎獨特,而且愛憎分明,沒有世家子弟的虛僞和劣根性,天賦又高得不像話,長得也不讓人討厭,身上還有很多秘密。
這樣的男子,撞見一個都不容易,錯過必定後悔,抓住了那是堅決不能鬆手的。
“忍忍吧,他若是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性格,咱也不會喜歡上他!”
她返回福臨宮,取出一枚龍形玉佩,用錦繩穿起來,掛在了脖子上,心情好了很多:“還是父皇心疼我!”
李垣和歐陽靈返回武院,直接回了住處。
洗漱一遍,坐在桌子邊。歐陽靈取出茶具,燒水沖茶。
她剛纔光顧着跟龍曼君鬥嘴了,也沒怎麼喝茶。
“清風樓雖然是販賣消息的,但是行爲剋制,沒表現出什麼野心,跟正道宗門關係很好,許靜怡拜清風樓主爲師,安全不用擔心!”歐陽靈說道。
李垣點點頭。
“雖然萬鳳樓如今的處境,並不是你造成的,但是他們肯定會遷怒於你,這點你要小心!”
“千機毒已經暴露,馭獸宗想必已經認定,就是你殺了公羊文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你不但自己一步登頂,還引動好幾百人破境,也必定會引起其他邪宗的警惕,他們會全力消滅你!”
“正道宗門中的一些人,也會因爲各種原因,想方設法地置你於死地!”
“以前敵明我暗,他們奈何不了你。現在你已經暴露,他們全力對付你,你將非常危險。”
李垣點了點頭。他是主修刺殺術的,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太多可以利用的破綻了。
“回頭跟師父商量一下,儘快離開玉龍國!”李垣默默地想。
想要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他必須再次隱入暗中,重新化被動爲主動。
兩個人聊了許久,很自然地走進房間,盤坐到石牀上,伸出了雙手,就像在江州武院時那樣。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同時睜開眼睛,相視一笑。
“照這樣修煉,至多半個月,我的境界也圓滿了!”歐陽靈說道。
兩個人現在修爲相近,內息運轉好似江河奔涌,滾滾不息,修煉效率極高,一晚上能頂平時十多天。
李垣的氣息也越發的圓融,一旦境界感悟足夠,隨時可以破境。
兩人鬆開手指,歐陽靈用力伸了一個懶腰,身體優美的線條好像雕塑。
李垣靜靜欣賞,不再像以往那般迴避。
歐陽靈微微一笑,身體飄動,挪到李垣身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嗅着李垣身上的氣息,心情微微盪漾。
李垣遲疑了一下,伸出右臂,輕輕摟住了她的腰肢。
歐陽靈身體微微一僵,跟着放鬆下來,扭身擁抱着李垣,臉貼着他的臉。
時間緩緩流逝,兩人氣息相聞,心跳加速,體溫漸漸升高,氣氛旖旎。
李垣不敢再這樣下去,親了一下歐陽靈的秀髮,輕聲說道:“一年多沒見,咱們出去切磋一下?”
歐陽靈也知道這樣下去不妥,輕輕嗯了一聲,鬆開了李垣,臉色緋紅。
李垣翻身下地,去院子中洗漱。不一會兒,歐陽靈恢復男裝打扮,也走了出來。
兩個人在院子中站定,天寒地凍,積雪鋪地,情緒迅速恢復平靜。
歐陽靈身影一閃,揮掌擊向李垣胸口,快如幻影,兇狠詭異。
李垣身影驟然消失,到了歐陽靈身後,揮掌拍向她的肩頭。
歐陽靈腳步高速閃動,拉出道道殘影,好似千手神靈,疾速轟向李垣。
李垣揮掌反擊,兩人手掌不斷互擊,在兩丈方圓內追逐搏殺。
空氣微微震盪,隱隱帶着轟鳴,地面積雪被勁力捲起,化爲霧氣,圍着兩人高速旋轉。
兩人身影若隱若現,用神識鎖定彼此,激烈追逐。
突然間,李垣一掌掃中歐陽靈背心,歐陽靈驚叫一聲,向外跌倒。
李垣心中一驚,來不及多想,閃電般地伸手拉住歐陽靈,卻被她反手扣住了脈門。
李垣暗叫一聲不好,內力就要震盪,卻已經晚了一步,經脈被封禁了。
歐陽靈右手攬着李垣的腰,左手托住李垣的脖子和肩部,擺出個惡少非禮良家少女的姿勢,低頭親了一下他的額頭,笑得像偷雞的小狐狸。
李垣意念轉動,辟邪劍在經脈中疾速穿梭,經脈瞬間通暢。
他右手摟着歐陽靈的腰肢,猛地扭腰站起,兩人姿勢瞬間反轉。
歐陽靈躺在他的臂彎中,瞪眼看着李垣,神情愕然。
李垣見她表情呆萌,低頭親了一口,大笑着放開了她。
歐陽靈一把抓住他:“你是怎麼做到的?”
李垣喚出了辟邪劍。
“這是神兵?”歐陽靈接住看了一眼,還給了李垣,沒有多問。
辟邪劍的來歷,實在不能泄露,李垣也沒有跟她多說。
他取出辟邪吊墜,掛到歐陽靈的脖子上,傳音道:“這個能抵禦邪靈,還能感應到部分神魂攻擊!”
“又是一件神器?”歐陽靈拿着仔細打量,心中非常驚訝,卻依舊沒有多問。
她是頂級武道世家的子弟,在這方面的分寸感,遠比大多數人要強,不該問的絕對不問。
李垣興致上來,說道:“我給你雕個像吧!”
“你還會雕像,我怎麼不知道?”歐陽靈奇怪地問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李垣笑得有些欠揍。
他坐到大樹下的石桌旁,取出一塊拳頭大的紅色玉石,握着辟邪劍,凝神靜氣,快速雕琢。
歐陽靈站在一旁,察覺到李垣身上多出了一種莫名的意境。
她心中驚訝,收斂氣息靜靜觀望,只見玉石碎屑不停落下,一個穿長裙的少女形象快速浮現。
原來李垣雕刻的,是她昨晚的形象。
僅僅過去了一小會,玉像便雕好了,無須刻意打磨,便光潔潤澤,活靈活現。
歐陽靈接過玉像,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個三寸高的玉像,是有靈魂的活物,是另一個自己。
她越看越喜歡,擡頭看向李垣,見他又取出了一塊更大一些的玉石,繼續雕刻。
定睛一瞧,原來是兩人比試的最後時刻,李垣摟着自己時的場景。
“我剛纔就這表情?”等到李垣雕刻好,她哈哈地笑了出來。
“一般無二!”李垣笑着說道。
歐陽靈將兩個玉像放在一起,神韻十足,越看越覺得喜歡,說道:
“你去神道城,開一間雕刻鋪子,專門給人雕像,想必很賺錢!”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足以養家餬口!”李垣笑着說道。
“養一大家子都沒問題!”歐陽靈笑嘻嘻地說道。
李垣尷尬地笑了一下,不敢應答。
此時,盤龍山北側,一個雞皮鶴髮的貨郎,挑着銅盆、碗具和針頭線腦,在零落的山間宅院中,踩着積雪高聲叫賣,聲音蒼老嘶啞。
佈設秘密傳送陣的宅院中,一對老年夫婦坐在廚房中,圍着火爐烤火。
叫賣聲傳來,火盆中的炭火,好像被風吹過一樣,突然亮了一下。
老者嘆了口氣,喃喃地說道:“這天陰沉沉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放晴!”
“已經進入二月,應該很快了!”老嫗說道。 шшш ⊙ttКan ⊙℃o
貨郎叫賣聲漸漸遠去。
夫婦倆突然如光影般消散。
老者出現在後方的山頭上,看着站在大樹下的貨郎,淡淡地說道:
“一個虛空境、兩個觀星境後期,爲了對付那孩子,你們還真是不遺餘力!”
貨郎看着老者,淡淡地說道:“看來,傳送陣就在這裡了?”
“被你們知道了又如何,大不了換個地方!”老者不以爲意。
話音剛落,他身影一閃,出現在另一座山頭。
老者原先所立之處,出現了一個陣法,貨郎提着一把短刀,在裡面兇猛攻擊,卻破不開陣法屏障。
老者輕輕一揮手,陣法驟然被黑光覆蓋。
待到黑光散盡,貨郎已經無影無蹤,地上散落一堆東西。
老者收起東西,返回廚房繼續烤火。緊跟着老嫗也回來了。
兩人位置姿勢,跟之前一般無二,就像沒有動彈過。
“這裡已經引起注意,要換地方了!”老者說道。
“多殺幾個再走吧,難得有這麼多人送上門來,正好活動下筋骨!”老嫗說道。
她取出一個金燦燦的手鐲,套在了手腕上:“這個鐲子好看不?”
“好看!”老者端詳了一會,認真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