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腹部的溶洞中,傳送陣緩緩運轉。
沈芳榮的身影一閃而至,跨入傳送陣中,隨即消失。
李垣如影隨形,追到了溶洞之中。
運轉破妄術,傳送陣正在運轉的參數,在眼前快速閃過。
他邁步跨入陣中,強行激活了傳送陣,身影隨之消失。
幾乎與此同時,一對中年男女出現在溶洞中。
兩人看見李垣剛剛淡去的身影,頓時臉色一變,跟着衝入陣中,取出陣牌激活陣法。
轟地一聲巨響,傳送陣劇烈震盪,隨即停止運轉。
李垣強行修改陣法參數,破壞了陣法的穩定性,再次激活時,終於不堪重負地崩潰。
數萬裡之外,李垣從虛空中跌落下來,嘴角溢出血跡。
他顧不得傷情,閉眼感應一下,邁步跨入虛空,往北疾速穿梭。
範玄成爲神陣師後,煉製的追蹤符,感應距離已經超過萬里。
李垣給了龍曼君幾枚,自己身上還有幾枚,離開青雲門之前,就煉化了一枚。
龍曼君得到他的示警後,爲了以防不測,不但自己煉化了,還幫李蘇華煉化了一枚。
因此,當李蘇華離開神道城後,李垣就立刻察覺了。
在他前方萬里之外,沈芳榮從虛空中跌落,頭暈目眩,胸中嘔心。
她回頭看了一眼,激活了一枚神級傳送符,到了萬里之外。
傳送陣非常隱秘,而且穩固,傳送通道突然崩潰,肯定是遭到人爲破壞。
她擔心是清風樓的強者,突破了同夥的攔截,在後面追趕自己,因此不敢遲疑。
李垣發現追蹤符的感應突然變弱,不由得心急如焚,連續極限挪移,一次穿越兩千五百多裡,瘋狂追趕。
這個距離,超過了他自身劃定的安全極限,冒着巨大的風險。
沈芳榮向前傳送了一次,收起傳送符瞬移趕路。
這枚傳送符是皇甫歌贈送的,無比的珍貴,一共只能使用五次,是保命的底牌,她可捨不得全部消耗掉。
但是她瞬移的速度,比李垣差得太多了,兩者的距離快速拉近。
僅僅過了幾息時間,沈芳榮的心中忽然不安起來。
她皺起了眉頭:“速度這麼快,難道是皇甫歌追來了?”
皇甫歌修爲深不可測,玄域無人能敵。她背叛了清風樓,可不敢被對方追上,再次激活了傳送符。
沈芳榮又連續傳送三次,危險的感覺終於減弱。
她收起傳送符,調轉方向往東北而去。
李垣徹底失去了感應,頓時心中一涼。
緊接着,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心中念頭快速轉動。
“敵人抓走蘇華,顯然是想以他爲誘餌來對付我,此時即使跟丟了,對方也會想方設法地通知我!”
想到這裡,他心情稍定。
李垣很清楚,錯過營救的最佳時機,自己將會面臨極端被動的局面。
但是攆不上敵人,知道這點也無可奈何。
就當他心中有些沮喪時,腦袋中忽然靈光乍現,立刻運轉靈眼觀察自己的因果線,隨即心中狂喜,稍微修正方向,往東北而去。
爲了研究因果術,他沒少用靈眼觀察自己和身邊人的因果線。
龍曼君、李蘇華是他着重觀察的對象,對兩人跟自己的因果牽連了如指掌。
此時,李蘇華與他之間的因果線,朝東北方向延伸而去,雖然無法感應具體位置,卻指明瞭追擊方向。
李垣欣喜之餘,暗罵自己愚蠢,都被人用因果追蹤術追殺過了,竟然沒想起來學習和利用。
畢竟對他來說,學會了因果嫁接術,再學因果追蹤術,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追出數萬裡後,體內的追蹤符果然再次有了感應,但是李垣已經不再依賴它了。
他遁入地下,悄無聲息地向前挪移,不久之後,感知中出現一座城池。
與此同時,沈芳榮走進傳送陣中,扔出十枚靈幣:“去樑城!”
管理傳送陣的老者,見她穿着清風樓的制服,就沒有多問,挑出一枚陣牌,激活了傳送陣。
沈芳榮剛走,李垣就出現在傳送陣旁,拱手問道:“前輩,剛纔那人去了何處?”
老者眉頭一皺:“你是什麼人?”
李垣取出一枚腰牌,遞給老者查看。
腰牌是青雲門人的身份憑證,一面刻着青雲門三個字,一面刻着神道宗三個字,上面還有青雲門特有的禁制,神識一掃就能發現。
老者經常見到這樣的腰牌,一眼便確認是真的,立刻說道:“她前往樑城去了!”
青雲門是神道宗的下屬宗門,他不敢怠慢。
李垣遞去一枚傳送符:“有留影符嗎?”
老者驚訝地看了李垣一眼,接過傳送符,從陣法中複製了一枚留影符給他。
李垣查看過留影符,見沈芳榮穿着清風樓的制服,立刻猜到了事情真相。
“去樑城,什麼費用?”
“八枚靈幣!”
李垣取出十枚靈幣,拋給老者。
他殺了那麼多強者,得到了十多萬枚靈幣,花起來毫不心疼。
老者送走李垣,仔細查看傳送符,確認是一枚精品,心中相當高興。
他只是傳送陣的管理者,別人無論多付多少靈幣,都跟他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但是別人贈送的物品,卻歸他自己所有。
而這一枚傳送符,抵過他半年的薪俸了。
玄域大陸面積廣袤。
陸地的正邪兩道勢力,以大陸中部的流雲山脈爲界,南北分治。
兩方都在山脈中佈設了護陣,綿延數十萬裡,防止對方滲透和進攻。
但是這樣的護陣,只能防禦大規模的軍隊進攻,對高手來說卻是形同虛設。
能擋住觀星境強者的護陣,佈設和運行成本是天文數字,正邪兩道誰都承擔不起。
樑城在流雲山脈的南側,離山脈還有一萬多裡。
沈芳榮到達樑城後,立刻瞬移離開,前往東北方向。
不一會兒,李垣趕了過來。
他剛走出傳送陣,眼中便閃過一絲冷色。
看守傳送陣的是三個觀星境武者,其中一個身材消瘦的漢子,身上閃過一絲殺機。
“原來是邪宗的臥底!”
李垣將通靈術運轉到極致,捕捉到了對方的一絲念頭。
此人之所以暗藏殺機,是因爲擄走李蘇華的女人,吩咐他留心後面趕來的人。
李垣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傳送大廳。
清瘦漢子站起身,跟同伴打了聲招呼,走到傳送大廳的門口,掌心握着一枚傳訊符。
驀然間,一道微不可見的細小刀影,毫無徵兆地射入他的腦袋。
清瘦漢子身體一僵,跟着緩緩癱倒。
同伴趕緊上前查看,發現其神魂皆滅,身上卻沒有一點傷口。
李垣疾速向東北瞬移,不久來到了一座巍峨的關城。
關城前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正邪兩道雖然敵對,但是民間交流並沒有完全斷絕,只要持有通關手續,一些商隊和邊民可以來往。
李垣改頭換面,變成一個橫眉冷眼,身材矮胖的青年,扛着一個佈滿符紋的鐵棒,徑直朝門口走去。
“站住,出示文書!”門口的大漢喝道。
“沒有!”李垣一瞪眼,十足的愣頭青。
“沒有不許進關!”
守關的護衛全是宗門弟子,可不鳥他這個二愣子。
李垣取出一個腰牌,怒道:“俺是大器宗的,冷紅玉是俺姑奶奶,你敢擋我?”
守門的人嚇了一跳,紛紛打量他。
冷紅玉名頭響亮,若李垣真是她的親戚,大家可不敢招惹。
李垣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地闖進了關中。
護衛小頭目不放心,用傳訊符向上詢問,隨即臉色一變,怒道:“冷前輩沒有這樣的後輩,找到那小子!”
幾個護衛奔進關中,尋找李垣,卻連個鬼影都沒見到。
沈芳榮趕來這裡,是想按照計劃,在這裡拋頭露面,留下追蹤線索。
不料她剛剛進關,心中就陡然不安起來,立刻瞬移出關,激活了傳送符。
李垣剛進關,就發現女人的身影,立刻瞬移過去,卻晚了一瞬,未能截住對方。
他立刻虛空挪移,緊追不捨。
邪宗佈置的護陣,在百里之外。
從護陣上方穿梭而過的沈芳榮和李垣,全都被護陣探測到了。
看守護陣的人,很隨意地查看一下陣法,見沒有大軍襲擾的跡象,便不作理會。
正邪兩道的高手,常年來來往往,視護陣如無物,看守護陣的人早就麻木了,懶得理會。
關外是黑煞宗的地盤,這裡羣山連綿,湖泊星羅棋佈。
沈芳榮從虛空中竄出來,扔掉破碎的傳送符,拼命朝西北方向遁行,不久衝入一座大湖中。
追蹤符的感應突然中斷,因果線也變得若有若無。
李垣停在一座山峰上,沒有貿然過去。
他仔細查看神通羅盤,神情凝重。
“看來,這裡就是敵人給我佈下陷阱的地方了!”
李垣知道,這或許是自己出道以來,最爲兇險的一次挑戰了。
沉吟了一會兒,他取出藍色短劍,輕輕撫摸劍刃,輕聲說道:“這一次,又要麻煩你了!”
說完,遁入地下的溶洞,神識滲透進短劍內,解開了第二道封印。
過了一會兒,藍色短劍漂浮到空中,光芒圍着短劍高速旋轉。
過了一會兒,一尺多高,扎着羊角辮,穿着紅肚兜的小女孩,突然浮現在劍的上方。
小女孩像是沒睡醒,張嘴打了一個哈欠,用力伸了一下懶腰,然後盤坐在空中,單手拖着下巴,仔細打量李垣。
“按照那個無賴跟我的約定,你解開第二道封印好像早了一點!”
一個老氣橫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李垣的心中響起。
李垣愣了一下,打量着小女孩,微笑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用小拇指扣了扣鼻孔:“我叫藍月!”
她無法像人一樣發聲,聽力卻沒有問題。
“你是器靈?”李垣有些不確定。
“這麼明顯的事情,你都看不出來?”
藍月驚訝地看着他,一副你莫非智力殘疾的表情。
李垣摸了摸鼻子,說道:“你一直這麼聰明?”
小女孩撓了撓頭,遲疑了一會兒。
“以前好像沒這麼聰明,否則怎會答應那個無賴,讓他將我封印起來?”
她低頭打量自己,“難道是個子長高了,人也變聰明瞭?”
李垣想了想,手心出現一團玄火。
藍月眼睛一亮,倏地出現在火中,上下浮動,跟個火娃似的,輕鬆愜意。
過了許久,她打了個哈欠:“你爲啥提前解開封印?”
“我的孩子被人搶走了,現在要去奪回來,敵人太強大,我需要你的幫助!”
話音剛落,溶洞中溫度陡降,藍月眼神冰寒刺骨,身上升起可怕的殺氣。
“我最討厭有人搶小孩了!小孩那麼可愛,爲什麼傷害他們?”
“這是一個有愛心的器靈!”李垣默默地想。
藍月打量了他一眼,身上殺氣忽然消失,瞪眼問道:“你元陽未失,哪來的孩子?”
李垣震驚了:“這個你都知道?”
“切,我活了幾十萬年,跟了十多個主人,怎麼會不知道?”藍月鄙夷地說道。
李垣默默地看了藍月一眼,心想:“以後幹什麼羞恥的事情,一定不能讓她看見!”
他說了李蘇華的來歷。
藍月身上殺氣再次暴涌,怒道:“他都這麼可憐了,那些人還爲難他,真是該死!”
“那個無賴封印我時,每道封印預留的神力,原本只能幫你三次。”
“現在玄火能轉化爲神力,我可以多出手幾次,幫你將那些人殺光!”
李垣說道:“好!”
辟邪劍很強大,但是能發揮多大的威力,還要看他的控制能力。
藍劍中儲存有李原的神力,屬於扔出去不管的類型,威力更大,也更加可靠。
李垣將短劍收回丹田,以湖泊爲中心,在方圓千里之外,一點點的潛行探查。
湖中島嶼下方有一座宮殿,規模很大,亮如白晝。
沈芳榮坐在一張椅子上,李蘇華站在她的面前,不言不語。
“小蘇華,你怎麼不說話啊!”沈芳榮坐在椅子上,笑容和藹可親。
“你是個壞人!”李蘇華怒目而視。
沈芳榮好奇地問道:“你爲什麼說我是壞人呀?”
“你就是個壞人!”李蘇華表情倔強。
人影一晃,錦衣大漢和灰衣老者出現在廳中。
沈芳榮立刻站了起來,恭敬行禮:“見過呼延大人,見過柴老!”
“辛苦你了!”錦衣大漢點點頭。
他打量李蘇華,有些驚訝:“資質竟然如此之好?”
柴老贊同地點點頭:“是很罕見,可惜了!”
他盯着李蘇華的眼睛,面帶微笑:“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李蘇華想移開視線,身體卻動彈不了,表情隨即木然起來:“我叫蘇華!”
“李垣是你什麼人啊?”
“我叔!”
柴老眉頭微皺,確定道:“他是你叔?”
“他是你叔!”李蘇華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重複了一句。
柴老感覺有些怪異,卻也沒有多想,繼續問道:“他對你好不好啊?”
“好!”李蘇華說完,閉上眼睛,站着睡去。
麻衣老者也閉上眼睛,腦袋中畫面高速閃過。
李蘇華記憶最深的,竟然是尿褲子和拉粑粑,畫面清晰,味道燻人。
還有就是被逼着修煉,不能痛快玩耍,被龍曼君訓斥之類,“不堪回首”的經歷。
以及少量跟龍曼君做遊戲,跟李垣快樂互動,喊叔叔的事情。
畫面繼續前推,忽然停頓了一下,一個身穿黃袍的中年人擡頭看向柴老,目光凌厲。
柴老心神大震,猛地睜開眼睛,臉色發白、神情驚恐。
“柴老,怎麼回事?”錦衣大漢問道。
柴老努力穩定心神:“龍炳成隔着時空,發現我在窺探他,其修爲比我們估計的更加強大!”
錦衣大漢眉頭一皺:“他未曾離開過玄域,是如何破境的?”
“想必是玉龍骨雕的原因!”柴老猜測道。
錦衣大漢取出一枚猩紅的丹藥,彈入李蘇華的口中。
“既然如此,不得不防!”
李蘇華的皮膚,眼見着變得枯黃,頭髮也沒了光澤,氣息極其微弱。
柴老:“我等之前猜測有誤,他確實沒有收這孩子爲養子!”
錦衣大漢淡淡地說道:“以他的性格,無論是不是養子,都不會輕易放棄。”
“讓人放出風去,引他前來!”
沈芳榮猶豫了一下,拱手說道:“呼延大人,我從神道城返回時,有人一直在背後追趕!”
“是誰在追趕你?”錦衣大漢面色嚴肅。
若是皇甫歌趕來,他們的計劃就要調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