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功殿處於道宗的中心位置,距離祖師殿不到兩百里。
李垣離開山澗,來到一條大道上,道路逶迤漫長,盡頭就是傳功殿。
道路兩旁綠山環抱,流水潺潺,還有一些陣法塑造的奇幻景象,美不勝收。
許多人順着大道行走,有些遊玩賞景,有些步伐匆匆,跟李垣一樣趕着前往傳功殿。
衆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腰間全都掛着腰牌,這是在宗內識別身份的憑證。
李垣剛走了沒一會兒,拐彎處走出三個護衛,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誰,爲何之前沒有見過你?”一個護衛目光犀利地打量李垣。
“我今日剛剛入籍!”李垣淡淡地道。
“既然已辦理入籍,爲何不穿着玄青服?”護衛呵斥道。
玄青服是道宗的弟子制服。
道宗規定,弟子在宗門內必須穿着玄青服。
但是很多人外出任務,需要頻繁進出宗門,有很多任務又不宜穿着制服,經常更換衣衫非常麻煩,也容易暴露身份。
因此,這條規定並沒有嚴格執行。
只有舉行重大典禮,或者執行集體任務時,才一定要穿着,這是衆所周知的默認規則。
李垣掃了一眼附近的人,沒有爭辯,從符袋中取出玄青服披在身上。
“你在挑釁我?”護衛眼神凌厲。
“不敢!”李垣紮好腰帶,淡淡地道。
動靜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大家站在遠方,驚訝地注視着這裡。
因爲沒穿玄青服,遭到執法殿訓斥的事情,在道宗已經很久沒發生了。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跟我們去一趟執法殿,將問題交代清楚!”護衛語氣冰寒。
“你在故意挑事?”李垣眉頭皺起。
“你敢抗法不成?”護衛身上升起殺機。
李垣看着對方,目光陡然凌厲起來。
三個護衛呼拉一下,將他圍在中間,領域轟然襲來,殺機不加掩飾。
執法殿的護衛,有使用神通和遁術的特權,對同境界的門人弟子,具有壓倒性的優勢。
圍觀的人吃了一驚,隨即反應過來,這不是一起普通的護衛巡查事件,立刻退到遠方,以免引火燒身。
李垣身影一閃,擺脫三人的領域壓制,衝上遠方的山頭。
三人立刻瞬移追來,領域籠罩山頭,刀光劍芒同時轟來。
他們是執法殿的精英成員,經驗豐富實力強大,在道宗的山門中,對付靈神境強者都沒壓力。
雖有傳聞說,李垣殺了好幾個靈神境殺手,但是在這裡他的實力受限,三人並沒有太當回事,一出手就是殺招。
李垣眼中閃過寒光,突然從三人的領域壓制下消失。
他以無法空間包裹自己,避開陣法的壓制,行動並沒有受到影響。
“他的神通不受影響!”
見李垣從感知中消失,三人頓時一驚,跟着向後暴退,領域覆蓋周圍。
驀然間,李垣從一個護衛身後掠過,手中劍芒閃爍。
護衛的腦袋分成兩半,屍體翻滾着摔向地面,生機迅速消失。
另外兩人大驚,不顧一切地瞬移逃離。
李垣後發先至,無視對方的領域,揮劍斬開一人的腦殼,跟着又到了另外一人身邊,用天地囚籠困住對方、抽取神魂。
見他瞬息間擒殺三個神通境護衛,圍觀者一片譁然。
在宗門內部斬殺護衛,這是必死無疑的重罪。衆人不知道李垣是誰,哪來的膽子!
李垣用秘法包裹神魂,搜取記憶。
“放肆!”天空中響起一聲怒喝,巨大的威壓轟然襲來。
李垣閃身到了遠方,手中抓着驚恐掙扎的神魂,面無表情地看着一個大漢。
大漢身穿護衛首領服,上神境修爲,目光陰沉,殺機畢露。
大漢見沒有壓制住李垣,頗爲意外,心想果然有些能力。
他看着李垣,一字一句地道;“在宗門內行兇抗法,其罪當誅!”
說完,由無數金色法則鎖鏈構成的領域,籠罩了方圓千里。
吃瓜的人拼命奔逃,但是遁術受限,急切間哪裡逃得掉?
李垣眼神冷漠,一閃而逝,避開了對方的領域。
大漢如影隨形,領域再次朝李垣壓來,面積疾速擴張。
就在這時,兩個人瞬移而至,領域同時釋放,一左一右擋住了大漢。
“劉桐,此地乃我等值守之處,你過界了!”一個長髮漢子淡淡地說道。
“此人當衆行兇,斬殺執法殿護衛,劉某擒拿他有何不妥?”劉桐語氣森然。
“這裡是通天路,由我等值守,你們跨界行事,置我等於何地?”長髮漢子語氣漸冷。
“縱然三人行爲有些不妥,也不是此人行兇的理由!”劉桐冷冷地道。
李垣冷眼旁觀,心想連一點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了,看來鬥爭已經到了白熱化了!
“你是李垣吧?”長髮大漢轉過頭,瞅了一眼李垣手中的神魂,語氣溫和地問道。
“我是李垣!”李垣點點頭,“請問兩位前輩如何稱呼?”
“我叫牧景明,他叫雍玉泉,你爲何要殺這三人?”長髮大漢問道。
“我剛剛辦理入籍,前往傳功殿選擇功法和神通,這三人擋住去路,以我未穿着玄青服爲由,動手圍殺!”李垣道。
“一派胡言!”劉桐呵斥道。
李垣舉起手中的神魂,天空中投影出一個密室,劉桐四人正在談話。
就在三人對峙的當口,他已經解除手中神魂的禁制。
劉桐臉色微變,揮掌朝李垣拍來,卻被牧景明、雍玉泉聯手擋住。
“劉桐,你做賊心虛嗎?”牧景明呵斥道。
“你們欺人太甚!”劉桐表情憤怒而猙獰,心中快速思索對策。
李垣抓着神魂,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投影繼續,聲音跟着傳出:“你們三人找個藉口激怒他,然後擊殺!”
“大人,他剛辦理入籍,現在就殺了他,司空君昊會不會報復?”一個護衛問道。
“司空老兒又不是天下無敵,激怒了又如何?”劉桐聲音不悅,“事後你們留在秘境中,難道他還敢衝進去不成?”
牧景明、雍玉泉臉色冰冷。
“你公器私用,陰謀殺害同門,不敬太上長老,該當何罪?”雍玉泉語帶殺機。
“此乃捏造誣衊,劉某必須將他帶回去嚴查?”劉桐冷冷地道。
反正兩大勢力水火不相容,他決心頑抗到底。
說話間,數十個護衛趕來,分部站在劉桐和牧雍二人身後,一個個緊握刀劍,虎視眈眈。
兩幫人就這麼槓上了,大戰一觸即發。
就着這時,現場又多了兩個大漢,氣勢磅礴,威壓驚人。
“見過護法使!”兩邊人一齊拱手。
一個大漢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冷冷地道:“都是執法殿的同僚,你們想火拼嗎?”
另一個人到了劉桐身邊,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呵斥道:“司空尊者豈是你能胡亂置喙的?給我滾回去!”
“是!”劉桐臉色難堪至極,動作僵硬地行了一禮,帶着人往遠方而去。
突然,他身體忽然一頓,跟着腦袋飛起,無頭屍體撲通一聲倒在地上,金色血液噴出幾丈遠,生機迅速消散。
緊接着,一個戴着帷帽的黑衣人,出現在劉桐屍體旁,收起手中的短刀。
跟着劉桐的護衛,呼啦一下散開,臉色發白,握着武器不敢上前。
“你是誰?”打劉桐耳光的大漢,臉色陰森地盯着黑衣人,手中出現一把長劍。
那人取下帷帽,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面孔。
“隋建章,冒犯太上長老,按律該如何處置啊?”青年懶洋洋地問道。
“溫少安,你擅殺執法殿護衛首領,視宗門律法如無物,真當無人敢治你嗎?”
隋建章收起殺機,冷冷地質問道,明顯色厲內荏。
“別轉移話題,我問你,冒犯太上長老,按律該如何處置?”
青年眼神一冷,天地間光線驟然變暗,生出無窮殺機。
“當場誅殺!”隋建章沉默了一會兒,終究是退了一步。
“既然如此,他冒犯我師尊,你爲何放他離開啊?”溫少安恢復懶洋洋的神態,慢騰騰地走了過來。
隋建章盯着他,神情高度警惕,道:“他以往有不少功勞,隋某打算留他一條生路,戴罪立功,並非有意縱容!”
同爲天神境強者,他對溫少安卻無比忌憚,有點如臨大敵。
“嘿,你剛纔幹嘛不說明白?”溫少安一臉可惜,“我還以爲你包庇縱容、徇私枉法,一時氣憤難忍,就出手宰了他,連神魂都斬滅了!”
隋建章臉色陰沉,盯着他一聲不吭。
“他就是七師叔溫少安?”李垣擡頭打量,臉帶微笑。
司空君昊一共有七個徒弟,大徒弟叫翟俊武,二徒弟叫康拉德,三徒弟叫索菲亞,四徒弟叫馬傑。
這四人都是星神境強者,常年在外遊歷,難得回來一次。
五徒弟是李垣父親李修文,六徒弟是李垣母親南宮萱彤,七徒弟就是這位溫少安了。
這三人都是天神境強者,加入師門時間很接近。
司空君昊喜好清靜,除了修煉方面的事情,其他的從不跟李垣說。
溫少安等人的事情,全是李原跟他講的。
只不過,李垣父母的事情,李原不好評論,另外五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他並不瞭解,也沒辦法評論。
溫少安走到李垣跟前,上下打量,一臉嫌棄的表情:“六師姐長得那麼好看,你幹嘛長得像五師兄?”
“這事我能做主嗎?”李垣被噎了一下,隨即收起神魂,拱手道:“李垣見過七師叔!”
溫少安摸了一會兒,拿出一個黑黝黝地魚竿:“有時間去釣釣魚!”
李垣心中有些好笑,接過魚竿查看,隨即愣了一下,擡頭看向溫少安:“七師叔,太珍貴了!”
“收下吧,師叔這裡還有!”溫少安笑呵呵地說道。
他擡起頭,朝周圍揮揮手:“都散去吧!”
高度戒備的隋建章,一聲不吭地消失了,連手下的屍體都沒有收取。
“我等告退!”牧景明和雍玉泉,也帶着人拱手離開。
“走,師叔陪你去傳功殿!”溫少安道。
“七師叔,這些人已經如此明目張膽了嗎?”李垣傳音問道。
“都亂套了!”溫少安語氣無奈,“那神魂滅了吧,留着也沒大用,還讓一些人寢食難安!”
“好!”李垣取出神魂,用秘法毀掉。
兩個人一起朝傳功殿走去。
“不用擔心你的爹孃,他們都很好!”溫少安傳音道。
李垣心中一動,問道:“師叔,你最近見過我爹孃?”
“我只見過你娘,她除了不能離開秘境之外,其他的都挺好,還長胖了一些!”溫少安笑道。
李垣愣了一下,心想我娘心態這麼好?
“師叔,你什麼時候見到我孃的?”他問道。
溫少安:“一個月前,我去告訴她你回來了,她很高興,若不是答應別人不離開秘境,已經來找你了!”
說到這裡,他伸手比劃了一下,笑嘻嘻地道:“都幾十年過去了,她以爲你還是這麼大!”
李垣聽了,心中又好笑又心酸,眼圈微微發紅。
“南宮家族的秘境挺大的,裡面什麼都有,你娘一點都不覺得悶!”溫少安安慰道。
“她跟南宮家族約定,除非你爹離開倉星煉獄,否則不離開秘境,因此你別怪她不來看你!”
“不會,回頭我去看她!”李垣立刻道。
“這個倒是可以,南宮家族對你娘還是很不錯的,將她軟禁在秘境中,也是爲了保護她,因爲李家的某些人手段實在太髒了!”
“我會幫爹孃出這口氣的!”李垣淡淡地道。
“有志氣,不過不能着急,李家旁支有不少高手,並非你能對付的!”溫少安叮囑道。
見溫少安很健談,李垣便向他打聽幾位師伯的情況。
“你大師伯,性格跟師祖一模一樣,爲人方正,眼裡揉不得沙子,但本領也很大!”
“你二師伯高大英俊,喜歡撩撥女人,又沒有長性,人家大着肚子來找你師祖告狀,他怕捱揍,躲着不敢回來!”
“你三師伯性格豪邁,喜歡雲遊星河,除非有事,否則她都懶得回來!”
“你四師伯個子不高,酷愛鑽研陣法,滿世界的搜尋天絕陣,我入門四百多年,總共才見了他四次!”
“你爹比我早入門一百多年,天賦是幾人中最高的,爲人也很傲氣,最喜歡欺負我了!”
李垣愣住了,小心地問道:“師叔,我爹怎麼欺負你了?”
“師祖經常讓你爹陪我修煉,你爹下手夠狠,若是達不到他的要求,就將我吊起來不準吃喝拉撒睡,他自己在旁邊又是烤肉又是喝酒,你看過不過分?”
李垣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不敢搭腔。
說話間,兩人來到傳功殿。
傳功殿門口的護衛,一個個面無表情、目不斜視,沒人搭理他們。
兩人不以爲意,徑直走進傳功殿。
大廳內光芒律動,顯出一個個虛幻的通道,通往不同的位置。
李垣初來乍到,便由溫少安領着,進入一個內門弟子區域。
這是一個廣闊的空間,被陣法分割成一個個獨立區域,藍天白雲,和風輕吹。
一個個巨大的書架,散發着晶瑩的光澤,各種質地的書籍、玉簡排列有序,多如瀚海,難以計數。
溫少安:“你想找什麼功法?”
李垣:“陣法典籍!”
溫少安:“你跟我來!”
兩人一路疾行,來到一個區域,裡面全是陣法方面的典籍。
李垣根據索引,找到陣法總典,仔細查看簡要。
溫少安揹着雙手,在書架間溜達。
傳功殿的一處空間中,蓬星劍看着投影,眼底掠過一絲殺機。
李垣跟歐陽靈關係密切,又是不可窺探之人,他們當然懷疑推算到的線索,其實是指向李垣。
只不過,李垣過往的經歷表明,他身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並非容易控制的人。
無論他還是楊榮,都想除掉這個不穩定因素。
如今李垣進入傳功殿,他只需一個念頭,就能控制陣法殺了李垣。
至於溫少安,其天神境巔峰的修爲,在傳功殿強大的陣法面前,不過是土雞瓦狗,其囂張的言行,依仗的是司空君昊的威名。
正在他殺機泛起時,溫少安忽然擡起頭,視線透過時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蓬星劍眼睛眯了起來,死死地盯着對方,心中升起一絲危險的感覺。
“難道他修爲有假?”
與此同時,秘境的宅院中,司空君昊放下茶碗,擡頭看了一眼。
某個秘境華麗的宮殿中,楊榮坐在寬大的椅子上,面無表情地望着這裡。
二人隔空相望,道宗山門內多了一絲蕭殺的氣氛。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多位至強者釋放氣機,各不相讓。
“大劫未至,宗門先亂了起來,成何體統?”一個聲音從虛無中傳來。
司空君昊、楊榮等人同時拱手,之後收起氣機。
傳功殿內,蓬星劍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閉上眼睛。
溫少安微微一笑,揹着手繼續溜達。
李垣拿着陣法總典,說道:“師叔,走吧!”
“不要其他的了?”溫少安問道。
“不用了!”李垣搖搖頭。
貪多嚼不爛,他學到的刺殺術,想要融會貫通,還需要很長時間。
兩人離開傳功殿。
“師叔帶你去西元城遊玩!”溫少安說道。
“好啊!”李垣笑道。
他知道這位師叔,今天是帶着任務來的,自己只需注意看、注意聽就行了。
“回來後,去看看你的小情人吧!”溫少安叮囑道。
李垣心中一緊,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歐陽家出事了?”
“死了幾個人,你的那位岳母也中了毒,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神魂受損,以後難以寸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