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大壩高達七十丈,壩上常年有一個步營的兵力駐守。
四海宗入侵前半個月,大壩已經開始提閘泄水。
只不過,爲了避免清江水位暴漲,危及其他地區的安全,泄水速度比較緩慢,如今水位仍然有二十多丈高。
金河大壩東南方百里之外,麥金吾和二十多個學員,盤坐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
他全身衣衫破爛,手臂上有一條傷口,神情顯得有些狼狽。
李垣他們走後,他帶領學員繼續往西,路上又遭到了一次襲擊,有四個學員戰死或失蹤,七八個人受傷。
學員們連番激戰,精神緊張,身體疲勞,普遍情緒低落。
“麥教習,我們從這裡走,是不是太危險了?”一位熟悉地形的男學員,態度小心地問麥金吾。
擺脫敵人追殺後,麥金吾帶領大家越過蟒山,沒有前往交通便利的西北方向,而是一路往南來到這裡。
這裡距離清江只有五六十里,是河道峽谷密集地帶。學員們沒有飛行能力,也沒有踏水而行的本事,從這裡西行,要花更多的時間,繞更遠的路程。
“我們經過金河大壩,前往靈桐府的緒水城,從那裡乘船前往河朔!”麥金吾看了對方一眼,淡淡地說道。
那位學員沒有再說話,心中卻暗自嘀咕:“這種時候前往緒水,還能找到船隻?”
麥金吾擡頭看看左側的兩個女孩,問道:“你們倆叫什麼名字?”
“我叫閻鳳玲,她叫許靜怡!”閻鳳玲輕聲回道。
上一次戰鬥,她爲了救許靜怡,腰部被敵人劃了一刀,傷口纏着布條,上面血跡斑斑,顯然傷得不輕。
“你們認識李垣和歐林?”麥金吾問。
“我們同年考入江州武院,自然認識他們,但是不太熟悉!”閻鳳玲說。
“不熟悉,你們還交談那麼久?”麥金吾皺了皺眉頭。
許靜怡猶豫了一下,說道:“去年春天,我們前往江州考武院,路上遭遇山賊襲擊,懷疑是他們救了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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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金吾:“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懷疑是?”
許靜怡:“當時救我們的兩人,歲數比他們倆大一些,容貌也完全不同,因此我們也無法確定!”
“又爲何懷疑是他們?”
“因爲身材有些相似,但是我倆傳音詢問,他們沒有承認,還反問我們,怎麼連男女都分辨不清了!”
許靜怡語氣平靜,表情誠懇,說的話七分真三分假,讓人難辨真僞。
經歷了客船上那次危險後,兩人迅速成熟起來,再不是隨便交談幾句,就輕信別人的傻妞了。
她們原先的隊伍,就是在清江附近遇襲的。麥金吾捨近求遠,再次前來清江的做法,也引起了她們的警覺,因此沒有說實話。
“你們能聯繫上李垣和歐林嗎?”麥金吾問。
許靜怡搖搖頭:“我們買不起通訊玉符,而且是上次見面時,才懷疑他們的,之前從沒有接觸過!”
“哦”,麥金吾點點頭,“救你們的那兩人叫什麼名字?”
“男的叫方澤,女的是他的僕人,當時沒來得及問姓名!”許靜怡臉上閃過遺憾的神色。
她表情轉換自然流暢,毫無破綻,用自己的完美表現,詮釋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會騙人的論斷。
麥金吾卻疑心未消,卻也沒有再問,轉頭跟其他學員攀談起來。
三支隊伍合在一起,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了解學員們的情況。
李垣一行六人,中午時分趕到金河大壩附近,路上發現不少可疑人員,潛伏在山野之中。
潛伏者中有好幾個凌雲境武者,選擇的潛伏位置視線開闊,易守難攻。
因此,李垣等人沒有驚動對方。
“出發!”山林中,麥金吾看看天色,起身命令。
學員們立刻站起身排好隊,繼續趕路。走了大約三十多裡,迎面撞見一支官軍巡邏隊。
麥金吾出示了自己的教習證件,然後向對方打探消息。
巡邏隊的軍官也曾是江州武院的學員,見到一幫學弟學妹,態度非常熱情,讓手下分出了部分乾糧給大家。
軍官告訴麥金吾,四海宗的三萬人馬,已經突破封鎖,從江州北邊的蒲城上了岸,正在進逼江州。
他叮囑說,金河大壩附近發現敵人蹤跡,讓衆人小心規避。
“難道敵人想破壞大壩?”麥金吾問道。
“從敵人的動向來看,確實打着這個主意。但是我們已經有了準備,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軍官自信地說。
“難道有觀星境高手鎮守大壩?”麥金吾見他如此自信,驚訝地問道。
軍官微微一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有一種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麥金吾沒再多問,跟對方揮手告別,繼續向西進發。
到了一處高山腳下,他讓衆人原地休息,自己爬上山頂觀察地形。到了隱蔽處,取出通訊玉符,發出了一條訊息,之後稍作停留,便轉身下山。
不久,一個身披僞裝的神秘人,從另一邊悄悄地爬上山頂,轉眼間又離開了。
十多裡外的一座山頭上,李垣給程慧等人傳音:“麥金吾與官軍巡邏隊接觸後,避開學員發送訊息,之後有人去了他站立的地方,取走了什麼東西!”
“麥金吾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必須做最壞的打算了。”程慧冷冷地說道。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盧飛問道。
“等他們接近金河大壩,我們過去跟他匯合,就近監視!”李垣看着神秘人消失的方向,說道。
“好!”盧飛心中有些興奮。
李垣的性格乾脆果斷,而且膽子很大,做事非常合他的脾氣。
麥金吾領着一幫學員,往北繞了十多裡的路程,順着一條山谷繼續往西。
李垣領着衆人,從南邊的懸崖峭壁攀爬過去,順着山澗逆流而上,繞向麥金吾等人的前方。
到達一處瀑布附近時,李垣猛地停下了腳步,舉起左手做了幾下手勢。
幾人鑽進岸邊密林,往西南側的一處山峰摸去。
山峰下方的樹林中,十幾個身披僞裝服的人,正圍攏在一處。
其中一人激活留影符,投影出了閻鳳玲、許靜怡,以及那位質疑麥金吾的男學員身影。
“待會,這三人務必拿下,他們認識殺害石原介少爺的人!”
“其餘的人殺死一兩個便可,注意掩飾你們的修爲,不要引起那些學員的懷疑,明白?”
“明白!”十幾個齊聲應答。
這一支小隊的爲首者,是一個凌雲境初期的武者,成員都是登山境,實力非常強勁。
山峰頂部,李垣遠遠地看見了投影,對麥金吾的身份再無懷疑。
他返回山腳,伸出左手,無聲地做了幾下手勢。
唐文宇等人留在原地,他和程慧從絕壁處潛行過去,繞到了另一座矮山頭上。
不一會兒,四海宗的隊伍悄悄下山,朝遠處的山溝奔去。
當他們經過矮山頭時,李垣突然按動機關,飛蚊針射中了凌雲境武者的脖子,對方身體一僵,被緊隨而至的符劍穿透了脖子。
殺了凌雲境武者後,程慧繼續控制符劍,電光火石似的,又殺了幾個敵人。
十二個敵人瞬間死了一大半,剩下的敵人立刻尋找掩體,取出各種武器反擊。
李垣取出一把手弩,趴在岩石後嚴陣以待。
鎮守蟒心山的官軍,扔出的那些爆炸物,給了他非常大的震撼,擔心這些人手中也有同樣的殺器。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程慧修爲境界遠高於敵人,全力而爲之下,敵人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反擊,就全部斃命了。
李垣飛身下山,收起滿地的屍體和武器,處理掉戰場痕跡,與程慧返回山的另一邊,帶着盧飛等人迅速離開。
戰鬥非常短促,方圓十多裡內也沒有其他人,無人知道一羣武者,已經從這世上消失了。
半個時辰後,麥金吾領着一羣學員,從遠處潛行而來,通過了北邊的山溝。
走了一段距離後,麥金吾的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神識悄悄掃向周圍,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麥金吾臉色微變,帶領學員們加速遠離。
“他果然是凌雲境中期,神識不比我差!”遠處的密林中,程慧臉色陰沉地傳音說。
“他應該是四海宗的奸細,打算將三個學員交給先前那些人。” 李垣冷冷地說道,“我們去前方的隘口設伏,抓住他仔細審問!”
他心中明白,麥金吾要將閻許兩人交給四海宗,應該跟自己和歐陽靈有關。
麥金吾帶着一羣學員,除了掩飾身份之外,還有將學員們當成人質的意圖。因此必須乾淨利落地拿下他,不給其反擊的機會。
麥金吾領着一羣學員,奔行了三十多裡,在山溝盡頭停了下來,釋放神識反覆探查。
四海宗的人,沒有按照約定出現,讓他的心中非常不安,行動變得極其謹慎小心。
探查了許久,沒有異常,他猛地一揮手,率先躍出了山溝,身體還沒有落地,脖子卻微微一痛,就像被蚊子咬了一下。
麥金吾心中一愣,跟着反應過來,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要逃走,卻頭腦發暈,身體踉蹌。
程慧從草叢中掠起,一掌擊中他的胸口,將其打倒在地,禁錮了丹田經脈。
學員們大驚失色,舉起武器就要撲來。
“住手,我是李垣!”李垣從草叢中躍起,大聲喊道。
閻鳳玲和許靜怡聽見聲音,頓時又驚又喜,迅速攔住衆人,大聲喊道:“大家別動,是自己人!”
學員們停了下來,有人握着武器大聲喝問:“你們爲什麼攻擊麥教習?”
“他是四海宗的奸細,凌雲境中期的高手!”李垣沉聲說道。
許多學員反應過來,麥金吾剛纔爆發的氣息,確實不是登山境,頓時一片譁然。
他們之前遇到的幾次襲擊,敵人最高修爲不過是登山境,麥金吾既然是凌雲境中期,怎會讓大家遭受如此慘重的損失?
李垣朝閻許兩人點點頭,取出一枚藥丸,塞進了麥金吾的口中。
“我是江州武院的特聘教習程慧!”程慧撩起面前的僞裝。
“真的是程教習!”有學員驚喜地說了一句。
程慧經常在武院中講課,儘管臉上塗着顏料,依然有很多人認出了她。
程慧掃了衆人一眼:“麥金吾是四海宗的內奸,領着你們前往金河大壩,有着不可告人的意圖!”
“原來如此,我說他爲何捨近求遠,前往清江邊呢!”質疑過麥金吾的男學員,頓時恍然大悟。
“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李垣提起了麥金吾。
一行人往北急行了兩個多時辰,遠離了金河大壩地區,找了一個山洞停留下來。
李垣暗中吩咐盧飛等人,注意學員們的反應,又請程慧佈置了一個屏蔽陣法,防止有人干擾審訊,卻不隔絕聲音傳出去。
山洞中光線昏暗,他點燃兩支火把,然後撬開麥金吾的嘴巴,仔細檢查了一會兒,拔出了一枚假牙,讓盧飛拿給衆人看。
“這是特製的玉牙,裡面裝着毒藥,咬碎之後就能自殺!”有人認了出來,震驚地說道。
盧飛衝對方豎了下大拇指,然後拔出佩刀,當衆切開了玉牙,裡面果然裝着一些黃色粉末。
學員們見狀,對麥金吾的內奸身份再無懷疑。正常人誰會在嘴裡裝毒牙,嫌活得不耐煩了麼?
李垣取出了一個丹藥瓶,倒出三粒迷藥,喂入麥金吾的口中,然後灌了幾口水。
這是歐陽靈留下的迷藥,李垣擔心麥金吾修爲深厚,一粒不管用,給他服了三倍的量。
過了好一會兒,估摸着藥性發作了,李垣解開麥金吾的昏睡穴,朝他頭上倒了一壺冷水。
麥金吾哼了一聲,迷迷糊糊地醒來,目光呆愣地看着李垣。
“麥教習,你是什麼時候加入四海宗的?”李垣輕聲問道。
麥金吾神情掙扎起來。內奸身份是他心中隱藏最深的秘密,李垣的問話引起了他本能的抗拒。
“麥教習,在武院開心嗎?”李垣換了個問題。
“不開心!”麥金吾機械地回答。
“不開心,爲什麼不離開武院啊!”李垣輕聲問道。
“宗門不許離開!”
“宗門真的不講道理!”李垣不忿地說。
這句話引起了麥金吾的共鳴,情緒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四海宗無情無義!”李垣說道,“明明答應在武院潛伏十年,就讓你返回宗門的,卻反悔了!”
“潛伏十五年,先進金劍門,再進劍宗!”麥金吾糾正道。
很顯然,這是他心中的執念了。
“他成爲武院教習,已經有十七年了!”唐文宇傳音給程慧,程慧又傳音給李垣。
一旦開了口,神智迷糊的麥金吾,心底的抗拒迅速消失,有問有答起來。
據他交代,在桂花山一帶遇襲的兩支隊伍,就是他通風報信,泄露了位置。
盧萬華是江州軍民的統帥,盧飛是他非常喜歡的幼子,抓住了能有大作用。
他之所以沒有動手,是因爲擔心三人身後有護道者,動手風險太高。
在中午的試探中,他發現閻許兩人對自己有戒心,說話有所隱瞞,就決定將她們和質疑自己的男學員,一起交給同夥仔細審問。
閻許兩人和那位男學員聽了,頓時臉色發白,後怕不已,緊跟着便憤怒起來,兇狠地瞪着麥金吾,可惜這傢伙神智混沌,對此毫無反應。
麥金吾還交代說,他帶領學員來金河大壩,是奉命作爲內應,摧毀大壩,淹沒民衆疏散的通道。
李垣問他,學員中有幾個同夥時,五個學員突然躍起,取出手弩射向了麥金吾和李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