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在地下疾速挪移,逃往長京方向。
兩個敵人左右包抄,如影隨形。
逃了三千多裡,李垣心中再次不安,立刻改變方向,逃往西南。
數百里外的山頭上,兩個戴着龍首冠的人,覺得非常意外。
“他是如何察覺到我倆的?”其中一人說道。
“法則沒有波動,應該是修煉了某種秘術,直覺很敏銳!”另一個人說道。
說完,兩人激活了傳送符。
李垣正疾速逃遁,神通羅盤中突然多出兩道氣息,從前方兩側堵截過來。
他立刻往地底挪移了數十里。
四人身影微微一頓,隨即往下方追來,速度變得緩慢,顯得小心翼翼。
李垣心中一定,在四人即將合圍的瞬間,衝出了包圍圈,繼續往西南逃遁。
兩個追兵衝出地面,另外兩人則繼續尾隨追擊。
察覺到兩個人影消失,李垣立刻改變方向,往南方挪移。
幾息過後,衝出地面的兩人,在西南方向再次入地,發現李垣變向,不由地咒罵了一句。
四個虛空境巔峰,遲遲抓不住一個登山境修爲的小子,這讓他們老臉無光。
李垣瞬息數百里,頻頻改換方向,不斷往玉龍國南境移動。
他的移動速度跟四人相近,又有神通羅盤示警,敵人只要一入地就會被察覺。
因此敵人實力雖強,一時間卻奈何不了他。
四個追兵見圍堵無法奏效,就改變策略,在身後一字排開,將李垣往海域方向驅趕。
李垣見狀,心中叫苦,卻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毛骨悚然,身心戰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捲走。
四個追兵見他突然消失了,立刻挪移到附近,等到發現不對勁,想要逃離時,已經身不由己,跟着消失。
“轟”的一聲,李垣砸在堅硬的地上,一聲不吭地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身體抽搐了一下,緩緩地醒了過來,全身劇痛。
“竟然斷了這麼多骨頭?”他內視體內,差點又嚇昏過去。
腿骨斷成了好幾截,腰椎骨碎裂,右臂和肋骨也斷了好些。
“太悽慘了!”李垣劇痛鑽心,淚眼婆娑。
他吃力地扭頭查看,發現置身於一個小小的山洞中,長寬不過兩丈,周圍是光滑的巖壁。
用神識查探,山洞外空虛混沌,孤寂無聲。
沒有發現敵人,李垣稍微安心。
他取出萬年金參,劃開一個小口子,放在嘴邊。
傷口滲出三滴精華,便自動癒合了。
澎湃的藥力在體內涌動,催發了勃勃生機。
李垣運轉內力,從腰椎骨開始,一點點地挪動碎骨,拼接起來。
接骨過程非常痛苦,好在有過經驗,熟能生巧,做起來並不困難。
兩個多時辰後,所有骨頭拼接到位,傷口迅速粘合生長。
他將傅珊和周箐從乾坤牌中弄出來。
兩人臉色煞白,神情驚悚,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在清醒狀態下,被關在乾坤牌中,那種幽閉絕望的感覺讓人精神崩潰。
只不過,兩人終究在裡面待的時間不長,很快就恢復了一絲鎮定,一左一右蹲下來,查看李垣的身體。
“你還好吧!”傅珊問道,伸手去搭李垣手腕。
“別碰我啊!”李垣趕緊阻止。
“你骨頭斷了?”傅珊停住手,皺着眉頭問道。
“斷了好幾根,正在恢復,不能觸碰!”李垣吃力地說道。
兩人見他沒有生命危險,頓時放下心來,檢查自己身上的傷。
傅珊的傷口看起來很瘮人,其實只是皮肉傷,並不致命。
麻煩的是周箐,被帶毒的兵器所傷,雖然服用瞭解毒丹,毒性卻依舊在蔓延。
傅珊查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棘手。
“你看她中的是什麼毒?”她問李垣。
周箐精神緊張,蹲下身體,側肩讓李垣查看傷口。
李垣看了一會兒,又仔細嗅了嗅:“是紅紋蛇毒!”
從符佩中取出兩種草藥遞給周箐,吩咐道:“嚼爛了吞下去。”
這兩種草藥,一種像幹稻草,一種似老樹皮。
周箐皺着眉頭,艱難地咀嚼了半天,才勉強吞下肚去,盤坐在一旁運功療傷。
解藥很對症,毒性不再蔓延,傷口烏青緩緩消散。
李垣和傅珊見狀,放下心來,也閉上眼睛,運功療傷。
山洞中,光線漸漸黯淡、漆黑,幾個時辰之後,又漸漸明亮。
如此循環了兩次,李垣終於站起身。
檢查自己的身體,皮膚上覆蓋着一層黑膜,散發着淡淡的腥味。
他明白過來,這是體內污血排出體外,被體溫烘乾後形成。
現在不方便清洗,只能扯掉臉上和胳膊上的黑膜,其餘的暫且不管它。
“身體恢復了嗎?”
周箐早已醒來,倚靠着巖壁,輕聲問道。
她已經換過上衣,看不到傷口的情況,但是臉色紅潤,已經沒事了。
“基本恢復了,短時間內不能跟人動手!”李垣說道。
他看了看傅珊,見她還在修煉中,其後背的傷口已經癒合結痂,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了。
李垣鬆了一口氣,走到洞口運轉破妄術,視野清晰了一點點。
觀察了一會兒,他臉色凝重起來,撿起一塊小石頭扔了出去。
石頭剛離開洞口,便無聲化粉,消失無蹤。
試着遁往地下,岩石好像銅牆鐵壁,紋絲不動。取出通訊玉符,同樣毫無反應。
李垣臉色難看起來,站在洞口邊默默無語。
“有什麼不對勁嗎?”周箐走到他旁邊。
“我們被挪移進了一座天絕陣!”李垣輕聲說道。
“天絕陣!”周箐的臉色也變了。
在特殊地形環境中,自然形成的陣法叫天陣。
運行完美,難以破解的天陣,被人們稱爲天絕陣。
陣法運轉需要自洽,天陣一旦形成,會不斷地自我完善,最後大多會變成天絕陣。
周箐沉默許久,輕聲問道:“這是那種類型的天絕陣?”
李垣搖搖頭:“法則混亂、空間層疊,暫時難以判斷是那種類型!”
他盤坐下來,運轉靈眼,看見無數法則交織在一起,緊密相連,無懈可擊。
隨手扔出一枚石子,石子的法則迅速崩解,化爲無形。
李垣忽然反應過來,自言自語:“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陣法如此可怕,他被吸進來時,卻沒有被殺死,說明陣法可能存在生門。
找到這個生門,說不定有機會活着離開。
想到這裡,他仔細觀察法則運轉,很快覺得頭昏目眩。
天絕陣的法則無窮無盡,好像一團體積巨大的亂麻,想從中找出一個小小的線頭來,談何容易。
他取出一枚千眼靈菇,烘乾了弄成粉末,兌入酒中喝了一大口,然後繼續觀察。
精神高度專注之下,很快進入空明狀態,眼前的法則運轉,變得有跡可循起來。
傅珊睜開眼睛,驚訝地看了一眼李垣,傳音問道:“怎麼回事?”
“他說這裡是天絕陣!”周箐說道。
“天絕陣!”傅珊臉色頓變。
李垣的師父是一位陣法師,他的陣道天賦毋庸置疑,判斷應該不會出錯。
她悄悄站起身,站在李垣身後看向洞外,視線一片混沌,神識也無法滲透。
擡頭打量山洞,是三塊巨石傾斜而成的,內部光滑如鏡,泛着光澤,非常特異。
“他說得應該沒錯!”傅珊臉色陰沉。
眼前的景象,符合天絕陣的一些描述。
愣怔了許久,她朝周箐做了個手勢,返回原地繼續修煉。
無論如何,身體要先恢復過來,才能繼續想辦法。
大約兩個時辰後,李垣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
周箐坐在不遠處,立刻過來扶住他。
李垣面色發白,喝了一口酒,閉目恢復了許久,臉色終於恢復正常。
他轉過身問道:“你們是怎麼遇險的?”
傅珊看了一眼周箐。
周箐說道:“我們是被周家人騙回靖州府的!”
周氏家族的祖宅,就在靖州府城內。
三天前,周家傳來消息,說周箐的母親病重。
她跟母親感情很好,立刻趕回了靖州府。
她的母親確實病重,已經臥牀多日,情況危急。
周箐服侍母親兩天,就發現了不對勁,自己母親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傅珊得知這一消息,立刻警覺起來,帶着她悄悄離開周府,返回武院。
到了城中的傳送陣附近,發現傳送陣被可疑人員把守着。
兩人當機立斷,僞裝出城,逃進了山中,不久便遭到殺手追殺。
經過一番激戰,兩人雙雙受傷,一邊奔逃,一邊給周翠蘭發送求救訊息。
結果,周翠蘭夫婦的傳訊符沒有反應。
傅珊迫不得已,只能向李垣求救。
“周前輩和苗執事前天去了武道城,你們今日便遇襲!”
李垣說道:“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不但想殺你們,還要殺我!”
得知圍攻自己的人中,有十幾個觀星境,後來甚至來了四個虛空境巔峰,傅珊和周箐臉色頓時變了。
李垣說道:“回長京的路被堵,我只能往南逃跑,結果誤入了天絕陣!”
“對不起,是我們連累了你!”周箐紅着眼,輕聲說道。
李垣搖了搖頭:“沒有你們,他們還會想其他辦法,該來的終究會來!”
“這幫人神通廣大,連周前輩和苗執事都算計了,我們上當了也很正常!”
兩個女子默默無語。
她們先被騙回家,之後周翠蘭和苗震海纔去的武道城。
兩人不清楚,敵人是知道周苗兩人即將遠行,還是故意設下了圈套,將兩人騙去武道城。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令人細思極恐,不寒而慄。
“你們有乾糧和水嗎?”李垣問道。
“有,可以堅持三個月!”傅珊說道。
李垣點點頭,轉身繼續探查天絕陣。
時間飛逝,很快過去一個多月,三人心情越來越沉重。
天絕陣乃天造地設,是世間最完美的陣法。
李垣通過觀察天絕陣,陣道能力飛速提升,卻依然未能找出生門。
傅珊和周箐也曾試着研究,結果眼前一片虛無,根本無從下手。
“李垣,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周箐輕聲問道。
“不到最後一刻,不要灰心!”李垣搖搖頭。
“如果出不去,咱們死在這裡,恐怕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周箐眼神奇異。
“真要死在這裡,有沒有人知道,關係都不大!”李垣苦笑道。
傅珊睜開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好像不怎麼害怕!”
“如果害怕有用,我肯定會害怕!”李垣笑了笑。
“再說了,咱們三個死在一起,陰冥路上一點都不寂寞,也沒什麼好怕!”
“沒想到你如此年輕,竟然這麼豁達!”傅珊感嘆道。
李垣笑了笑,轉身繼續探查天絕陣。
周箐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有些癡迷。
自己家族的人,想方設法的要害死自己,李垣跟自己無親無故,卻萬里救援,捨生忘死。
“人與人,爲什麼如此不同?”周箐默默地想。
緊接着,她心中釋然:“他說得沒錯,咱們三人死在一起,陰冥路上不孤單!老天對我不薄了!”
她閉上眼睛,身上散發莫名的氣息。
“在這裡破境?”李垣驚訝地掉頭看去。
傅珊也吃驚地看着周箐,沒想到她會在這種情況下破境。
兩個人不敢出聲,坐在一旁觀望。
周箐心有障礙,一直無法破境,如今身處絕地,一切放下,心境得到昇華,破境水到渠成。
內息在體內循環,形成特殊力場,與天地力場呼應,從而擁有自由飛行的能力,這就是凌雲境。
周箐的體內,出現了奇妙變化,逸散的道韻氣息,緩緩向外蔓延,融入了天絕陣中。
天絕陣驀然出現一絲波動。
李垣觀察了一個多月,對陣法的波動極爲敏感,立刻轉過身,閉眼“觀看”。
融入天絕陣中的道韻氣息,就像流動的清水中,滴入的一滴墨水,有着明顯的痕跡。
李垣福至心靈,瞬間進入超然狀態,感知鎖定道韻的軌跡,仔細辨別。
他的體內,也生出了莫名的道韻氣息,跟着涌入天絕陣中。
兩股道韻,就像兩條絲線,在陣法內穿梭纏繞。
“這也行?”傅珊嘴巴微張,一會兒看看周箐,一會兒看看李垣,神情呆滯。
受到李垣的道韻影響,周箐原本虛淡的道韻,迅速變得清晰起來,體內的改變也漸漸加速、無比活躍。
天絕陣中,兩股道韻的軌跡,變得越發的清晰。
突然間,海量法則交匯的一個節點,就像亂麻中的線頭,浮現在李垣的腦中。
他的意念扯動線頭,紛亂的法則隨之馴服,諸般變化軌跡,好像掌心紋理,清晰可見,有序可循。
緊接着,他丹田星空的繁星,化爲無盡的法則,演化天絕陣的無窮變化。
各種明悟化爲滔滔的洪流,在李垣的心中涌動,酣暢淋漓的感覺,充斥整個身心。
或許是千萬年,或許是一剎那,法則演化終於窮盡,歸於一點。
頃刻間,道音轟鳴,身體綻放光華。
李垣盤坐於半空,寶相莊嚴,猶如神人。
緊接着,周箐也完成進階,身體緩緩飄起,盤坐空中,光暈綻放,聖潔美麗。
“還能這樣?”傅珊呆滯無語。
她自然能感覺到,兩人道韻共鳴的現象,以及周箐隨之出現的變化。
李垣和周箐閉着雙眼,體內的力場與天地力場呼應,越來越穩定,就如呼吸般自然。
終於,李垣睜開了眼睛,激動的心情迅速退去。
“剛剛破境幾個月,怎麼能又破境呢?”他飄落地面,滿臉惆悵。
傅珊先是愕然,隨即反應過來,李垣並不是在嘚瑟裝叉。
境界需要感悟,相隔幾個月連破兩大境界,確實太快了。
“做夢都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情況下破境!”周箐苦笑道。
“臨死前,還能達成心願,也算不虛此生!”
“或許咱們不用死!”李垣看向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