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澧夜聽得宛若卿這話冷笑一聲:“答應的事,豈能反悔?”
宛若卿愣了一下,沉默應對。
“傳旨下去,即日起,命白璱爲丞相,掌內閣一切事物,外部事物由兵馬大元帥霍格全權處置。”在她沉默的時候,裴澧夜已經下了令,讓身後跟着的人傳旨去了。
宛若卿嘆口氣,這個男人,要和自己賭氣到什麼時候?
連家國大事都不管了嗎?
不過聽他如此條理分明地分配任務,宛若卿又覺得,這男人似乎依然十分冷靜。
本來嘛,知人善任,原本就是一個統治者最應該具有的才能。
也罷,他要跟着就跟着吧。
結果磨磨蹭蹭,一行人到了中午才正是啓程。
御世國是小國,如今將西陲都劃入版圖,留了原先御世堡所在的地方爲都城。
滄州到御世堡不過三日路程,傳說裴大國主與裴老夫人連吵了三日,起因是裴澧夜要將老孃,老婆,老妹,全部送回御世堡,而他則和霍格一起與西涼軍隊親赴西涼邊境交割。
並打算隨西涼軍隊,一直到西涼都城白水,參加宛若卿和赫連拓的婚禮。
裴老夫人自然不願意兒子爲了那個“害人精”女人而耽誤了國家大事,然而這一次,裴澧夜沒有再聽她的話。
他的執意讓宛若卿都覺得有些對不起裴老夫人來,以前多麼聽話的兒子,因爲她的緣故,而不再孝順。
然而誰也不能改變裴澧夜的想法,一直圍繞在裴澧夜身邊打轉的三個女人終於是被送回了御世堡,大家頓時有種耳根清淨的感覺。
裴娟和常非晚這段時間雖然老實了許多,可宛若卿總覺的這兩個女人是自己身邊的定時炸彈,隨時有爆炸的可能,送走了便最好了。
八月中旬到了西陲和西涼的邊境,八個月十五中秋節,居然是在兩軍交接中度過的。
宛若卿看看天空中的圓月,嘆口氣。
沒有孃親的中秋節,過與不過,對她而言,其實都是沒太大區別的。
想起去年中秋,還和孃親,錦繡在梨香院賞月,吃着大家親自動手做的月餅,如今,月圓,人卻再難圓了。
在邊境住上一宿,明日便要正式踏入西涼國境。
她的復仇之路,又跨出了一大步。
“一個人賞月嗎?”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宛若卿苦笑,這位西涼的四皇子似乎總是陰魂不散,也不避嫌一下嗎?
“你覺得我身邊還有其他人嗎?”她回頭,看着他。
卻見月光下,迴廊中,如花男子長身玉立,一身素色單薄長袍,衣襬隨風擺動,一手拎着一個酒罈子。
“一起喝一杯如何?”赫連圖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將酒罈子晃了晃。
“什麼酒?”宛若卿忍不住問。
“上好的桂花酒。”赫連圖笑起來,“如果配上螃蟹應該會更加味美,不過可惜,螃蟹運到這裡都死了。”
“可以造個冰窟,將螃蟹冰凍送過來。”宛若卿脫口而出。
赫連圖笑了起來:“果然是生意人,到處都能看到商機。不過西陲太亂了,不是個交易的好地方。”
“不然的我的生意早就發展到這裡來了。”宛若卿也笑了起來,做生意,她比赫連圖在行,話風一轉,她彈了一下那酒,“沒有杯子,怎麼喝一杯?”
“杯子自然有。”赫連圖把酒罈子往回廊長椅上一放,空空入也的雙手忽地變出兩隻白玉酒杯來,“看,這不是來了嗎?”
宛若卿被逗笑了:“原來你會魔術。”
“魔術是什麼?”赫連圖愣住,“不過是戲法而已。”
宛若卿也不解釋:“喝酒喝酒,一個意思。”
赫連圖也不多問,只是將兩個酒杯倒滿酒,遞上去一杯:“喝喝看。”
宛若卿接過來聞了一下,笑道:“沒想到在這個荒涼的西陲邊境,竟然能聞到月桂飄香,這個中秋節,過得真是太有意思了。”
“很榮幸,能和你一起過這個有意思的中秋節。”赫連圖舉舉酒杯,“先幹爲盡!”
見他豪爽,宛若卿也不示弱,將杯中酒一口喝乾。
酒味醇厚香甜,並不烈。
“真想一醉方休。”宛若卿放下酒杯,嘆息一聲,“可惜不能。”
“喝吧。”赫連圖笑道,“這酒不醉人的。”
宛若卿“嗤”一聲笑起來:“哪有不醉人的酒。”
“酒都不醉人,醉的是人心。”赫連圖又喝上一杯,“這是特製的酒,怎麼喝都不會醉,我與你一樣,不能醉。”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奈,想醉一場都不能辦到。
他曾說過,這條路佈滿荊棘,卻必須走到底。
如此感慨的話語,莫不是同道中人?
宛若卿當下也不客氣地將酒拿來滿上:“很久沒痛快喝過酒了。”
上一世,出任務的時候是不能喝酒的,不過每次完成任務回總部,總會和珏出去喝上一杯,有時候也酩酊大醉,然後被他扶回來。
珏……
忽地想起這個幾乎一世都未曾想到的名字了,宛若卿忍不住輕輕捏了一下手中的杯子,忍不住看向赫連圖。
眼前的男子正擡頭看月,柔和的月光用金線勾勒出他精緻的五官,有種靜逸的感覺,在他身上淡淡散發出來,淡了情,靜了心,周遭的一切都變得鴉雀無聲。
只有經歷過的人,纔會說出那樣的話吧?
宛若卿看着他靜坐的樣子,竟有種探究的衝動。
“看不出來,你一個大家閨秀,居然有幾分西涼漢子的風采。”良久以後,某男終於沒有變成望月石,而且看着她的空酒杯,淡淡地就開了口。
“怎麼,找到酒友了?”宛若卿打着趣,“以後有這種好東西記得拿出來分享,別一個人藏着偷偷喝。”
赫連圖笑道:“這種好東西可不多,若是都分了,我豈不是留不下多少了?”
“你堂堂一個皇子,怎麼這麼小氣?”
“你不也是公主嗎,自己好東西想必不少,還覬覦別人的。”
“我是不是公主你比我還清楚,少拿這話來搪塞我。”宛若卿瞪他,“一個大男人這麼小氣,還好意思跟女人比?”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最後終究忍不住笑了起來。
黑暗處,有人站在那裡,看着迴廊上對月暢飲的男女,良久以後,終究是轉過了身,獨自一人走上了來時的路。
月光下,他的影子孤寂悠長。
“走了,不用笑得這麼厲害了。”等那人影消失,赫連圖收了笑意,拍了一下對面女子的手。
宛若卿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許久以後苦笑:“你會讀心術嗎?”
“不會。”對方倒是回答得很乾脆,“只是湊巧碰到了相似的人,所以纔會瞭解的比別人多一些。”
“相似的人?”宛若卿有些疑惑,“我……和你?”
赫連圖沉默良久,才道:“我們都有一個疼自己勝過生命的娘。”
呃?
“好了,喝得也差不多了,好東西不能給你喝太多,不然你也不會感恩,物以稀爲貴。”正在宛若卿錯愕的時候,赫連圖忽地起身,拎着酒揚長而去。
忽然被“遺棄”的宛若卿愕然地長大了嘴。
這個男人怎麼回事,說走就走,也不說告辭,她正喝得上癮呢,他就這樣把酒給拎走了,太可惡了。
月光皎潔,灑了一地銀碎片。
宛若卿摸摸肚子,出來許久了,有些餓了呢。
最近大概是奔波的緣故,總是容易餓,還是回去找點東西吃吧。
正巧,遠遠看到鸚哥和錦繡相攜而來,見到她笑道:“公主殿下,可找到你了,奴婢還以爲你失蹤了呢。”
宛若卿笑道:“怎麼,有事找我嗎?”
“太子殿下約公主共進晚餐。”鸚哥急急地道,“奴婢幫公主推辭了,只是他一直不肯走,奴婢等只好出來找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