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卿的心情有些沉重,腦海中竟一邊一邊浮現的都是赫連圖被開膛破肚的場景,到了晚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一陣,竟連夢中都是那樣的場景。
翌日一早起來,外面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鸚哥忙拿了紫貂毛的披風給她披上,宛若卿見是她,愣了一下,問道:“錦繡呢,怎麼是你?”
鸚哥笑道:“錦繡姐姐一早跟景公公出去了,不知何時,讓奴婢先來伺候公主。”
宛若卿看看天色,竟然一覺睡到了快中午時分,都說孕婦嗜睡,在她身上倒是十分靈驗。
鸚哥是個聰明的丫頭,這段時間跟着宛若卿以來,也大概猜到景言的身份恐怕不是傳說中的公公,又有幾次見宛若卿似有意撮合錦繡和他,心中便更有了底。
而宛若卿對於她,倒也並不刻意隱瞞,只是也不說,讓她自己猜。
察言觀色,本來就是一個心腹最需要有的本事。
錦繡和景言,不知道他們發展到哪一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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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卿微笑起來,有些鬱結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錦繡那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在乎她了,幾乎全副心神都撲在她這個主子身上,連同她肚子裡的孩子,像個管家婆似地。
如果將來她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相信可以分散一點她的注意力。
宛若卿感覺這丫頭留在她身上的心思太多了,以至於都快忽略了她自己了。
這不是個好現象,她不需要自己身邊的人,爲了她,而失去自我。
忍不住又想起昨日錦繡的表現來,這丫頭似乎太緊張自己了。
“鸚哥,找人備轎,跟我去趟景王府。”昨天赫連圖一直在昏睡,比之上次治療以後半天就醒過來,這次似乎睡了更長的時間。
宛若卿有些擔心他,每年冬天都要經歷這樣的治療,他的身子,能吃得消嗎?
身體內有一條這樣巨大的東西在,吃下去的東西都被它吞噬了,難怪他那麼瘦。
“公主,外面下了一夜雪,恐怕路不好走。”鸚哥有些擔憂。
宛若卿想了想:“去找八人擡的轎子,找有經驗的老轎伕,我相信不會有事的。”
鸚哥有些無奈,點點頭:“是,奴婢這就去辦。”
宛若卿其實也知道,身邊的人有時候對她的執拗是很無奈的,事實上,她對自己也很無奈。她就是這樣性格的你,若是要辦的事情,別說下雪,就算是下鐵她也會去辦。
就好像爲母親報仇,不管前路多崎嶇,她也一定會走下去。
赫連圖今日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恢復了蒼白,並沒有留下任何青紫的顏色,這讓他看上去至少像是一個正常的病人。
“聽韓太醫說,你當他助手了?”赫連圖見裡面,劈頭就是一句問話。
宛若卿點點頭:“是啊,我當不了他的助手嗎?”
赫連圖有些急:“我知道你學醫的,可我不是普通的病,怎麼可以如此魯莽,要是嚇到你怎麼辦?”
“嚇不到我的,我什麼樣的東西沒見過?”宛若卿笑着拍他的手安慰他,手下的那雙手,如世上最冷的冰塊,沒有絲毫溫度。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不是宛家的千金小姐,我從來沒見過哪家千金小姐是你這樣的。”赫連圖笑着搖頭,“膽子比天都大。”
兩個人相視一笑,而那一段赫連圖在護孕神殿後的所謂表白,因爲這一次的突然發病,似乎也被兩人忘到了腦後。
只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真的可以假裝從未存在嗎?
宛若卿看着窗外的飛雪嘆了口氣,期待這個冬天快些過去。
從十月第一次發病,到除夕之前,赫連圖發病四次,這幾日赫連珏搬回了景王府,當韓太醫的助手。因爲赫連圖下令,以後再也不許讓宛若卿來當韓太醫的助手。
還有幾日就是年關,白水城已經有很濃郁的過年氣氛。
整個皇宮也在忙碌着,作爲太子妃,除了被特令可以去景王府探病之外,哪兒都不許去。
上一次去軍營,也是穆帝特批的。
所以說,和一個當權者合作還是很有好處的,有時候,會比較自由一些。
畢竟她現在身子越來越沉,高來高去確實不大方便,還不如大大方方,想去哪裡請張聖旨來得方便。
她看得出來穆帝其實很疼赫連圖這個兒子,爲了保護子女,他從赫連珏開始,從他開始的幾個皇子,到纓絡公主,全部養在外面,沒有養在宮中受皇后毒害。
可是作爲他最愛女人生的兒子,他似乎不捨得放他遠行,即使在明知道有危險的情況下,他也要將他栓在身邊,好時常看到他。
有時候宛若卿想,這不知道究竟該叫做父愛呢,還是自私?
皇宮中各人都在忙着爲過年做準備,她反倒是成了那個最閒的人。
纓絡都幫着她哥哥處理軍務去了,害她連個相陪的人都沒有,這多少有些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
期間最好的消息傳來,就是沈青青說,護孕神殿大概會在開春以後正式竣工,而順便也夾帶着壞消息就是,這幾日她都不能來東宮陪她解悶,因爲要趕進程。
宛若卿知道沈青青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所以她說的開春,一定是比較寬裕的時間,不會再延後,只會靠前。
這對於她來說,確實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摸摸已經高高隆起的小腹,宛若卿微笑起來。
她的預產期大概在四月初,三月底開始都是危險期,如果能在開春將這事全部辦妥,或者能趕在寶貝出生之前實行她的計劃。
那樣,她就可以親自進行這個計劃,而不是苦苦待在產房之中運籌帷幄。
她從來不是躲起來的人,可是爲了腹中的孩子,她一直做着這樣的準備。
青青應該是很瞭解她的人,所以這是在爲她趕進度。
人生能得到如此朋友,夫復何求?
如果一切安好,她希望在孩子平安出生以後,親自去一趟南越,找南越蠱王。不爲別的,只爲還上赫連圖一份情,然後她便可以無牽無掛離開。
他的情,她無法迴應,所以只能用別的東西來回報。
這幾日她已經開始查看南越的地理環境,地圖,風俗等各種書籍,也會從南越出來的人中打聽當地的信息。
其中自然少不得卿一樓的作用,卻被她看到很奇怪的消息。
據說御世國打算和南越在邊境進行一場除夕聯營會,就是在除夕夜晚,點上百里的燈籠,從南越和御世國的分界河兩岸,讓未婚男女將擇偶要求和自己的條件寫上,用紙船漂流而下,讓對岸的人挑選。
這原本是南越很流行的青年男女尋找愛侶的方式,只是這一次,御世國怎麼參與了進去?
宛若卿有些不解,御世國如今處於兩國交接,如今已經將找到了平衡點,保了自身平安。
而南越,和御世國只有一河之隔,站在這頭,甚至都可以看到對岸的人,那分界河並不寬,甚至有時候兩岸的男女會對唱情歌。
但是,御世國從來沒有和南越國人通婚過。
在其他國家眼中,南越國人整日與毒蟲毒物爲伍,乃是蠻夷之國,他們都是不屑與之爲伍的。
這次御世國,怎麼忽然破了這一傳統,倒是支持起通婚來?
雖然情報上說,起因是兩國有男女相愛,卻得不到兩國相認,導致男女二人雙雙殉情而死。但宛若卿瞭解裴澧夜,他不是一個心腸軟的人,更不會因爲兩個人的死,而改變他的原則。
如果,那是他的原則的話……
然而如果那不是他的原則,而且對他還有莫大的好處,就另當別論了。
想到這裡,宛若卿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裴澧夜啊裴澧夜,小小的御世國,看來還是無法滿足你膨脹的野心啊。
“小姐,姑爺其實還是很通情理的。”錦繡看了情報,忍不住再次嘟囔起來。
“你又忘記了,他已經不是你的姑爺的。”宛若卿瞪她,這丫頭,平時看着挺口齒伶俐的一個人,爲什麼偏就改不過來對裴澧夜的稱呼呢?
錦繡嘆口氣:“孩子都有了,小姐在爲夫人報了仇以後,不如還是回到……御世國主身邊吧,就算不是爲你想,也該爲孩子想想,親生父母在身邊,多好啊。”
宛若卿笑道:“我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會給他母愛和父愛,不需要別人來參與。再說了,不會還有你這位姨娘嗎,將來你要是成了親,我相信你們也會很愛他的,有那麼多人的愛,沒有親生父親在身邊也沒什麼了。”
錦繡忽地有些沉了臉,急急地道:“我不嫁人!”
宛若卿拍拍她的手:“姑娘大了總要嫁人的,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景言欺負你了,告訴我,我去教訓他去!”
“景言?”錦繡一愣,“我臉色難看和他有是關係。”
宛若卿笑道:“別瞞我了,我常看到你們一起出去,鸚哥都告訴我了,快說說,你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錦繡愣愣地看着她,忽地冒出一句:“小姐,你真的希望我和景言在一起嗎?”
宛若卿想了想:“景言是個不錯的男人,不過也得你喜歡他才行,如果你不喜歡,我不會強迫你們在一起的,不過我真的很看好你們,我覺得你們在一起,一定會幸福快樂的。”
人大概就是這樣,因爲自己得不到的,所以希望身邊的人得到,希望他們快樂幸福。
“小姐的話,我會考慮的。”錦繡笑了起來,似乎有些苦澀。
宛若卿看着她起身離開,有些傻眼。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或者意會錯了什麼?
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覺得錦繡這丫頭有心事,以前她可是很開朗活潑的丫頭呢。
一直以來,她總是以爲是她和景言在一起,所以長大了,有些事情和以前不同了也是正常的。
但是今天看起來,似乎又不是這麼回事。
這丫頭,她到底怎麼了?
宛若卿進宮找穆帝,告訴他護孕神殿快要建成,即將是收網的時刻了。
而此刻,西陲邊境傳來捷報,耶律西已經制服了暴民的叛亂,不日即將班師回朝。
不過這個班師,可不會是全部,畢竟邊關還是要留下守軍的,他應該只會帶二十萬守軍回朝。
哦白水城的情報,他想必已經知曉。
之前張平帶的二十萬大軍,已經被赫連珏以最快的時間分散整編進入虎騎營中。也就是說,之前的二十萬精英部隊,如今已經不存在了。
這大概是耶律西剛贏了勝仗,急着回朝的主要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