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伸手去攔，卻發現自己的手自亡靈女王的身體上直接穿過。
對方也一點兒都沒發現她的存在，大口吸食着血液。
而她手裡的姑娘，早已雙眼圓睜，有出氣沒進氣，眼看是救不了了。
林凡又試了幾次，還是一點兒用的沒有。她彷彿是遊離在他們世界之外的空間裡，她能看到得到他們，他們卻看不到她。
這原本是個能保證她安全無虞的好消息，但她看着已經不動的姑娘，實在笑不出來。
亡靈女王！
林凡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恨不得手裡有刀，能一把砍了這亡靈女王的腦袋。
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個活生生的生命逝去。
無力和惱怒感又涌上心頭，衝得她渾身顫抖，恨不得也撲上去撕咬……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腦海中無數的聲音響起，遠遠近近，大大小小，像有幾千幾萬人齊聲低吟，壓迫盤旋，在耳中形成聲浪，一波又一波，牽引着林凡的理智漸漸淪陷……
林凡雙眼猩紅，喘着粗氣，牙齒齜起，整張臉猙獰地皺起，雙手成爪，弓腰彎腿，就像一個等待進攻時機的野獸。
她彷彿聞到了血液的腥甜香氣，舔了下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尖利的虎牙，看準亡靈女王白皙的脖頸，帶着洶涌的殺意猛地往前一撲。
亡靈女王突然一頓，把手上的屍體往旁邊一扔，整個人又滑進浴池裡，連頭都整個沒了進去。
不知怎麼地就失了進食的興趣，沒意思！
林凡一擊撲空，雙手落在地上，像個野獸一樣，四腳着地在池邊緩慢爬行。她眼睛緊盯着血池裡的動靜，再無其他，對地下少女的屍體也視若無睹，還從她身上踩了過去……
視線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失焦扭曲，猩紅的視野裡只剩中間那一塊清晰，模糊的區域和清晰的區域都是血紅，耳裡都是清脆的血液流動的聲音，鼻尖是血液的馨香……
她好餓啊！
好餓好餓啊！
跪在地上的黑甲男人見少女的屍體被甩在一邊，眼都不眨一下，上前將屍體的上衣一撕，露出瑩白的胸膛。緊接着揪起少女的頭髮，扯着她的腦袋讓她上身懸空在血池上方，抽出腰上的佩刀。
那刀不知什麼材料所制，明明通體漆黑，卻在接觸到門外照進來的一絲光線時，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林凡的眼睛被金光一晃，整個人從混動中清醒，察覺不對，立馬就地往後一滾。一擡頭，就看到男人將刀捅進少女胸口，又很快拔出。
血從少女身體流出，注入下方的血池，激起一圈圈漣漪。
漣漪泛起點點波紋，彷彿在眼中放大……
不對！
林凡立即閉眼，右手下意識握住左手的手鐲。
這裡有什麼東西在影響她的意識。放大她的惡念。試圖控制她。
林凡試圖清空思緒，但越想忘，那些猩紅的畫面卻越發清晰。情急之下，她念起了破除剛纔世界時響起的聲音。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也不知是巧合抑或是她的心理暗示，唸完之後，原本躁動的大腦彷彿真清靜了下來，恢復了思考的能力。
是邪惡怨氣！
是了，這裡是亡靈女王的老窩，有邪惡怨氣並不稀奇。
鷲說過，那是收集人死時的不甘，留戀，怨毒等等惡念煉化而成，能腐蝕世間最堅固的存在……人心和理智，應該也算是世間存在的事物吧？
她摒除雜念，心中又將那句話默唸了幾次。直到確定心緒穩定，才睜開雙眼。
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帶着屍體離開了，只留下地上一條蜿蜒向外的血跡。房間內一片寂靜，連血池表面也平靜無波，沒有一絲漣漪。
亡靈女王走了？！
林凡快速打量四周，剛想站起來，就發現水波盪漾起來。
她連忙滾到旁邊一個石柱後方，躲好後纔想起他們看不到自己……算了，小心爲上。她偷偷探出腦袋。
亡靈女王的臉從血池中緩緩浮出，雪白的肌膚在猩紅的血液中更加白皙。
“伊維娜……”不知從哪裡傳來男女莫辨的空靈聲音，充斥了整個房間。
伊維娜！林凡大驚，四下打量。在哪裡？
卻聽血池裡的亡靈女王淡淡應道：“吾王。”
林凡顧不上隱藏身影，直接站了起來。
她是伊維娜？！
怎麼可能？！
只是恰巧重名吧？！
“你心軟了……”那聲音又道，說不清是陳述，還是斥責，只讓聽的人覺得壓力倍增。
“是，我心軟了。”亡靈女王平靜地答道，沒有一絲爭辯的意思。
林凡此刻腦袋亂極了，她捏緊了毫無用處的手鐲，背靠着石柱，突然有了一種不妙的恐慌。
“爲什麼放過他們？”那聲音又問。
亡靈女王沉默，血池裡的血突然“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
“他們救過我。”
林凡等了好久，聽到這個答案時，心一點點往下沉。
那聲音又道：“是我給了你力量。”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女聲才又開口，“是的，吾王，是你賦予我力量。”
“帶你離開時我承諾，讓你的刀親自插進仇人的胸膛，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做到了嗎？”那聲音似乎有些動怒。
“做到了，吾王。”亡靈女王聲音冷若冰霜。
“我讓你的臉變美，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比你美，我做到了嗎？”那聲音又問。
“做到了，吾王。”亡靈女王從池水中坐起，露出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那你爲什麼沒有做到你的承諾，用仇恨顛覆這個世界的一切？！”聲音突然變大。
“……”亡靈女王又沉默了好久，“不會有下次了，吾王。他們救我落水的一命，這次我已經還了，下次再遇……就是他們的死期。”
“你最好記住你的話。”那聲音隆隆作響，突然又歸於寂靜，跟來的時候一樣突兀。
“嘩啦……”
亡靈女王起身，一步步踏出池子，絲毫不理會身上的血水滴落在石磚上，就這樣不着寸縷地走了出去。
房間裡，石柱後面。
林凡左手死死捂住嘴巴，眉頭緊鎖，眼裡盈滿淚光。
真的是伊維娜，真的是她！
可是到底爲什麼?她明明是個遭受迫害的姑娘，一轉眼卻變了這樣，可以毫不留情向普通姑娘下手的亡靈女王？
自己一路心心念念想要救她的時候，她卻在毫不留情地向跟她一樣的普通人揮刀嗎？
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爲了復仇？爲了力量？
林凡右手緊緊握住左手的手鐲。
她以爲的一切，籌謀的一切，所做的一切，此時此刻彷彿都化爲烏有。
她自以爲是地成了這世界最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