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9章 氣話
斷絕關係說起來容易，可真的想要實現，不傷筋動骨是不可能的。
高奶奶也是在氣頭上才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裡未必就真的想跟小兒子一家斷絕關係。
即便是真的，想要完全隔絕對方頻繁的上門騷擾，最好的辦法就是老兩口從這個房子裡搬走，讓小兒子夫妻想找也找不到。
但現實是，他們住在大兒子的房子裡幾十年，有太多的回憶，不捨得離開。再加上老兩口都八十多歲的年紀了，雖說精神矍鑠，但驀然搬遷到一個全新的生活環境，生活習慣啊，老鄰居這些的也很難適應。
而且按照趙叔趙嬸的尿性，萬一房子裡沒人，搞不好他們還真能幹出開鎖入住的事兒。到時候再各種扯皮想把人轟出去可就更難了，還不如老兩口現在佔着地方不讓。
看中年夫妻今天的表現，顯然都不知道來過多少回了。
老兩口應該也是生氣的，但鑑於高飛長期不在家，這兩個傢伙多多少少也能提供些親情價值，撫慰老人寂寞的心。
所以儘管他們每次來都惹老兩口一頓氣，但心裡都有數了，小兒子夫妻也的確沒有做出什麼實際行爲加深傷害。那說就說唄，自己生的崽，當爹媽的還能怎麼辦呢？
如果不是高飛回來，這樣提不上嘴的破事在老兩口心裡也不算什麼。但當着高飛的面不行。
大孫子從小坎坷，聽了這些話能好受嗎？跟叔叔一家的關係還能好嗎？那這個家不就散架了嗎？等他們百年之後，小飛不是要連唯一的一個血緣親人都生分了？
所以高爺爺格外生氣，多次岔開話題讓小兒子夫妻有點兒眼力勁兒，不要在高飛在的時候扯那些狗屁話。
可高叔兩口子等的就是高飛回來啊。
他們這麼長時間沒從老兩口這裡突破，心裡也厭得很，正好趁高飛這孩子回來換一個突破口。
再說房本寫了高飛的名兒，事情成不成，最終也是要他鬆口的。
這孩子單純，從哥哥兩口子走了之後，跟自己這個叔叔也親。反正他常年不在家，照顧老兩口最後還不是要靠他們兩口子。
一家人說錢太過生分，他們也不多要，就拿這個舊房子當補償好了。正好兒子小濤要上高中，戶口轉過來也能上個好學校。
嬸嬸一番連哭帶唱後，高飛終於聽出了意思。
自從上次過年後，他已經看出了叔嬸心思並不單純，但想着總歸能維持表面和平吧，沒想到竟然已經完全不要臉面了。
他承認，因爲工作的緣故，沒法近距離照顧爺爺奶奶。但這個工作性質就是這樣，沒有辦法。
就好像之前的格羅入侵，如果不是他們在外面抵擋，別說今天看見老兩口好好的了，蘭星上不知道多少人要家庭破碎，沒了爺爺奶奶。
他不後悔，但的確心有愧疚。所以每個月發工資都會打一筆錢給老兩口，讓他們好吃好喝，想去哪裡玩就去哪裡玩。雖說感情上依然無法補足，但起碼經濟上不讓他們有後顧之憂。
算上他這次帶回來的獎金，老兩口的存摺裡數字可觀。比將腳下這套房賣了折現的錢還多，完全可以去新開發的樓盤買個大單元。
可顯然，老兩口並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小兒子一家，也許是他們表現出過於急迫的慾望讓人反感，連親爹媽都看不下去了吧。
高飛跟他們講道理，高嬸就跟他談陪伴，談付出，談感情；高飛跟他們說感情，高嬸又能扯出一堆歪理，根本掰扯不清。
本來就不好看的場面更是因爲林凡四人的到訪又升到另一個層面。
正常來說，家裡即便有些什麼矛盾，都是要避着外人，私下裡解決的。古語有云，家醜不可外揚嘛。
老兩口本以爲客人的到來能中斷今天的荒唐，以後的事，等高飛走了，他們找不到正主，叫叫就叫叫吧，他們也習慣了。
萬萬是沒想到啊，這兩個是臉徹底不要了！
所以高爺爺和高奶奶生氣的重點並不是小兒子的貪念，而是他將家醜暴露在高飛的同事和領導面前了。
別人會怎麼想他孫子？領導會不會因此對他不重用？同事對他的印象會不會變差？前途會不會受到影響？
這一切，最終都變成怒意和指責劈頭蓋臉地拋向小兒子夫妻。
而高叔高嬸呢，平常嬉皮慣了，也壓根沒爲高飛想過，就一門心思想着鬧一鬧，讓他同事看看，說不定高飛一有壓力，怕麻煩，就鬆口了呢？
他們怕什麼呀？反正空手套白狼。這一屋子要不就不認識，要不就家裡人，面子值幾個錢？又不是在自己同事、朋友面前，哭就哭，躺就躺唄，想想房子，什麼身段放不下？
所以到最後，兩個恨其不爭，兩個裝傻充楞，只有高飛羞愧難當，低着頭都不敢看宋仁他們。
儘管當下的氣氛看起來糟糕透頂，但說到底，除了老兩口氣得夠嗆，高飛丟了臉，也沒產生啥實質性的傷害。
所以等高飛離開之後，老人大概率又會原諒小兒子夫妻。
說一點兒芥蒂沒有不可能，但孩子嘛，犯多大錯都是自己孩子，最起碼他們再上門打着探望的名義陪老人吃飯，應該是會讓進門的。
這個斷絕關係還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
在座的都明白這一點，只有不知世事的高飛當了真。
“奶奶，您先坐下。”宋仁看老太太罵完後身形有些踉蹌趕緊站起來扶着她的背後，把人安置着坐下來。
林凡也手快地倒了一杯溫水塞到奶奶手裡讓她喝。
老太太不喝，她拽着宋仁的手，淚光盈盈地擡頭哀求。“領導啊，讓你們看笑話了，但這事兒吧真不怪我家小飛。說到底，是我們沒教育好孩子……”
“奶奶！”高飛直接跪到趙奶奶腳邊，伏在她的膝蓋上，“您別說了，是我不好，什麼都不知道。”
趙奶奶一低頭，眼淚都滴了下來，她鬆開宋仁的手，溫柔地摸着大孫子的腦袋。“你好，你最好。我大孫子什麼都好，就是命苦了些。要是你爸媽還在，我們哪兒有今天……”
的確，如果高飛爸媽都在，他小叔不可能打這房子的主意，高飛也不會對照顧不到爺爺奶奶感到愧疚。
可這一切的如果也只是如果，命運弄人，他們只能在命運的浪潮中隨波逐流……
這一瞬間，高飛甚至生出了退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