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康也以爲自己這次死定了,因爲鹿天越走過來的速度越來越快,而他卻完全動彈不得,或者說已經沒有力氣去動了。他不甘地閉上眼睛,至少,至少讓他在死之前,再見她一面。
當喬康睜開眼,預料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竟然有人替他擋住了鹿天越這一記絕殺,被鹿天越一劍穿胸。
“清清,清清——”喬康驚呼。怎麼會這樣?蘭清怎麼會在這裡?
蘭清雙手緊緊抓着鹿天越的飛劍勾魂魔劍,不讓他拔出來,同時以自己最後的力量祭出四把大衍古劍瘋狂刺向鹿天越。鹿天越也沒有想到,這個半神巔峰的女子臨死反撲的力量竟然也這般駭人,而他一個閃避不及,居然被一柄劍刺穿了手臂,不得不鬆開持勾魂魔劍的手。
而蘭清也就此倒向地面,她本來和小喬、小木一起追殺崑崙聖子白驚寒,和他打了三天三夜,雖然白驚寒在他們三個手上也討不到好處,甚至受了傷,然後白驚寒就開始逃跑,他們也一直緊追着他不放。但後來不知怎的他們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那是一片雷海,看上去恐怖至極。白驚寒逃進去之後,她本想追進去,但小喬和小木阻止了她,說那個地方太過危險,白驚寒絕對活不了。
再後來天地間發生異變,她和小喬、小木失散了,走着走着便走到了這片沙漠之中,卻發現喬康正和人殊死搏鬥,而且還有生命危險,一時之間也顧不得其他,全憑本能反應,替他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蘭清倒在了喬康懷裡,看着喬康竟然也爲她流下了幾滴眼淚,頓時覺得死也無憾了。
“清清,清清——”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爲了他犧牲自己的生命?不值得,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傾城——哥哥——能得你——爲我而——流的眼淚——我——我——死而——無憾——了——”蘭清笑着說了最後一句話,她真的死而無憾。
而喬康就不同了,清清死而無憾,可他一定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他擡起頭,掃過在場的十二個人,咬牙切齒地說道:“今日若不將你們碎屍萬段,我就不叫喬暮邪!”
喬康眼中凌厲的殺機竟然讓他們一時間有些膽寒,但戰意還在,雙方都一樣,都是不殺死對方決不罷休。
喬康幾近瘋狂了,他控制着無情刀墜入無情之道,他只想將眼前的一切全部毀滅,這些人全都要死!衆神級高手見他的實力竟然比之前又強大了幾分,十分駭然,不過他們也還有真正的底牌沒有出,要殺死他絕對足夠。
喬康與他們再次纏鬥在一起,打得驚天動地。崑崙九劍舍了劍陣,因爲此刻用起來卻是不太方便了,而他們各自的“驚神九劍”也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加上他們各自領悟出的劍道,反而比之前的誅妖滅魔劍陣更加強大。噩運魔神也以一口心頭血浸染他的法寶降魔杵,他的後背張開了黑色的翅膀,看上去就像是黑暗的天使。命運女神則繼續加持神力控制着命運之輪,不斷向喬康逼近。
鹿天越卻是坐在了一旁,似乎是在療傷。他想收回自己的本命飛劍,卻發現那把劍竟然脫離了他的控制,還從蘭清的屍體裡出來飛向了別處,他只好盤膝坐下趕緊療傷。他方纔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了,難道是六道之力出現了問題?
喬康幾近瘋狂,發揮出了超越平常的力量卻依舊十分吃力,雖然沒有被崑崙九劍、噩運魔神和命運女神的武器直接傷到,但他早已五臟皆傷,又以強大的神力控制着無情刀,身體漸漸地吃不消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聽到了一道讓他心神一顫的熟悉聲音。
“容若!”那是一道十分悲痛的哭喊聲。
同時還有一聲撕心裂肺的帶着絕望與不甘的怒吼:“女——魃——”
更奇怪的是,鹿天越竟然也因此灰飛煙滅了。
喬康徹底地慌了,是姚靜!姚靜和容若在附近,他們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姚靜的聲音帶着哭腔?難道他們也遇到了危險?不,不可能!應該沒有人能夠傷得了他們纔對。隱約間,他好像又聽到了幾聲姚靜的哭聲,那聲音聽起來讓他心疼不已,卻漸漸地沒有了聲音。喬康急了,他要趕緊結束這裡的戰鬥過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是敵人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命運女神已經趁着他方纔的失神,將命運之輪的十二把光劍打入了他的體內,這一下,喬康感覺到自己的肉體和靈魂竟然好像要被生生剝離,他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痛苦,這痛苦讓他恨不得馬上就死去。可是他不能,他要去找姚靜,他絕不能死在這裡!
“啊!”喬康仰天一聲大吼,周身魔氣繚繞,竟將命運之輪的十二把審判之劍逼出體外,命運女神遭到反噬,重傷吐血,倒地不起。然而喬康身上那十二個血窟窿卻止不住地往外冒血。
他此刻的樣子就彷彿是從修羅地獄中走出來的嗜血的魔鬼,崑崙九劍不禁有些怵然。噩運魔神雖然也覺得有些膽寒,這小子竟然能將十二把審判之劍逼出體外,即便是他若被那十二把審判之劍擊中,必然也會形神俱滅,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人?但事已至此,若不殺了喬暮邪,他們也絕對活不成。
“還愣着做什麼?趕緊一起上,殺了他!”
喬康聽到的聲音並沒有假,就在綠色沙漠距離他們百里之外的地方。容貌俊美如天神白衣容若此刻倒在了姚靜懷裡,姚靜淚如雨下,哽咽難語,只能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
“容若,容若,容若——”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你不要死!
容若看着這個爲他哭得傷心斷腸的女子,露出了他生命中最爲圓滿的一個微笑。
姚靜何曾見過這樣的容若,即便他以前對她笑過,卻從未笑得這般自然這般圓滿,她止不住哭喊道:“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死,容若,不要——”爲什麼?爲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懲罰她?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許還有能力救容若,可是現在的她失去了敬天之詔,失去了忘川之力,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沒有任何能力。可是容若卻是爲了救她而死,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容若,你還沒有查出來自己是誰,你不能死,我求求你,你不要死,不要死——”
姚靜哭得越來越厲害,容若心痛不已。他自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追查自己的身世來歷,雖然到死也沒有查到,但他此生已經了無遺憾。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也是個人。遇到她之後,他發現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她會一直教他到底應該怎麼笑,怎麼開心地生活,是她教會了他笑,教會了他喜怒哀樂。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讓她流一滴眼淚,可是他知道他馬上就要死了,此事再無轉圜的餘地。他只想讓她知道,能爲她死就是他最大的幸運,也是他真正的夙願。
姚靜感受到容若的心跳,愣了一下,然後繼續淚如泉涌,因爲容若的心跳此刻已經停止了,容若死了,容若爲了救她死在了那個在背後操控着鹿天越的人手裡。如果她聽帝嚳的話,不出來管這件事,她就不會失去力量,容若也不會死。
容若化作了一道光,慢慢彌散,徹底地灰飛煙滅,她想伸手去抓卻怎麼也抓不住。那把劍是結合了六道之力的魔劍,雖然沒有大成,卻穿透了容若的心臟,即便有輪迴,他也再無轉生的可能。因爲她,斷送了容若的永生永世。
在那道光中,她看到了容若所有的記憶。在那記憶裡他一直四處奔走尋找自己的來歷,卻苦尋無果,後來輾轉到了兮風學院,因爲伊洛說他和羿天長得一樣,在羿天失蹤後突然出現,兩件事或許有聯繫,他才留在那裡。再後來,他遇到了她,他的命格開始發生劇烈的變化。當她被九星連珠帶走之後,他也一直在苦苦追尋她的下落,雖然那個時候他對她並沒有如今這般情深。他與常人不同,他沒有心,沒有血,沒有感情,就像是人偶一樣地活了幾千年。而他卻因爲她生出了心臟,而那顆心臟卻是他最大的弱點,若不是那柄劍刺中了他的心臟,他是絕對不會死的。若是他沒有因爲她而變成人,他就不會死了。
姚靜無力地坐在地上,眼淚依舊不斷地往下流,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還不如就這麼死了,可是她連死都做不到,就因爲她是千古廢體,只有別人有機會殺她,而她自己卻死不了。這就是九星連珠的詛咒,她背叛了帝嚳,所以受到了這樣的懲罰。爲什麼?爲什麼她的命運會是這樣?她不敢去找喬康了,再也不敢去找他了,和她在一起,他終究也會步容若的後塵,她最不希望爲她受傷的就是他,他已經爲她付出了太多,絕不能再因爲她付出生命!
喬康拼命廝殺着,眼角卻不自覺地流下了眼淚,他感到了一種絕望的悲涼,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姚靜的心意,容若死了,她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容若竟然死了!
喬康此時此刻的心情難以言表,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趕快去找到她,他絕不能放任她一個人被悲傷痛苦折磨。帝嚳,你到底在做些什麼?爲什麼會置姚靜於這等危險的境地於不顧?
喬康身上的十二個血窟窿還在不斷地流血,雖然逼出了審判之劍,審判神光的力量卻還在,他的靈魂在不斷地受着攻擊,內憂外患。支撐着他繼續行動的已經不是他的大腦,而是潛意識的執念,其實他此刻已經昏死了過去。他的攻擊全部出自本能!
崑崙九劍和噩運魔神都驚呆了,喬暮邪現在的狀況他們實在難以理解,他明明已經失去了意識,爲何還能行動?爲何還能發動如此強勁的攻擊?他們已經大戰了接近十天,而喬暮邪的精力終於被他們耗盡,可是他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誰能想到他失去了意識竟然還能行動?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變態?
又過了幾天,喬康終於倒下了,而崑崙九劍和噩運魔神也都死在了無情刀之下,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喬暮邪竟然能在這種狀態下殺死他們十個神級高手。如果能夠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絕對不會再與這個魔鬼有任何交集。他們的靈識還沒有散盡,如果這裡還有靈氣,或者他們還能有重見天日的一天,但這片綠洲卻讓他們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他們躺在地上,等着化爲天地靈氣的到來。成神之後,即便灰飛煙滅,他體內聚集的天地靈氣也會回到天地之間,徹底抹除他們的痕跡。
這片綠洲灑滿了神靈的血液,此刻那些綠色的藤蔓卻動了起來,緩緩開出一朵朵綠色的妖異的花。在他們都沒有發覺的時候,命運女神佐伊、元素水神艾瑞拉和黑暗魔神凡爾賽以及蘭清早已被這些綠色的藤蔓纏住,此刻這些藤蔓也向着他們過來了。當綠色藤蔓纏上他們身體的那一刻,他們終於明白了這片沙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是他們的鮮血喚醒了這些綠色妖姬,即便他們沒有受傷,大概也逃不出這十里綠洲了。
綠色的藤蔓也緩緩地纏上了喬康的身體,拴住了他的腳,他還在不斷地往姚靜所在的方向爬,他要去找她,至少他要再見她一面,否則他死不瞑目。他的手在地上劃出一道道血印子,拼命地和這些藤蔓做抗爭,可是他終究還是敵不過這些能夠吸取人生命的魔藤。
而姚靜也因爲有了感應一直在往這邊走,她眼前出現的第一幅景象便是喬康被幾根藤蔓纏住,而他還在不斷地往前爬。她沒有注意到周圍還有別的人也被藤蔓纏住,而且整個身體都幾乎被和諧綠色藤蔓覆蓋了。
姚靜跌跌撞撞地也向喬康爬去,她在沙漠裡走了十多天,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身體比普通人還要弱,此刻她也早已筋疲力盡,後面的許多路程她都是爬過來的。她感覺喬康在呼喚她,一種近乎絕望的呼喚,儘管再有不忍,她還是選擇來找他,她害怕,一旦自己不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喬康身上的藤蔓越來越多,他的生命被不斷地汲取,無情刀也不受控地插入地面。姚靜拼命地往他身邊爬,也留下一條條血印子,終於她抓住了喬康的手,險些失聲。
“喬康——”
早已失去意識的喬康卻聽到了這一聲呼喚,她來了,她終究還是來了,這下他死也瞑目了。其實他好想睜開眼睛再看看她,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了。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淚。至此,喬康的靈識也徹底寂滅。他的身體被瘋狂的藤蔓往後拖,連帶着姚靜也被拖了過去,然後他們的手終於分開了,喬康被拖到了綠洲的中心,被綠色藤蔓包裹得嚴嚴實實。
不知爲何這藤蔓卻沒有纏上她,只是此時此刻,她卻想不到這個問題,她只知道喬康死了,喬康也死了。她從他的眼淚裡看到了他所有的記憶,他的記憶裡沒有別人,只有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可是她卻爲了帝嚳,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甚至還讓他喝忘川水,即便上天入地地找她,她卻還是不見他。她還看到蘭清爲了救他死在了鹿天越劍下,真是諷刺,鹿天越的劍是來自於神秘人,他用這把劍殺死了蘭清,神秘人用這把劍卻殺死了容若。
“喬康——”
姚靜哭着哭着已經沒有眼淚,眼中卻流出血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仰天吼道:“老天爺,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容若死了,蘭清死了,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做了那麼多,就算我錯了,那也應該懲罰我,爲什麼還要讓喬康死?”
吼過之後,她平靜了下來,認命地說道:“老天爺,我用我的永生永世跟你作交換,只要你讓喬康活下來,我願意魂飛魄散,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然後,她也倒了下去。整片綠色沙漠再無任何聲音。
天地間再次發生異變,而這次的異變卻與上次不同。
最先是一陣雨落下,除了綠色沙漠,幾乎羿天大陸的每個角落都有雨。人們從這雨滴中感受到了一種沁骨的悲涼,許多人紛紛因此落下淚來。這場雨,下了七七四十九天。
雨停之後,天上出現了九星連珠,九顆星星光芒大盛之後卻突然崩裂,然後天塌地陷,山崩地裂,河水倒流,不只有天火降世,還有天雷陣陣。一場真正的空前災難拉開了帷幕。人們期盼先前的救世主能再次出現,然而這一次他們卻等不到了。儘管不斷有天罰降下,但人們卻覺得先前在雨中感受到悲傷之意愈加濃重,甚至聽到了天地的悲鳴,老天爺都在悲傷嗎?既然它也在悲傷,爲何還要降下天罰滅世?
羿天大陸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山崩地裂,滅世之劫……
在世界毀滅之前,終於有人動了,他來到了那一片綠色的沙漠之中,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看到這情況之後閉上眼睛,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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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最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