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來要簽名的亨德森上校,王義驅車進入瓦胡瑪娜市區,直奔唐人街。
到了唐人街他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馬克先生告訴他的那個茶樓。
他準備找馬克先生派人帶他去拜媽祖,所以直接就在茶樓前停下了。
茶樓的夥計迎上前:“啊sir,有什麼事情啊?我們沒有違反你們的規定啊!”
因爲擔心賽里斯人中有扶桑間諜,瓦胡瑪娜本地的聯邦調查局制定了一套嚴密的監視計劃,本地的賽里斯僑民都不得違反。
夥計把王義當成了來監管的人了——儘管他穿的是海軍常服,而不是憲兵制服。
王義剛要說話,馬克先生的聲音就從茶樓裡傳來,是粵語:“這是我的貴客!不得無禮!”
夥計立刻後退,畢恭畢敬的點頭:“系,大佬!”
王義想了想,覺得自己突然說粵語有點太驚悚了,只能繼續裝鬼佬,用昂薩語說:“馬克,我跟你說過,我曾經許諾要給媽祖娘娘塑金身。所以我把支票帶來了,金身多少錢,你來填!”
讓馬克填,一來是表示自己的信任,一般這種情況對方爲了對得起信任也不會亂填的,甚至會少填一些。
二來,就算馬克真亂填了,那也是給賽里斯人坑走的,相當於割便宜老爹的不義之財支援賽里斯,算劫富濟貧,媽祖會高興的。
馬克先生笑道:“本來我不應該讓你出錢,但是這個東西,你不出錢就不算還願了。我只能保證一定把事情辦好!一分錢一分貨,放心吧。”
王義點頭,掏出支票遞給馬克先生。
就在馬克接過支票的同時,茶樓裡傳來慘叫:“啊啊啊啊,我說,我什麼都說!”
王義疑惑的問:“怎麼回事?”
“啊,在浸豬籠。”馬克先生“浸豬籠”三個字說的粵語,說完才解釋道,“就是,把人放進水裡——”
“一種刑罰,對吧?”王義打斷他。
“對!”
王義:“爲什麼要懲罰,執行家規?”
“不,我們抓到一個漢奸,正在拷問他。”馬克先生輕描淡寫的說。
王義馬上來了興致:“是嗎?我考問過很多扶桑俘虜了,漢奸還沒見過,帶我去看看吧。”
“你有興趣?走!”馬克先生也很開心,立刻在前面引路,“這邊走。”
很快,他就帶着王義來到茶樓內部的庭院裡,指着頭朝下綁在水車上的人說:“那個就是。”
王義看了眼漢奸,目光自然而然的移向水車旁邊操作水車的少女。
“那不是你要介紹給我的廚娘嗎?”他問,“她也精通拷問技術?”
“不,漢奸是她發現的,所以獎勵她拷問的機會。”
王義“哦”了一聲。
這時候漢奸看到了馬克,大喊:“馬克先生!皇軍託我給您帶個話,只要您能投降皇軍,金票大大的!聯衆國兵敗如山倒,皇軍已經要代替我們黃種人戰勝白皮豬了!這種時候,您可要選一條——咕嘟咕嘟!”
女孩轉動水車,讓漢奸的腦袋浸入水中。
大量的泡泡從水裡浮起,彷彿下面有個金魚在哈氣。
過了幾秒,女孩又把水車往回轉,於是漢奸的腦袋露出了水面。
他的七竅都往外流水,王義看着都覺得難受。
馬克先生冷笑道:“蘿蔔頭屠殺賽里斯人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我們都是黃種人?”
蘿蔔頭這個對鬼子的蔑稱,王義還是看《義海豪情》知道的,對,就是那個誕生了“啞屎啦樑非凡”這個名梗的電視劇《義海豪情》。
漢奸這時候終於緩過勁來,說道:“但是,識時務者爲俊傑,你看聯衆國兵敗如山倒,一次過就被消滅了整個艦隊主力——”
因爲漢奸說的粵語,王義想辯駁也不好開口,但馬克替他把話說了:“可你睜開眼睛看看,不用進軍港,城裡的高處就能看見,那些被擊沉的戰列艦已經打撈起來了,很快就會被修好。有腦子都知道,蘿蔔頭贏不了。”
王義忍不住說:“報紙上我們還剛剛轟炸了扶桑的首都,還發了侮辱天皇和巫女的傳單。”
馬克驚訝的看着王義:“先生聽得懂粵語?”
“A little.”
王義說着用食指和拇指比劃了一下。
馬克先生大笑:“您竟然是一位賽里斯通!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娘娘的金身塑好。對了,我總覺得就要發生大戰了,要不要去廟裡問一卦?”
王義:“是拋聖盃嗎?”
穿越前王義就沒見過怎麼拋聖盃,有點好奇。
“是的……不是裝過耶穌之血的那個聖盃,而是我們用擲筊卜卦時的一種卦象。現在媽祖廟的廟祝是一位得道大師,他的卜卦非常準確。”
王義:“好,那就去拋一下看看吧。”
馬克先生點頭,隨後對操作水車的女孩說:“你繼續拷問,一定要夠時辰,讓他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是。”女孩點頭,然後看了王義一眼。
有那麼一瞬間,王義覺得她的眉眼還挺像馬克先生給他找的賽里斯廚子的,不愧是父女。
————
大概一個小時後,唐人街的媽祖廟正殿。
王義光腳坐在蒲團上,看着地上的兩個新月形的竹籤,他也看不懂,所以等大師解卦。
馬克先生一臉凝重,沒有說話。
廟祝唸唸有詞的收起兩個半圓片,站起來繞着香爐轉了三圈,再次來到王義面前,拋下竹籤。
看起來好像和上次一樣。
廟祝搖頭,再次撿起竹籤,唸唸有詞的繞行香爐,依然是三圈,最後一圈還在媽祖神像面前停了一會兒,纔回到王義面前,扔下竹籤。
這次王義記住了,確實和上次,以及上上次一樣。
廟祝長嘆一口氣:“閣下,接下來的作戰,最好不要出擊。”
王義:“結果很壞嗎?”
“這是陰杯,一般擲出這個結果,賽里斯人一定會取消詢問的事項。我剛剛問的是,下次行動你是否應該出擊。”
王義表情嚴肅:“我必須出擊。”
“那你會死。”廟祝篤定的說。
王義:“怎麼才能改變這個命運呢?”
“不出擊。”廟祝言簡意賅。
王義:“那是不可能的,有沒有別的辦法?如果我生還,什麼都可以答應。”
這麼問的時候,他心裡的想法是,該不會又要捐一千萬吧?
然而廟祝只是搖頭:“只有不出擊一種辦法,才能活下來。”
王義板着臉沉默了。
王義這個人,對迷信的事情有着靈活的標準。
這就好像平時對待眼皮跳,如果是左眼皮跳,那當然是左吉右兇,要交好運了。如果是右眼皮跳,那叫左眼桃花右眼財,要發財了。
但是這個世界是有神秘力量的,王義曾經和魔女一起飛行,他很清楚這點。
敵人那邊的巫女們,也曾經準確引導過金剛號的炮擊。
伯魯克盧梭還曾經親口對王義說過,他很遠的距離就感應到了扶桑的巫女,所以才帶着“扳機”爬升,去襲擊巫女的。
那這麼說來,扶桑的巫女說不定也感覺到了王義身上的“外掛”,在拉波爾那次才如此瘋狂的進攻奧班農一艘驅逐艦。
在這樣的世界,卜卦的結果真的能一笑而過嗎?
他又回想起了剛剛穿越的時候,回想起死在他身邊的兩名技術軍士。
那時候子彈再偏一點點,就打到他身上了,驅逐牛仔的傳奇可能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還有興樓港那次,他的衣服上一堆彈孔,沒有中彈是個奇蹟。
自己靠着強運撿了兩條命了。
還能幸運第三次嗎?
馬克先生說:“媽祖的旨意如此,不去不算懦夫。所以……”
王義閉上眼睛。
他又想到了小時候,爸爸帶着他去看051驅逐艦。
“能打得過金剛級嗎?”
“肯定能。”老爸在看着他。
然後他想起在車布外海看到的幻覺,黃龍旗下,鐵甲艦的甲板上,留着辮子的男人們在看着他。
王義深呼吸。
他感覺到了,在車布外海時感受到的那種勇氣再一次出現在他心中。
不,應該說,自從車布海戰之後,這份勇氣就一直在那裡,從未離開。
他睜開眼睛,看着廟祝:“謝謝你的忠告。”
他站起來,對馬克說:“我應該爲了這三卦支付什麼?”
馬克先生:“什麼都不用支付,我會最快速幫你搞定金身,希望能給你帶來好運氣。”
王義微微一笑:“謝謝。”
他轉過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殿。
廟祝嘆了口氣:“他是個好人。”
馬克先生來到大殿門口,一掌拍在門柱上,說:“是啊。是個好人。可惜好人都短命。不如大師你再擲一卦,就問他是否能歸來吧。”
“可以。”於是廟祝站起來,再次唸唸有詞的繞着香爐轉了一圈,然後把竹籤扔在地上。
……
王義走出廟宇,聽見天空中飛機的轟鳴,便擡起頭。
一架B26從他頭頂掠過,向着米德維爾島的方向飛去。
————
同一時間,單冠灣。
兩百艘參與米號作戰的艦艇的桅杆,在單冠灣的海面上形成了桅杆的森林。
機動部隊旗艦、第一航空戰隊赤城號航空母艦。
赤城號全體艦員都集結在飛行甲板上,基地的地勤正在發放裝了米酒的瓷杯。
等所有人都拿到酒杯,手捧金色卷軸的典儀官走上簡易講臺,開始宣讀德川皇帝的御詔。
詔書非常簡短,宣讀完畢後,北風中將帶頭高舉酒杯,將米酒一飲而盡。
接着他把酒杯摔在甲板上。
艦島上的旗號手彷彿就在等着這一刻,直接升起早就準備好的Z字旗。
“就位!”赤城號的艦長扯着嗓子喊,於是甲板上艦員們飛奔向各個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