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慧婢智救人

哪知蕭翎服下藥物之後,有如石沉大海,過去了一個時辰,仍然不見有何效用。

孫不邪一皺眉頭,道:“道長,你可是用錯藥了?”

無爲道長道:“貧道曾親自檢查藥物,所有的藥物,都是地道之物,決不會錯。”

孫不邪道:“如果沒有用錯過藥,蕭翎服下藥物之後,怎的毫無效果。”

無爲道長尷尬一笑,道:“這大約因爲貧道岐黃之術不精,處方有誤……”

孫不邪輕輕嘆息一聲,道:“這麼看來,只有寄望於那金花夫人了!”

無爲道長早已聽那展葉青述說昨夜之事,當下接道:“如若那金花夫人當真的能夠取得北夭尊者的解寒之藥,那自是萬無一失了!”

孫不邪道:“別說那金花夫人不是北天尊者的敵手,就算她能夠取得藥物,也未必會如約趕來。”

無爲道長道:“這個貧道的看法就和老前輩不同了,那金花夫人如真能取得解藥,定然會如約而來,就是她取不到解藥,只要未死在北夭尊者手下亦將會如約趕來……”

等待中的時光,過的特別漫長,孫不邪更是焦急無比,來回在室中走動,不時行近蕭翎木榻之前,一下摸摸蕭翎的額角,一下按按蕭翎前胸,焦急之情,如坐鍼氈。

無爲道長心中雖然焦急,但尚能沉得住氣,閉目而坐,一語不發。

好不容易盼望到天色入夜,無爲道長晃燃火折,燃起桌上火燭。

這是一段黯然沉悶的時光,無爲道長和孫不邪,心頭如同壓上了一塊千斤重鉛,相對無言。

夜近二更時分,仍是毫無動靜,孫不邪心中哀傷,一心想着蕭翎的生死,不知時已二更,無爲道長卻是心如火焚,霍然站起,行到門口,打開室門,向外望去。

但見夜空幽寂,哪裡有金花夫人的蹤影。

不禁黯然一嘆,忖道:“完了,就算她取得解藥,但如再晚來上半個時辰,那蕭翎一息斷絕,只怕也無法回生了……”

忖思之間,突聞遙遠處,傳過來一個女子的呼叫之聲。

凝神聽去,那聲音似是隱隱在呼叫蕭翎之名。

靜夜之中,這聲音至少在兩裡之外。

無爲道長心中一動,回頭說道:“老前輩好好的照顧蕭翎,貧道去去就來。”

也不待孫不邪答話,縱躍出室,循聲找去。

那呼叫蕭翎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無爲道長施用出了全力,循聲奔去。

他輕功卓絕,疾如飄風,片刻之間,已奔行了兩三里路。凝目望去,只見黯淡星光下,站着一個背插長劍,身着玄色勁裝的少女,不斷的呼叫蕭翎之名。

那少女似是已警覺到有人行近,停止了呼叫之聲,道:“什麼人?”

無爲道長暗暗吃了一驚,道:這女子是何許人物,耳目如此靈敏。

緩步繞過一株大樹,走了過來道:“貧道無爲。”

那玄衣少女兩道秋波直射過來,望着無爲道長,冷冷地說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又不是在叫你。”

語氣雖然冷漠,詞意卻一派天真。

無爲道長道:“姑娘呼叫之人,可是蕭翎嗎?”

玄衣少女道:“不錯啊!你可知道他現在何處?”

無爲道長點點頭道:“如是不知蕭翎現在何處,貧道也不會來此了。”

玄衣少女急道:“快帶我去見他。”

無爲道長道:“姑娘如不肯說出身份姓名,貧道決不會帶姑娘去。”

那玄衣少女急道:“我叫陸娟黛,行了吧!快帶我去見他。”無爲道長道:“陸娟黛!從未聽人說過。”

陸娟黛道:“不知道我,那你總該知道我爹爹吧?”

無爲道長道:“令尊是誰?”

陸娟黛道:“我爹爹北天尊者。”

無爲道長怔了怔,道:“原來是冰宮公主,貧道失敬了。”陸娟黛急道:“我什麼都說了,還不快些帶我去見蕭翎,我爹爹那玄冰掌惡毒無比,再晚了恐怕沒有救了。”

無爲道長心中暗道:此刻的蕭翎已經是奄奄將斃,不論此女說的話是真是假,何不先帶她去碰碰運氣。當下說道:“貧道帶路。”轉身行去。

陸娟黛一面奔行,一面催促無爲道長走快一些。

兩人趕回靜室,只見孫不邪左手扶着蕭翎的身子,右手按在蕭翎的命門穴上,正以本身真氣灌入蕭翎內腑。

孫不邪擡頭瞧了無爲道長一眼,道:“你騙了老叫化。”

陸娟黛急行兩步,奔到木榻前面,接口說道:“快放開他。”並指如朝,點向孫不邪的右腕脈穴。

孫不邪右手一擡,讓避開去,一躍而起,揮手劈出一掌,目光卻投注在無爲道長的臉上,道:“道長,這位姑娘是誰?”

無爲道長道:“北天尊者之女,來救蕭翎之命,老前輩請讓開吧!”

陸娟黛一語不發,右手硬接了孫不邪一記掌力,左手卻從懷中摸出了一粒丹丸,塞向蕭翎口中。

孫不邪掌力何等雄渾,陸娟黛硬接一掌,被震得向後疾退了兩步,左手藥丸,差了兩步,無法投入蕭翎口中,心中大是惱怒,飛起一腳,踢向孫不邪的小腹。

孫不邪飛身一躍,離開木榻,落在室壁一角。

陸娟黛口中恨聲說道:“如是耽誤了他的性命,我就要你們兩人爲他償命。”

右手探出,扶住蕭翎身軀,左手捏着丹九,疾快的塞入了蕭翎口中。

金丹入口,自化玉液,瀝瀝入喉。

無爲道長兩目凝神,投注蕭翎的臉上,瞧着他服下藥物的變化,一面監視着陸娟黛的舉動。

孫不邪兩道目光更是全神貫注在蕭翎的身上,那藥物果然是靈驗無比,蕭翎服用過藥物不久,突然伸動了一下雙手。

無爲道長眼看蕭翎似欲醒了過來,心中大喜道:“陸姑娘的藥物,果然是靈驗的很。”

孫不邪聽得呆了一呆,低聲說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無爲道長道:“貧道不是早就告訴過老前輩嗎,她是北天尊者的女兒。”

孫不邪道:“她姓什麼?”

無爲道長道:“北天尊者姓什麼?”

孫不邪低聲說道:“據老叫化所知,那北天尊者自稱複姓百里,他的女兒,怎麼會姓起陸來?”

無爲道長吃了一驚,道:“當真嗎?”

孫不邪道:“自然是當真的了,老叫化幾時講過謊言……”說着右手一把抓住了無爲道長,急急地接道:“不管她姓張姓王,也不用管她是不是那北天尊者的女兒,目下咱們擔心的是蕭翎的生死,她只要能夠醫好蕭翎的傷勢,那就行了。”

無爲道長點點頭,道:“老前輩說的不錯。”

這時,躺在牀上的蕭翎,忽然一伸雙臂道:“凍死我了。”忽地一挺身,坐了起來。

孫不邪大喜道:“兄弟,你好了嗎?”

燈光下只見蕭翎的臉色仍是一片慘白,雙目無神,回過頭來,望了孫不邪一眼,緩緩說道:“晚輩好些了……”

目光轉到無爲道長臉上,道:“多謝道長救命。”

他身體雖尚未復元,但神志仍極清醒。

無爲道長道:“是這位姑娘救了你。”

蕭翎望了木榻前面的少女一眼,道:“姑娘和在下素不相識,何以來此相救?”

無爲道長原來想她是北天尊者之女,但因不願說出真正姓名,故而隨口捏造出一個陸娟黛來應付,但是蕭翎也不相識,才知此女真是冒名替姓而來,不禁心中一動,一面暗中運氣,緩步向蕭翎木榻前行去,一面說道:“蕭大俠再仔細看看,這位姑娘是北天尊者之女。”

蕭翎雙目盯注在她臉上瞧了一陣,搖搖頭道:“她不是。”無爲道長不等那少女開口辯駁,急急接道:“她叫陸娟黛。”蕭翎搖着頭,道:“這就更不對了,那北天尊者之女,乃複姓百里,單名一個冰字,怎的會姓起陸來了。”

這當兒,無爲道長已然行到那陸娟黛的身側,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陸娟黛的右腕脈門,冷冷說道:“姑娘冒充那北天尊者之女,是何居心?”

陸娟黛神情鎮靜的微微一笑,道:“放開我。”

無爲道長道:“姑娘請向後退五步,貧道就放開姑娘。”

陸娟黛回顧了蕭翎一眼,道:“道長可是怕我傷了他嗎?”無爲道長道:“不錯,姑娘和蕭大俠相距過近,如是陡然出手,貧道自知救援不及。”

陸娟黛道:“如是我會傷他,那也不用救他了。”

無爲道長道:“姑娘話雖說的不錯,但姑娘身份未明之前,究竟是叫人難以放心,還是請退後五步的好。”

陸娟黛無可奈何的向後退了五步,道:“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無爲道長放開陸娟黛的右腕,合掌說道:“姑娘雖冒名前來,但貧道仍然感激姑娘救治了蕭大俠的傷勢。”

這座屋本不太大,陸娟黛退後五步,已到了門口,背依在木門之上,緩緩說道:

“蕭相公當真不認識小婢了嗎?”

蕭翎凝目瞧了陸娟黛一陣,搖搖頭道:“不認識。”

陸娟黛道:“蕭相公認識香雪姊姊嗎?”

蕭翎道:“認識,她是百里姑娘的貼身女婢,在下和她見過幾面。”

陸娟黛道:“香雪追隨姑娘,悄然而去,追尋你的下落,小婢本要同行,卻被姑娘強令留下,要小婢追隨在老爺身側,探聽你的消息,姑娘心中早已知道,她如逃走之後,老爺必將遷怒於你,因此,姑娘出走之日,順便取了老爺煉製的靈丹兩瓶,分了兩粒,存在小婢之處……”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倒是被你家姑娘料中了。”

陸娟黛道:“姑娘曾經告訴小婢,留心老爺舉動,萬一被他尋着蕭相公,出手傷了你,就要小婢送上解藥。”

蕭翎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受傷呢?”陸娟黛道:“我們冰宮衛隊,今天中午擒住了一位金花夫人,據說她是想去偷老爺煉製的靈丹,小婢一時心血來潮,忽然想到相公,因此跑去問那金花夫人,起初之時,她不肯說,直到天到初更,我再去看她時,她才說出來救你之事,小婢當時大爲震驚,想不到姑娘臨去的留言,竟然會如此的靈驗……”

蕭翎道:“原來如此,這其間的陰差陽錯,竟然是如此的巧合。”

只聽得陸娟黛接道:“小婢問她相公現在何處?”

無爲道長接道:“金花夫人定然告訴你了。”

陸娟黛道:“不錯啊!”

無爲道長道:“她既然告訴了你,爲何不直來此地。”

陸娟黛道:“那金花夫人說了一半,老爺恰好派人來提她問話,小婢只好躲了起來……”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當時天色已經不早,小婢勢難等她回來,只好依照她說的大約方向,趕來此地,哪知找來找去,也找不着,心中一動,我便大呼相公之名……”她目光一掠無爲道長,接道:“這位道長循聲找去,定要問我之名,形勢迫切,只好冒充一下我們姑娘的身份。”

蕭翎道:“陸娟黛可是你真名嗎?”

陸娟黛道:“小婢名叫娟黛,這姓乃是小婢真姓,我雖冒充姑娘身份,以求早些見到相公,但卻不敢借用姑娘之名……”

只見孫不邪舉手一揮,熄滅火燭,道:“有人來了!”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傳來,似是有人從屋面上躍落院中。

孫不邪暗中運起掌力,正待喝問,耳間已響起一個女子聲音,道:“蕭翎的傷勢如何了?可有什麼變化?”

無爲道長道:“是金花夫人。”隨手打開木門。

只見金花夫人雙手捧着胸腹,緩步行了進來。

孫不邪晃燃火摺子,燃起了火燭。

凝目望去,只見金花夫人緊咬着牙關,長髮技垂,舉步落足之間,似是拖着了一塊重鉛。

顯然,金花夫人似是受了很重的傷。

只見金花夫人擡頭望了站在蕭翎木榻前面的陸娟黛一眼,道:“你來了。”

陸娟黛點點頭,道:“來啦。”

金花夫人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陸娟黛急急奔了過來,扶起金花夫人,道:“你傷的很重嗎?”

金花夫人點點頭,道:“你可是送解藥給他的嗎?”

陸娟黛道:“他已經服用下去了。”

金花夫人道:“娟黛姑娘,多謝你了,如是等我趕來,也許已經來不及了。”

蕭翎緩緩坐起身子,走下木榻,道:“夫人傷在何處?”

金花夫人苦笑一下,道:“不要緊,我死不了……”

突然一張嘴巴,吐出了一口鮮血。

陸娟黛掏出絹帕,拭去金花夫人前胸的血漬,道:“你可是傷在我們老爺的手下?”

金花夫人搖搖頭,道:“不是……”

無爲道長接道:“陸姑娘,她傷在內腑,不宜多言,姑娘最好是別再問她。”

伸手入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了兩粒丹藥,接道:“陸姑娘,讓她眼下這兩粒丹丸。”

陸娟黛接在手中,遞了過去。

倔強的金花夫人,突然伸手接過丹丸道:“我還不用人來服伺。”

張口吞下了兩粒丹丸。

蕭翎道:“夫人,在下得這位陸姑娘送來解藥,服用之後,傷勢已然大見好轉,夫人請上榻休息一會如何?”

金花夫人傷勢雖重,但她生性倔強,仍是裝出往日一般模樣,言笑自若,當下說道:

“蕭兄弟,人人都叫我金花夫人,你也要這般叫我嗎?”

蕭翎一皺眉頭,道:“那要我叫你什麼?”

金花夫人道:“叫我大姊姊啊!我不是一直叫你小兄弟嗎?”蕭翎略一沉吟,道:

“好!姊姊請上木榻休息一下如何?”金花夫人挺身站起,身子搖了兩搖,似是將要倒下,陸娟黛伸手來扶,卻被她揮手摔掉,搖搖擺擺的行近木榻,坐了下去。

蕭翎想到金花夫人爲了救自己之命,不惜冒險犯難,身受如此重傷,心中大是不安,緩步走近木榻說道:“姊姊,那無爲道長醫道精深,要他替姊姊看看傷勢如何?”

他已知金花夫人脾氣倔強,如是請無爲道長替她把脈,被她一口回絕,那未免大使無爲道長難看,故而先行和她商量。

只見金花夫人搖搖頭,道:“不用了,我自己的傷勢,自己清楚,只要休息一夜,就可復元。”

無爲道長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孫不邪對那金花夫人,原無好感,但他此刻卻觀念大變,輕輕咳了一聲,道:“無爲道長的醫術,雖然不及毒手藥王,但亦算世間罕有的良醫,姑娘何必固執,爲什麼不讓他瞧瞧。”

蕭翎接道:“孫老前輩說的不錯,姊姊最好能讓無爲老前輩替你把脈。”

金花夫人道:“你當真怕我死了嗎?”

蕭翎向金花夫人微笑道:“姊姊爲了救我蕭翎之命,身受如此重傷,蕭翎心中何安。”

金花夫人笑道:“好吧!爲了讓你安心,那就有勞道長了。”無爲道長緩緩行了過來,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把着金花夫人左腕脈穴,良久之後,緩緩說道:“夫人的傷勢,應該不很重,只是負傷之後,一直未得靜坐調息,急急趕路,才使傷勢惡化起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看的不錯啊!”

蕭翎接口道:“可有療好之望?”

無爲道長道:“此刻她氣血已攻內腑,必得多養息一些時日才行。”

金花夫人道:“需要多長的時間?我不能在這裡停的太久。”無爲道長道:“多則七日,少則五天。”

金花夫人道:“不行,那就不用瞧了,明天午時,我必得離開此處動身。”

無爲道長道:“不是貧道危言聳聽,如若夫人不得適當休息,還要匆匆趕路,傷勢再交惡化,就算華佗重生,扁鵲還魂,只怕也無能再救夫人之命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我如留這裡靜養五日,就算集合天下名醫於斯,也無法救我之命。”她喘了兩口氣,接道:“正因爲我還想多活一些日子,纔要匆匆離此。”

蕭翎道:“爲什麼呢?”

金花夫人笑道:“你一定要知道嗎?”

蕭翎道:“不錯。”

金花夫人道:“事已至此,告訴你也不妨事了,那沈木風已在我身上下了毒手,每隔十日,必得服下一粒解藥,以延緩毒性的發作,三日之後,就是我服用解藥的日子,過了期限,將毒發而死。”

蕭翎道:“有這等事嗎?”

金花夫人笑道:“難道我還騙你,別說我了,凡是百花山莊中重要人物,大都如此,越是武功高強的人,服的毒藥也越是厲害,據說那毒藥乃毒手藥王苦心研配而成,惡毒無比,除了沈木風握有的獨門解藥之外,天下沒有可以解救之藥。”

無爲道長道:“如若她明日中午離此,就算能夠趕回百花山莊,眼下沈木風的解藥,但這數百里的行程,也足以要她的命了。”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道長說來說去,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無爲道長道:“辦法倒有一個,只不知蕭兄是否答應?”

蕭翎道:“什麼辦法?”

無爲道長道:“貧道施展金針過穴之法,廢了她的武功……”蕭翎道:“散了她的武功,也無法阻止她內賭毒發,也是難以救她之命。”

無爲道長道:“有一種最爲慘酷的解藥之法,那就是廢了她武功之後,把她放在蒸籠之內,用陳年老醋,蒸除她身上之毒。”

蕭翎道:“一定成嗎?”

無爲道長道:“貧道如無把握,也不會說出口了。”

蕭翎道:“除去她內腑奇毒之後,還可以使武功復元嗎?”無爲道長搖搖頭,道:

“不成了,這一生一世,都無法再練武功。”

蕭翎道:“除此之外呢?”

無爲道長道:“貧道再無良策。”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茲事體大,在下如何做得主意。”無爲道長道:“蕭大俠和那金花夫人商量,生死之間自然由她抉擇。”

蕭翎嘆息一聲,道:“眼下只有如此了。”

緩步走回室中。

只見金花夫人靠在棉被之上,圓睜着一雙星目,臉上卻滿是睏倦之色。

她似是極力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和輕鬆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你們在談些什麼?”

蕭翎道:“談姊姊的傷勢。”

金花夫人搖搖頭道:“不用談了,明日午時之前,我必得離開此地,除非無爲道長在明日午時之前,能治療好我的傷勢。”

蕭翎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金花夫人道:“兄弟有話說嗎?”

蕭翎道:“你爲救我之命,落得如此下場,此言叫我如何開口。”

金花夫人笑道:“不妨事,你儘管說出口來就是。”

蕭翎道:“無爲老前輩有一良策……”

無爲道長道:“那是最笨的法子,如何能談得良策二字。”蕭翎接道:“那辦法雖可救姊姊之命,但要廢除你一身武功,不知姊姊的意下如何?”

金花夫人笑道:“廢除我一身武功,那是比要我性命更爲重大了。”

蕭翎道:“因此,在下不敢做主,生死之間,要由姊姊自己抉擇了。”

金花夫人笑道:“我不想死,但更不願被人廢去武功,因此明日午時之前,必得離此,趕回百花山莊,盡半夜半日之功,打坐調息,也許可助我體能恢復一些。”

無爲道長道:“爲時已晚,此刻,夫人不但不能奔走行動,而且連運氣調息,亦將使傷勢惡化,唯一之策,就是靜臥不動。”

金花夫人突然挺身而起,道:“此言當真嗎?”

無爲道長道:“夫人此刻可有愈來愈覺睏倦之感?”

金花夫人道:“不錯。”

無爲道長道:“那就不會錯了。”

金花夫人突然一提真氣,道:“既是如此,我要連夜走了。”蕭翎急急說道:“夫人止步。”

金花夫人回頭笑道:“又叫我夫人了。”

無爲道長接道:“按貧道查看夫人脈象,難以撐過百里行程,必將傷發而死。”

金花夫人道:“就算明知必死,也得冒險一試。”

無爲道長道:“你沒有十分之一的機會,不用賭了。”

蕭翎接口說道:“道長,如若用一具軟榻,讓她躺在軟榻之上,擡回百花山莊,對她傷勢,是否有礙。”

無爲道長道:“那倒是無礙了。”

蕭翎道。“既是如此,姊姊請等候片刻,我送你回去……”孫不邪道:“你要去百花山莊?”

蕭翎道:“我只送她到十里之外,就兼程而回。”

無爲道長道:“蕭大俠忘記了一件事。”

蕭翎道:“什麼事?”

無爲道長道:“蕭大俠大傷初愈,亦不宜奔走勞碌。”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蕭兄弟,你能有這份心意,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你送我未免危險太大,沈木風耳目靈敏,如是被他發覺,不但牽累到你,而且也害了我。”

蕭翎道:“但姊姊不能奔走……”

金花夫人接道:“不要緊,我只要能夠奔行百里,就算倒臥路旁,大半也會遇上沈木風的暗樁,此刻,他正值用我之時,必會想盡方法救我……”

語聲微微一頓,黯然接道:“你要好好保重,姊姊去了,但願日後咱們還能見面。”

縱身一躍,飛出室外,飛上屋面而去。

蕭翎本要追趕,卻被孫不邪伸手攔住,道:“蕭兄弟,那金花夫人說得不錯,你如要送她,不但害了自己,而且也害了她。”

陸娟黛突然行到門口,道:“小婢也該回去了,萬一被尊者發覺,只怕性命難保。”

孫不邪道:“既有性命之險,姑娘爲何還要回去。”

陸妮黛輕輕嘆道:“冰宮戒律,私行逃亡,必予追殺,小婢不能留此……”

目光一掠蕭翎接道:“蕭相公日後遇上我家姑娘時,還望好好待她。”

轉身一躍,繼金花夫人之後,登上屋面,飛躍而去。

孫不邪望着陸娟黛消失的背影,長長嘆息一聲,道:“女孩子的心事,真叫老叫化想不明白。”

無爲道長長吁一口氣,道:“蕭大俠的傷勢如何了?”

蕭翎道:“寒冷盡消體能漸復,大致說來,已算復元了。”無爲道長輕輕嘆息一聲,道:“那很好,貧道也算減去了一個負擔。”

孫不邪突然接道:“道長可是準備在此和沈木風決一死戰嗎?”

無爲道長略一沉吟,道:“貧道自知憑我們武當派一己之力,決難抗拒那百花山莊,就算約得二三好友相助,然無疑以卵擊石,難與爲敵,但目下形勢迫人,如不能奮起抗拒,只有束手待縛一途了。”

孫不邪接道:“道長不是已經派人連絡九大門派中人,要他們派遣高手相助嗎?”

無爲道長嘆道:“那沈木風雖然實力強大,但九大門派如能選派出高手,縱然未必能夠勝他,也該是一個平分秋色之局,只可惜……”

突然住口不言。

孫不邪道:“怎麼?可是九大門派不肯相互支援,派遣高手助戰嗎?”

無爲道長道:“雖然未曾拒派高手,但也不肯全力相助,唉!九大門派各存私心,以求自保,豈不正好中了沈木風的下懷,集中全力,個個擊破。”

孫不邪道:“這話不錯,但不知道長有何高明之策。”

無爲道長道:“近百年來,武林九大門派,雖無大恩大怨,但小衝突,卻是在所難免,也一直未能出一個使各大門派敬眼的人才,致使各大門派之間,關係變得十分淡漠,尤以少林派,近數十年來,幾乎是不同其他門派往來。”

孫不邪接道:“據老叫化所知,道長和少林現代掌門人私交甚篤,難道是江湖傳言有誤嗎?”

無爲道長道:“雖和少林掌門頗有私交,但因此事關係太大,那少林掌門也不便強行做主……”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私交總歸於私交,但一旦面臨到重要關頭,只怕私交就難發揮作用了……”

他心中感慨甚多,言罷,不禁黯然一嘆。

孫不邪道:“九大門派,故步自封,互不支援,那是自取滅亡了。”

蕭翎道:“目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應付強敵……”

語聲微微一頓,道:“在下有一件不解之事,還得道長指教。”

無爲道長道:“什麼事?”

蕭翎道:“那金花夫人怎會到了此地。”

無爲道長略一沉吟,把經過之情,仔細的說了一遍。

蕭翎奇道:“沈木風何以會突然撤走?”

孫不邪道:“老叫化也是想不明白。”

無爲道長道:“唯一可疑之處,就是那一陣樂聲,沈木風聽得那樂聲之後,似是甚爲震驚,豪氣盡消,全軍而退。”

蕭翎道:“道長精通音律之學,可能聽出那樂聲是什麼樂器所奏嗎?”

無爲道長道:“非蕭非笛,似是兩種樂器混在一起……”

沉吟了一陣,道:“似乎是一種古箏,和洞簫混合而成。”孫不邪道:“老叫化想遍數百年來武林人物,就想不到哪一個人,有着樂聲退敵之能。”

蕭翎道:“這確實有些奇怪,在下學藝之時,亦曾聽到家師講說天下武林高人往事,但未聽過有樂聲退敵之能。”

孫不邪道:“此時此地,不用再談這些事了,咱們也該回去瞧瞧了。”

蕭翎探手入懷,取出一錠黃金,放在本案之上,熄去火燭。道:“咱們走吧!”當先出室。

孫不邪緊隨在蕭翎身後而出,一把抓住蕭翎左腕,笑道:“蕭兄弟體能尚未恢復,老叫化助你一臂之力。”

陡然一提真氣,飛身躍上屋面。

蕭翎聽到沈木風帶人追蹤,爲樂聲所退,但心中仍是擔心父母安危,一路上急急奔行。

行至湖邊,只見那雲陽子帶着四個中年道長,早已在湖邊等候。

無爲道長低聲問道:“可有事故?”

雲陽子搖搖頭,道:“一切安好,未見來犯之敵。”

蕭翎急急接道:“道長可曾見過家父家母嗎?”

雲陽子道:“貧道心知兩位老人家是那沈木風用心所在,因此,特請中州二賈和司馬乾等護至山中一處隱秘所在躲藏起來了。”

蕭翎心中暗道:你不要弄巧成拙,口中卻問道:“他們回來沒有?”

雲陽子道:“還在山上。”

蕭翎輕輕咳了一聲,不再多問,飛身躍上木舟。

無爲道長、孫不邪和蕭翎,同乘一舟,雲陽子帶四位武當弟子,共乘一舟。

雙舟齊發,破浪而行。

蕭翎想到父母兩度遇險之事,對兩位老人家的安危,特別惦記,那小舟行速雖然很快,但他卻仍然覺着不夠,親自運槳,舟行如飛。

小舟靠岸,蕭翎顧不得和孫不邪等多打招呼,直向父母房中奔去。

只見木門大開,室中一片黑暗。

蕭翎輕輕咳了一聲,道:“有人嗎?”

內室中傳出來金蘭的聲音,道:“蕭相公嗎?”

蕭翎道:“不錯,家父母尚未歸來嗎?”

室中火光一閃,點起一隻火燭,金蘭勁裝佩劍,緩步走了出來,道:“老爺夫人,已有商爺、杜爺等保護上山而去。”

蕭翎道:“你可知他們現在何處嗎?”

金蘭道:“不知道。”

蕭翎回頭望去,只見孫不邪和雲陽子,並肩站在門外,當下接道:“道長知道嗎?”

雲陽子笑道:“蕭大俠但請放心,貧道擔保令尊、令堂安好無恙。”

蕭翎抱拳一揖,道:“在下知道長心思周密,但未見得家父母之前,在下實難放心。”

雲陽子道:“貧道已派人施放訊號,招請他們回來。”

蕭翎道:“道長如知去處,最好能帶在下去看看。”

雲陽子道:“蕭大俠如此孝心,貧道自是應命,不過,就貧道所料,中州二賈此刻已經接得訊息,保護着令尊、令堂下山而來,如是我等上山尋找,錯了道路,反而耽誤了時間。”

蕭翎嘆息一聲,道:“好吧!咱們就在此等候,但不知要等上多少時間?”

雲陽子道:“至多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蕭翎緩步走回父母居住的房中,燃起一支火燭,呆呆坐在廳中。

雲陽子知他連經兩次父母被撈的大變之後,已成驚弓之鳥,心中正自憂苦,也不多言,默默而坐。

一支火燭燒完,仍不見蕭氏夫婦和中州二賈歸來。

金蘭重新燃上一支蠟燭,緩步退到廳門口處。

蕭翎忍了又忍,仍然是忍耐不住,說道:“道長,咱們等了多久?”

雲陽子道:“尚不足一個時辰。”

蕭翎輕輕咳了一聲,欲言又止。

雲陽子口中說的輕鬆,心中卻是感覺到有些不對,緩緩站起身子,道:“蕭大俠請坐片刻,貧道去問問那傳訊弟子。”

也不待蕭翎答話,起身出室而去。

雲陽子剛剛行到室門口處,一條人影疾如飛鳥一般,直竄而入,幾乎和雲陽子撞了一個滿懷。

雲陽子身子一閃,避開來勢,伸手一把,抓住了來人左腕。蕭翎霍然站起,凝目望去。

只見來人道裝佩劍,正是武當門下弟子。

雲陽子緩緩放了那人手腕,說道:“什麼事如此匆忙?”

那道人雙掌合十,欠身對雲陽子一禮道:“弟子奉急命而來,一路奔走,早已累得神志不清了,還望師叔原諒。”

蕭翎右手一按桌面,急步而至,道:“什麼事?快說!”

那道長喘了口氣,道:“弟子奉命守護山上一處要道……”蕭翎急急接道:“我那父母,可是又被擄去了嗎?”

那道人滿臉慚愧之色,道:“弟子守在要道之上,不知怎的竟被人點了穴道。”

雲陽子臉色一變,道:“以後呢?你怎麼醒了過來?”

那道人道:“弟子被掌門師尊救醒。”

雲陽子道:“掌門道長現在何處?”

那道人道:“掌門人救醒弟子之後,問明經過,命弟子傳命師叔,通知蕭大俠,一起入山,弟子奉命,一路急奔而來。”

大變已生,蕭翎焦急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低聲對那道人說道:“你一路奔跑,定然十分辛苦,好好休息去吧!”

那道人欠身對雲陽子和蕭翎行了一禮,悄然而退。

雲陽子仰面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想不到果然出了變故,實叫貧道慚愧的很。”

蕭翎道:“事已至此,道長也不用自責了,咱們上山瞧瞧去吧!”

雲陽子道:“貧道帶路。”放腿向前奔去。

蕭翎緊隨雲陽子身後而行。

這兩人輕功卓絕,全力奔行,有如兩道掠空流矢。

片刻工夫,已奔出七八里路,翻越了兩座山嶺。

這時,天色已亮,四周景物,已然大致可見。

雲陽子陡然停下腳步,目光轉註一叢深草之中。

蕭翎道:“道長可是走迷了路?”

雲陽子搖搖頭,快步行入一叢深草之中,拖出一個佩劍的中年道人,略一查看,揮手一掌,拍在那人背心之上。

只聽那道人長吁一口氣,緩緩睜開了雙目,望了雲陽子一眼,掙扎而起,拜伏地上。

雲陽子沉聲說道:“不用多禮了,告訴我經過之情。”

那道長垂首說道:“弟子守在此地,被人點了穴道,多虧師叔相救。”

雲陽子道:“什麼人點了你的穴道?”

那道人道:“弟子聞得衣袂飄風之聲,還未來及回頭瞧看,已被點中了穴道。”

雲陽子略一沉吟,回頭對蕭翎說道:“蕭大俠,來人點穴手法,十分輕微,用心不在傷人,就此而論,貧道推想那人決非沈木風。”

蕭翎道:“唉!奇怪的是除了沈木風之外,還有何人要擄去在下的父母呢?”

雲陽子舉手一揮,低聲對那道人說道:“此地已沒有你的事了,你下山去吧!”

那道人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雲陽子望了蕭翎一眼,接道:“百花山莊中人,一向手段毒辣,對本門弟子決不會如此留情。”

蕭翎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說話之間,瞥見無爲道長帶着中州二賈和東海神卜司馬乾,急急行來。

蕭翎眼看中州二賈無恙,先放下一半心來。

無爲道長等來勢甚快,片刻間已到了兩人身前。

中州二賈並肩行到蕭翎身前,突然跪了下去,道:“小弟等該死,敬望大哥責罰。”

蕭翎雙手齊出,扶起中州二賈,道:“兩位兄弟快請起來,把詳細經過告訴小兄。”

商八輕輕嘆息一聲,道:“小弟把兩位老人家安排一處石洞之內,小弟守在洞內,杜兄弟守在洞外,夜半之時,突聞杜兄弟摔倒之聲,小弟衝出石洞,果然洞外站着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杜兄弟已被人點了穴道,倒在路側……”

蕭翎道:“你和那人動過手嗎?”

商八道:“乍驚大變,心神失常,只顧前面之敵,卻不料後面突受襲擊,而且那人出手奇快,小弟驚覺到時,已被他點了穴道。”

蕭翎目光轉到杜九臉上,緩緩說道:“杜兄弟可曾看清楚來人嗎?”

杜九道:“說來慚愧,小弟被人施用暗器擊中穴道。”

無爲道長接道:“那是一種豆粒打穴的絕技,非有絕頂內功,難以施爲,何況又是對付杜兄這等高手。”

蕭翎目光轉註到司馬乾的身上,道:“司馬兄可曾瞧到敵人了嗎?”

司馬乾輕輕嘆息一聲,道:“說來慚愧的很,兄弟守在商兄之後,商兄出洞之時,小弟已然驚覺,因此,凝神戒備……”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在小弟預料之中,商、杜二兄,就算遇上強敵,也有得數十合惡戰,卻不料強敵竟然奇快無比,兄弟見人影一閃,還道是商兄,還出言招呼一聲,卻不料那一聲呼叫,竟被他判明瞭兄弟停身之地,揚手打來了一把暗器,兄弟雖然避開了幾枚,仍然被擊中兩處……”

蕭翎道:“這麼說來,司馬兄也是傷在那豆粒打穴的暗器之下了。”

司馬乾道:“大約是洞中太過黑暗,他認穴不準,兄弟雖被暗器擊中,幸未傷及穴道,還有再戰之能……”

蕭翎接道:“司馬兄和他動過手了?”

司馬乾道:“交手兩招,兄弟就被那人點中了穴道。”

蕭翎道:“司馬兄先爲暗器打傷,再行和他動手,先天上已經吃了大虧,那是一場勢不均,力不敵的搏鬥了。”

司馬乾苦笑一下,道:“話雖如此,但那人武功高強,纔是致勝主因,兄弟自信,兩合之內,能點中我穴道,舉世間只怕沒有幾個。”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家父母可被人擄走了嗎?”

司馬乾道:“兄弟被點中穴道之後,洞中再無防守之人,令尊、令堂,自然是……”

無爲道長接道:“貧道趕到那石洞之後,已無兩位老人家蹤影,連玉蘭也同時失蹤不見。”

蕭翎道:“道長可曾撿得那人打出的暗器嗎?”

無爲道長緩緩從衣袋之中,摸出黃豆大小般的兩粒暗器,遞了過去,問道:“不知蕭大俠可識得此等暗器?”

蕭翎接在手中,瞧了一陣,道:“不認識。”

無爲道長道:“這叫菩提子,是一種全憑內力打出,擊人穴道的暗器。”

蕭翎道:“道長可知當今武林之世,有何人施用這種暗器嗎?”

無爲道長道:“就貧道記憶所及,武林中確有一人施用這等暗器,不過,那人早已被關入了禁宮之中……”

蕭翎道:“禁宮未開,那人自然是不會重出江湖了。”

無爲道長道:“正因如此,貧道纔有着茫無頭緒之感。”

蕭翎道:“那人可有弟子?”

無爲道長道:“就貧道所知,那人並未收錄過弟子……”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還有一件令人難解之事,來人用心,似是隻爲兩位老人家,對本派中各處守道弟子,出手都甚留情,雖有七個弟子,被人點了穴道,但卻無一人受傷,那決非百花山莊中的人了。”

司馬乾接道:“還有一件奇怪之處,就是此人何以知道我們藏身石洞。”

無爲道長回顧了雲陽子一眼,道:“那石洞所在之地,除了你我之外,咱們武當門下,還有何人知曉?”

雲陽子道:“三弟也許知道。”

無爲道長道:“三弟之外呢?”

雲陽子道:“除了三弟之外,只有大師兄身側兩個童子,知道此事了。”

無爲道長道:“小兄相信他們都不會泄露此事。”

蕭翎道:“道長,在下心中有件事,不吐不快。”

無爲道長道:“蕭大俠儘管請說。”

蕭翎道:“沈木風在各大門派之中,都派有臥底的奸細,貴派自是亦不例外。”

無爲道長呆了一呆,道:“此事當真嗎?”

蕭翎道:“是我親目所見,自然是不會錯了。”

無爲道長道:“貧道立刻召集我武當門下,蕭大俠可能指認出來?”

蕭翎搖搖頭,道:“沈木風召集他們,在深夜之中,在下那時身爲百花山莊的三莊主,亦曾敬陪末坐,不過與會之人,都戴着面紗,十分神秘,在下雖知其事,卻是難認其人。”

無爲道長沉吟了一陣,道:“蕭大俠可知道他們的名字嗎?”蕭翎搖搖頭,道:

“不知道。”

說話之間,瞥見孫不邪風馳電掣一般,奔了過來。

雲陽子道:“如是蕭大俠說的不錯,那奸細潛伏在咱們武當派中,已是非一日時光,大師兄不用焦急,咱們既知道了此事,日後留心一些,不難查出。”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孫不邪奔到了幾人身側,說道:“擄去兩位老人家的,決非百花山莊中人。”

無爲道長道:“老前輩可曾找到一點頭緒嗎?”

孫不邪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張素箋,道:“幾位先瞧瞧這個,老叫化再說經過不遲。”

無爲道長接過素箋,只見上面寫道:沈木風處心積慮,必欲獲得兩位老人家,好以此脅迫蕭翎,爲其所用,爲了兩位老人家的安全,暫行接引到一處隱秘所在,代爲奉養。

字跡潦草,分明是匆匆寫成。

無爲道長把素箋速向蕭翎,問道:“老前輩在何處取得這張素箋?”

孫不邪道:“諸位在搜查那石洞之時,老叫化卻登上了附近一座高峰之上,四面查看,果然被我瞧到一條人影,奔向正南而去,老叫化發現了這點線索,立刻施用出了全身氣力追趕……”

蕭翎接道:“老前輩追上了嗎?”

孫不邪道:“如論那人輕功,老叫化本難追上,所幸他未曾發覺老叫化子隨後追蹤,等他發覺之時,老叫化已追他到了五丈之內……”

雲陽子知他武功高強,忍不住問道:“以老前輩功力,既然已追到五丈之內,那人定然是難以逃走了?”

孫不邪道:“他發覺老叫化子追蹤之後.立時放腿急奔,老叫化緊追不捨,一口氣翻越了六七座山峰,那人輕功絕佳,老叫化追了七八道山嶺,也不過追上丈餘左右。”

無爲道長道:“可是那人放下這張素箋之後,老前輩就放他而去。”

孫不邪搖搖頭道:“老叫化瞧出情勢不對,只好嚇唬着說道,不論跑到天涯海角,上天入地,老叫化也要追上你爲止,就算追個十年八年,老叫化也不在乎。”他頓了一頓,又道:“那人大約是出道不久的人物,聽老叫化這麼一嚇唬,竟然停了下來。”

蕭翎急急接道:“老前輩和他動手了?”

孫不邪道:“動手了,打了十幾個照面。”

雲陽子道:“那人可是被老前輩打死了?”

孫不邪一皺眉頭,道:“你們這般搶着追問,要老叫化先答覆你們哪個纔好。”

無爲道長道:“老前輩說的是,你慢慢說吧!”

孫不邪道:“老叫化就是激他動手,眼看他停了下來,自是急撲而上,想不到他手中的劍招,竟然是凌厲異常,老叫化幾手險招,想先搶下他的兵刃,再好生擒於他,哪知竟是難以如願,唉!這一次,老叫化重入江湖,實在會到了不少後起之秀。”言下,神色黯然。

蕭翎道:“老前輩可曾瞧到他的模樣嗎?”

孫不邪搖搖頭,道:“並沒有。”

蕭翎道:“爲什麼?”

孫不邪道:“他戴着一付面罩,掩了本來的面目。”

蕭翎嘆息一聲,道:“以後呢?”

孫不邪道:“他和老叫化動手打了十幾個照面,老叫化仍然瞧不出他的破綻,情勢所迫,正想施下毒手,那人又有一個同伴趕到,投給老叫化這張素箋之後,聯袂而去。”

蕭翎強忍着心中苦悲,說道:“此事如何能夠怪得道長。”無爲道長道:“若不是貧道多此一舉,把兩位老人家送在山上,也許就不會有此等之事了。”

蕭翎道:“他們有謀而來,就算不上山來,也是一樣……”月光下,兩顆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接道:“在下難安的是因爲年邁雙親,都非武林中人,這些武林中的恩怨,竟然牽纏到兩位老人家的身上。”

孫不邪道:“蕭兄弟出道時間雖短,但因緣際會,卻使你在短短的時日中,揚名於江湖之上,名人煩惱,自古皆然,還望兄弟振作一些,老叫化已經是退出江湖的人了,但我願拼着這條老命,助你在武林中成就一番事業,死而無悔……”

語聲微頓,接道:“不僅如此,老叫化還將用我在武林中一點資望,替你約幾個助拳之人,亦要影響我丐幫弟子,助你一臂。”

蕭翎抱拳一個長揖,道:“晚輩何德何能,竟得老前輩如此垂青。”

孫不邪哈哈一笑道:“說起來似是爲你,其實,卻是爲我武林同道造福,說穿了,老叫化並不是助你,而是拖你下水。”

蕭翎道:“老前輩言重了。”

孫不邪道:“目下要緊的是先把兩位老人家找到,然後,設法找一處安全、隱秘的所在,把兩位老人家安頓下來,蕭兄弟才能放手爲我武林同道效命。”

無爲道長道:“老前輩說的是。”

孫不邪目光投注到蕭翎的身上,道:“照老叫化和他們動手的情形看來,那兩人確非百花山莊中的人物。”

蕭翎道:“奇怪的是在下實難想出,除了這百花山莊之外,還有何人要擄去我蕭翎的父母。”

孫不邪突然舉掌拍了一下腦袋,道:“會不會是那四海君主。”

蕭翎精神一振,道:“不錯,不是沈木風派人所爲,定然是那四海君主。”

孫不邪道:“如果真是四海君主所爲,那就不難找到他們了。”

無爲道長道:“貧道覺着來人擄去兩位老人家,內心似無惡意。”

蕭翎道:“如果沒有惡意,爲什麼要施用此等手段,把他們迫擄而去呢?”

無爲道長道:“貧道雖無法猜知箇中隱情,但想來當不致離譜太遠。”

蕭翎道:“何以見得呢?”

無爲道長道:“我武當門下派在各處要道的弟子,都被點了穴道,但個個都未受傷,如非那主腦人物,諄諄告誡,焉會有此等巧事。”

孫不邪道:“咱們先試試中州二賈那兩條虎獒,能否追蹤出一點頭緒再說。”

大約又過了一頓飯工人,中州二賈跑的滿頭大汗而來。

兩人身後,緊隨着兩條虎獒。

孫不邪望了那兩條虎獒一眼,只見一個個神駿非凡,雄偉尤過猛虎,當下說道:

“這兩條大狗,看來倒則雄偉的很,但少在是否學過了追蹤之能。”

商八道:“我們兄弟,仗此二獒,確實解決了不少疑難之事,只是昨夜至今,來往之人甚多,只怕要混淆了它們的嗅覺,能否找得出來,那要碰碰運氣了。”

蕭翎道:“事不宜遲,兩位就要它們試試吧!”

商八道:“這得孫老前輩帶路了。”

孫不邪道:“如是老叫化子知道他們逃往何處,那也用不到你們的兩條狗了。”

杜九冷冷說道:“老前輩不要誤會,咱們只要孫老前輩帶咱們同往你和那兩人動手之處,先讓兩條虎獒,嗅到那人氣息,才能追蹤尋找。”

孫不邪道:“原來如此。”轉身向前行去。

羣豪緊隨身後,放腿而奔。

翻過了數座山嶺,到了一處平坦之地,孫不邪陡然停下來,道:“就在此地了。”

商八道:“老前輩請仔細辨認一下,如是錯了地方,那可是差之毫釐,錯之千里了。”

孫不邪伸手指着身前四五尺處一塊草坪,道:“老叫化記的清清楚楚,決錯不了。”

商八突然伏下身去,對着兩條虎獒比畫了一陣,兩條虎獒一齊撲向那草坪之上,低頭嗅了一陣,返身撲向孫不邪。

杜九急急說道:“老前輩不要怕,它們只是嗅嗅你身上的氣息。”

孫不邪道:“兩條大狗,老叫化還不在乎。”

只見兩條虎獒在孫不邪身上嗅了一陣,齊齊仰起頭來,汪汪兩聲大叫。

商八突然低嘯一聲,兩條虎獒又放腿奔到商八身側。

只見商八雙手揮動,又比畫了一陣,兩條虎獒突然轉身向前奔去。

商八、杜九,齊齊放腿疾追,緊隨在兩條虎獒之後。

無爲道長低聲對雲陽子吩咐數言,雲陽子轉身向山下奔去,無爲道長卻緊追着蕭翎、孫不邪等隨那虎獒而去。

蕭翎心中焦急,快行幾步,迫在商八的身側,問道:“兄弟,你看可以追尋到嗎?”

商八道:“如是孫老前輩帶的位置不錯,兩隻虎獒追循的路線,就是來人的去處了。”

只見兩隻虎獒,一面不停的在地上喚着,一面向前奔去。

東奔西走,圍着幾座山包也不知轉了多少圈,直到次日午時,來到一處曠野。

忽見路邊站着一個面色慘白的女人,原來是金花夫人。

金花夫人昨夜便遇上了百花山莊中人,服下了沈木風送來的解藥。雖然毒性緩解,但傷勢未愈,是以行動很慢。

幾個人剛打過招呼。

只聽無爲道長道:“孫老前輩,這是什麼聲音?”

羣豪凝神聽去,但聞一陣嫋嫋的樂聲,傳了過來。

那聲音十分奇怪,似箭非簫,似琴非琴。

聽上去,似是兩種樂器合奏而成的樂聲。

孫不邪道:“好像是驚退那沈木風的樂聲。”

無爲道長道:“那就不錯了,貧道亦有此感。”

蕭翎突然縱身而起,道:“在下去瞧瞧是何等人物。”

他動作奇快,說完了一句話,人已飛躍出兩丈以外。

孫不邪道:“道長請留在此地,老叫化跟着他去。”

無爲道長道:“老前輩小心一些,最好別與人衝突起來。”他話未說完,孫不邪人已追到兩丈開外。

金花夫人道:“這是怎麼回事?”

無爲道長嘆息一聲,道:“說來令人難信,如非貧道親自目睹,別人說給我聽,我也是難以相信,想不到世間當真有此等怪事。”

金花夫人接道:“道長不用繞圈子,還是明明白白的說下去吧!”

無爲道長道:“那夜沈木風率領百花山莊中的高手,把貧道和孫老前輩圍了起來,如就當時形勢而論,要是動起手來,貧道和孫老前輩勢非要傷在那沈木風率領的高手圍攻之下,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突然響起了一陣奇怪的樂聲,沈木風聞得那樂聲之後,立刻率衆倉惶而遁,免去了一場大戰,也算救了貧道和孫老前輩一次性命。”

但聞金花夫人咯咯大笑,打斷了無爲道長之言。

杜九冷冷說道:“有什麼好笑的!”

金花夫人道:“聽起來好像是白日說夢,實在叫人難信!”無爲道長道:“貧道親身所經,決非謊言,夫人不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好在此事除了貧道之外,還有那孫老前輩在場。”

商八輕輕嘆息一聲,道:“世間之事,無奇不有,五年之前,在下那蕭大哥,還是一位弱不禁風的書生,但五年之後,他已是江湖之上安危所寄的英雄人物了。”

且說蕭翎施展輕功提縱身法,循聲找去,一口氣奔出了四五里路,到了一座茅屋外面。

夜色中燈光隱隱,由那茅屋中透了出來。

這時,那奇怪的樂聲,已然停了下來。

蕭翎停下腳步,望着那茅屋出神。

只聽衣袂飄風之聲,孫不邪疾追而至,低聲問道:“蕭兄弟,找到了嗎?”

蕭翎道:“就晚輩所聽得那樂聲判斷,似是就在那茅舍之中。”

孫不邪道:“既是如此,何以不到茅屋瞧瞧。”

蕭翎道:“好!咱們叩門求見!”

這是一座孤立在荒野的獨立茅屋,四面野草及膝,看上去更增荒涼。

兩人行到那茅舍前面,只見雙門緊閉,凝神聽了片刻,室中毫無聲音。

孫不邪雖已年近古稀,但暴急脾氣,仍是未改,舉手一掌,拍在木門之上,道:

“有人在嗎?”

只聽屋內傳出一個冷漠的聲音,道:“什麼人,這等無禮!”孫不邪正待發作,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如若這茅舍之中,當真是那奏樂之人,可不能對他發作,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區區孫不邪。”

室中又傳出那冷漠的聲音,道:“你是男人,還是女人?”孫不邪心中暗道:當今武林之中,後起之人,也許有不識我孫不邪的人,但這名字總該聽長輩講過纔是,至低限度,老叫化這等粗的喉嚨,也該聽出是堂堂丈夫。

當下說道:“閣下連男女的聲音,也聽不出來嗎?”

茅舍中又傳出那冷漠的聲音,道:“你聽聽我的聲音,是男人還是女人?”

孫不邪怔了一怔,暗道:論他之聲,頗似男子口音,但他如是堂堂男兒,怎會問出此等之言。

任他孫不邪見多識廣,一時間也鬧的沒了主意,回顧了蕭翎一眼,低聲說道:“兄弟,你說他是男子,還是女人?”

蕭翎道:“是男子口音。”

孫不邪道:“老叫化亦有此感。”

乃提高了聲音,說道:“閣下分明是男子口音。”

但聞那冷漠的聲音又道:“這就不對了。”

孫不邪一皺眉頭,道:“聽閣下這一句話,定是男子無疑。”右手運功,發出內勁,砰的一聲,震斷門閂,推開了木門。正待舉步而入,忽覺一股強猛的暗勁,直向外面涌來。

那力道不但來的強猛,而且迅快無比,孫不邪還未看清室內景物,一股潛力,已逼過來。

孫不邪倉促之間,無暇多思,本能的推出一掌。

兩股潛力一觸之下,捲起一陣狂風,孫不邪只覺全身微微一震,不自主的退了出來。

但聞砰的一聲,那大開的木門,忽然又關了起來。

蕭翎雖然未接對方掌力,但卻眼看着孫不邪是被逼退了出來,心中暗道:不知何許人物,有此等功力,口裡卻問道:“老前輩,看清楚那人了嗎?”

孫不邪道:“未瞧清楚……”

語音轉低,道:“兄弟,咱們遇上了高明人物,不可造次出手。”

蕭翎道:“難道咱們退回去嗎?”

孫不邪道:“那是更不成了。”

高聲接道:“老叫化有一事請教閣下,還望不吝賜教。”

茅舍中又傳出那冷漠的聲音,道:“什麼事?”

孫不邪道:“適才老叫化聽到一種樂聲,可是閣下奏出的嗎?”

室中人道:“那奏樂之人,早已離開此地了。”

孫不邪急道:“那人往何處去了?”

室中人道:“天涯茫茫,誰知行蹤何處?”

蕭翎伸手摸摸木門,心中暗道:“以那孫老前輩的掌力,舉手之間,就可以把這本門震碎,除非室中人發出的掌力,能夠保持着一種適當的均衡,纔可保持這木門不爲掌力震壞,其間不但要有着足以和孫不邪抗拒的功力,而且運勁發掌之間,必得拿捏恰到好處。”心念及此,不禁駭然。

大約孫不邪亦感覺到遇上了生平少遇的勁敵,並未再立刻出手,沉思了良久,才緩緩說道:“閣下掌力雄渾,決非普通之人,那也不用再裝模作樣了,難道老叫化還沒有一會高人的資格嗎?”

他這等擺明叫陣,料想對方縱然不開門相見,亦將有個交代,哪知等了甚久時光,竟是不聞有人迴應。

孫不邪難再耐胸中之氣,怒聲叫道:“閣下未免欺人過甚了。”

砰聲一掌,擊在木門之上。

只聽一陣嘩嘩亂響,茅舍木門,受不住孫不邪強猛的掌力,裂成數片,散落地上。

這情形大出了孫不邪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蕭翎身子一側,當先衝入室中。

凝目望去,只見室中一片空洞,哪裡還有人影,敢情室中之人,早已藉機遁走。

孫不邪晃燃火摺子,瞥見屋角處,留有一張素箋。

蕭翎疾快的搶上前去,搶起素箋,就火光之下望去,只見上面寫道:“字奉蕭大俠收閱:沈木風耳目靈敏,爲令尊、令堂安危計,不得不隱秘行蹤……”

蕭翎呆了一呆,道:“看將起來,他還是幫我們的人了。”孫不邪道:“看下去。

那沈木風詭計多端,在未確切瞭然內情之時,不能相信。”

蕭翎道:“老前輩說的是。”

凝目向下看去。

“令尊、令堂,已不勝奔勞之苦,必得找一處適當之地,休息一些時日,但那沈木風魔掌已指向兩位不解武功的老人,必欲得之而後快,沈木風耳目衆多,暗樁處處,你明他暗,彼此相鬥,你先已吃了大虧,再要設法去保全父母,只怕力所難及。閱過此函,盼即焚燬,我如有暇見你時,自會派人找你,切切留書,敬望放心。”

短短一張留箋,下面並未署名。

孫不邪道:“你可要留下這張素箋?”

蕭翎略一沉吟,道:“不用留了。”

伸手放在火摺子上,霎眼間,素箋化爲灰燼。

孫不邪道:“看他留書口氣,似是和你很熟。”

蕭翎道:“不錯,但我費盡了心機,卻是想不出是何人?”孫不邪道:“就眼下情勢而論,咱們似是已無法追上令尊、令堂了。”

蕭翎道:“唉!他不署名,又未說明身份,叫在下如何能夠放開胸懷呢?”

孫不邪道:“蕭兄弟,老叫化要勸你幾句話了,此時此情,不論你如何焦急,也是無法可想了,那人如若有要挾咱們之處,必然會在此信之上說明他的用心,至低限度,也該有幾句威脅之言。但老叫化綜觀全信,是一字一句也未含威脅之意,照老叫化的經驗,這人決無惡意。”

這時,孫不邪手中的火折,已經燃完,火焰一閃而熄。

蕭翎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到此刻,咱們總算弄清楚了一件事。”

孫不邪道:“什麼事?”

蕭翎道:“那驚退敵人的樂聲,和擄走晚輩的父母之人,是一人所爲了。”

孫不邪一拍大腿,道:“嗨!英雄出少年,老叫化當真是老糊塗了,竟然未曾想到此事……”

蕭翎苦笑一下,道:“想到又該如何?”

孫不邪道:“自然是有關係了,就那夜形勢而論,你傷重奄奄,臥牀難起,老叫化和無爲道長,被那沈木風率領着很多高手,圍堵在湖邊,如不是那一陣飄緲而來的奇怪樂聲,勢必要動手不可,老叫化和無爲道長,只怕都難逃過那次劫難,株連所及,連那雲陽子等一干武當門下,馬文飛等,只怕都難逃死亡之厄,撈去令尊、令堂的人,既然和驚退沈木風的同爲一人,那是決無惡意了。”

蕭翎心頭略寬,嘆息一聲,道:“老前輩,此刻應該如何?”孫不邪道:“想那無爲道長,早已等的不耐,咱們先趕回到那邊,和他們會合一起,再作道理。”

蕭翎道:“眼下也是隻有此法了。”

兩人行出茅屋,聯袂而起,原道而返。

孫不邪一邊趕路,一面說道:“兄弟,見着無爲道長之後,最好別提此事。”

蕭翎道:“爲什麼?”

孫不邪道:“目下江湖,風煙萬里,兄弟你好比風煙中一輪明月,百花山莊一戰,不但使你成名,而且武林之中,已把你視作抗拒那沈木風的徵象,也許你還不知,你已隱隱成武林中領袖人物,沈木風處心積慮要生擄令尊、令堂,用心就在想迫你就範,爲他所用,他心中明白,今後能夠和他在江湖分庭抗禮,阻止霸統江湖的,非你莫屬。不是老叫化子年長几歲,愛動心機,令尊、令堂的行蹤,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蕭翎點點頭,道:“老前輩說的是,如是他們問起,咱們該如何回答纔是。”

孫不邪笑道:“據實而言,只說一半就是。”

兩人輕功,均已登峰造極,談話之間,已到了原地。

無爲道長、中州二賈等,正自等的心急,眼看兩人歸來,齊齊迎了上去。

金花夫人體能未復,身子靠在古柏之上,高聲說道:“你們瞧到那吹箭之人沒有?”

蕭翎道:“只聞其聲,未見其人。”

無爲道長道:“是怎麼回事?”

孫不邪生恐蕭翎說漏了嘴,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和蕭兄弟追到了一座茅屋前面,那蕭聲就從茅屋之中傳來……”

金花夫人道:“你們不會進去瞧瞧嗎?”

孫不邪道:“老叫化在屋外說了幾句話,那人就借老叫化說話時光,打開後窗而去,我和蕭兄弟進入茅屋,已然是不見人蹤了。”

無爲道長道:“這麼說來,他是不願和咱們相見了。”

孫不邪道:“大概是吧!”

商八回顧蕭翎一眼,道:“大哥,虎獒雖然嗅覺靈敏,但經此一擾,只怕是無法再追下去了。”

蕭翎嘆道:“他們早已有了算計,追亦無用,事已至此,急也不在一時,不追也罷。”

無爲道長道:“蕭大俠意欲何往?”

蕭翎道:“貴派弟子和馬文飛等,都在湖畔相候,咱們先行趕回去一行如何?”

無爲道長心中暗自奇怪道:這蕭翎怎會忽然改變了心意,竟然不再追尋父母行蹤。

他爲人持重,心中雖有所疑,但卻不肯說出口來。

只聽杜九冷冷說道:“小弟等無能,致使兩位老人家被人撈去,縱然要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兩位老人家找回來。”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杜兄弟的心意,小兄十分感激,不過,此刻情勢不同,咱們不能棄置那麼多受傷的武林同道不管。”

蕭翎得悉父母被異人救走,又安全無恙,不由懸心大放,主張立即返回原地,以便救治受傷的武林同道。

孫不邪亦甚表贊同,忙道:“不錯啊!老叫化也是這等想法,如若咱們離開,那沈木風再派高手施襲,雖有云陽子等武功高手相護,只怕雙拳也難敵四手。”

金花夫人突然站了起來,道:“諸位既然要返回原地,那我是不能同行了……”目光轉到蕭翎的身上,說道:“蕭兄弟多多珍重,姊姊去了。”

搖搖擺擺的向前行去。蕭翎心中大急,縱身一躍,攔住了金花夫人的去路,道:

“姊姊傷勢未愈,如何能夠獨身行動。”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如以兄弟之意呢?”

蕭翎道:“小弟之意,姊姊先和我等走在一起,小弟也好略盡保護之責。”

金花夫人道:“你可是想勸我棄暗投明,擺脫百花山莊?”蕭翎道:“這個小弟倒不敢擅作主意,但請姊姊治好傷勢之後,再獨行其是不遲。”

金花夫人突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緩緩說道:“如我此刻和你同返湖畔,沈木風立刻可知此項消息。”

蕭翎道:“姊姊可是很怕那沈木風?”

金花夫人道:“他只要斷給我一次解藥,立時可使我毒發而死,你說,要不要怕他呢?”

蕭翎道:“兄弟心中有一件事,百思不解。”

金花夫人道:“問問姊姊我看,也許我能告訴你。”

蕭翎道:“小弟亦曾在那百花山莊住了甚久,何以沈木風未在我蕭翎身上下毒。”

金花夫人道:“這隻能說你的運氣好些,也許他沒來得及,也許他未想到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也敢和他作對。”

蕭翎沉吟了一陣,嘆道:“姊姊定要走嗎?”

金花夫人道:“我想留下這條命,那就非走不可。”

蕭翎黯然說道:“你傷勢甚重,沿途之上,無人保護,豈不是危險的很。”

金花夫人笑道:“兄弟放心,就憑姊姊我身帶的毒物,也可保護我了。”

說罷,揮揮手,緩步而去。

她傷勢未愈,體力未復,走起路來,東倒西歪,似是隨時都會摔倒在地上。

蕭翎只看得心中大生不忍,急步追了過去,攔住金花夫人,抱拳一揖,道:“姊姊數番救我之命,小弟一無回報,此刻你傷勢如此之重,毫無自衛之能,蕭翎不知也還罷了,如今我既然親眼所見,如何能放心讓你孤身而去。”

金花夫人兩道明亮的眼神,盯注在蕭翎的臉上,笑道:“不要這樣多情,姊姊閱人多矣!哪裡還會吃下這碗迷湯。”

言罷,也不待蕭翎答話,匆匆轉身而去。

望着金花夫人的背影,蕭翎內心中感慨萬千,自己本非江湖人,但離奇的遇合,卻把他造成了一個武林中傑出劍士,也卷人了江湖上的正邪大決鬥中。

無端事故天上來,到處是兇險,到處是搏殺,而且,連累到無辜的父母……嶽小釵芳蹤飄緲,但那一縷情絲,卻繫緊了蕭翎的心,也帶走了蕭翎無限的懷念……百里冰用情如海深,不借叛離冰宮,覓情天涯,臨去之時,又留情心腹女婢,及時送來了救命的靈丹……金花夫人雖然沒有說明什麼,但她處處的呵護、愛惜,已然坦裸出無限情意,此後,又該是如何一個結局?正是。

江湖大局如殘棋,生死成敗緊要間。

一身情債歸何處,取捨無從兩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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