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果酒

福春忽而輕聲道:“奴婢來了這些日子, 就發現這府裡的丫頭婆子與咱們那府裡的有些不大一樣。”

蔣儀道:“那裡不一樣?”

福春仰頭思了半晌纔拿手比劃着說道:“咱們那府裡的丫環婆子們,平時一見面就親熱的要死,看樣子是恨不能割了肉給對方吃的, 但其實背過身去, 都恨不得把對方的肉割了自己吃掉。這府裡的卻不一樣, 雖面上淡淡的, 背地裡卻少給人使絆子, 少說人閒話。奴婢聽初梅姐姐說過,這府里老夫人最不愛背後說人閒話的下人們,若有這樣的, 一頓棍子打出去。”

蔣儀聽她比喻的可笑,笑道:“孟府裡的婆子丫環們跟你形容的樣樣兒可真像, 也就二房裡幾個好一些, 不愛說人是搗人非的。”

福春也笑道:“正是, 二夫人原本就是個無事之人,帶的丫頭們自然也無事非的。”

蔣儀起身拿帕子擦乾了, 換上乾淨的衣服,又將慣常穿的那件長衫繫上,才推門進去轉過多寶閣,就見初梅依在牀邊上逗弄着孩子。見蔣儀出來了忙躬身過來道:“七姑奶奶在西屋炕上坐着,要跟夫人閒話會兒。”

蔣儀聽了, 也不再另換衣服, 外面套了件褙子, 又披了那裘皮羅衣, 叫初梅守着孩子, 自己帶了福春往西屋來了。

七姑奶奶形樣俱是慢騰騰的,這會兒正臨窗坐着, 見蔣儀來了忙招呼着:“快解了羅衣上來坐。”

蔣儀應了,也上了火炕鑽進被子裡坐下,就見七姑奶奶盯着她笑道:“你這身量倒是高挑,穿了這裘皮羅衣也能襯起來,我要穿了就跟頭熊一樣,所以我總不愛穿。”

蔣儀笑着接過又雪手裡送過來的小炕桌放下,上面擺着幾樣乾果並一小壺果酒,她倒了一杯果酒遞給七姑奶奶道:“這是公主下降時從南邊貢來的青梅酒,味道酸酸的十分有趣,姑奶奶喝上一杯,晚上睡眠好。”

七姑奶奶接過來飲了,果然是酸酸甜甜又帶些後勁兒,伸了杯子笑道:“這倒是個好東西,你平日裡也愛喝幾杯嗎?”

蔣儀搖頭道:“也不過送來時嘗過幾口,我要帶孩子的,混身酒味兒孩子可不喜歡。”

七姑奶奶擱了酒杯抓過她的手,看了半晌道:“我瞧着白日裡你身上也不戴些鐲子項圈的,咱們雖不是大富之家,這些東西要說穿戴也是用不完的,何必這樣素淨?”

蔣儀笑道:“那裡,我是總要抱孩子,那鐲子雖是圓的總要也愛咯着孩子,小孩子細皮嫩肉的叫咯了總歸是不舒服,再又昊兒那小子潑皮,在懷裡拱來拱去,項圈耳環上都是些金銀之物,總有棱角,碰出傷口來可不是叫孩子受罪。”

七姑奶奶又飲了幾杯,這會子眼圈兒都有些紅了,拈了只乾果來慢慢剝着道:“你們也該有個自己的孩子。”

蔣依又替七姑奶奶斟了一杯,自己卻仍是方纔那杯抿着,就聽七姑奶奶長嘆道:“老九是自幼慣壞的性子,母親生了八個女兒才得他這樣一個兒子,又形樣兒生的比我們都還俊俏,母親便慣他慣的十分不成樣子,我們都是奶媽帶大的,獨他一直吃母親的奶吃到四五歲上,要上學堂的時候被父親一頓打纔不吃了。”

蔣儀以爲陸欽州生來就是如今一樣老成的樣子,這樣聽來竟不像他,笑道:“那與如今的樣子比可差太多了。”

七姑奶奶也是笑着:“誰說不是了?他讀書讀的好,又愛舞弄棍棒,每日裡早起讀文下午練棍,因他天姿好又容樣好,不管是教書的先生還是棍棒的師傅,都十分縱着他,竟慣出個無法無天的毛病來。你道如今說誰家的孩子在學裡打了別家孩子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他那時候是帶着一羣孩子四處作害的,當時有個太傅,白日裡上青樓叫他們瞧見了,不知怎麼就把人家褲子衣服給偷跑了,害那太傅最後穿個龜公的衣服回家去,偏他還帶幫小子在路上起鬨。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他已經考得個監生了,又仗着身上有些功夫,常與胡市上那些外族人們起些衝突,他雖無法無天卻也是知正義的,最恨那些胡人們劫掠侵擾京中婦女。那時我父親雖未襲了先祖的國公爵,卻也在政事堂中列職的,他這樣胡鬧起來言官們時有彈奏,父親一氣之下,就把他送到涼州從軍去了。那時大哥在涼州做你大舅父的副手,他也就在你大舅父手下當個兵卒。”

蔣儀這才知道原來陸欽州孟府的淵源是在這裡。

七姑奶奶又飲了一杯道:“他一去三年,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個少年將軍了,那時候我也才嫁人不幾年,因也思念的緊,跟着母親與一衆姐妹們都在城門外迎着。就見他一身鎧甲雄姿英發的,臉雖黑了人卻十分精神,就如褪皮換了個人一樣,回家也本分了,原來混的那幫小子也不混了,還會陪在母親跟前閒話一會兒。再後來,他又去了涼州,兩年後孟澹大軍叫北夏圍軍差點全軍覆了,大哥也是在那場戰事中死的,孟澹走到半道兒上也死了。他扶靈回京後,彷彿就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先是趕着期兒考了監生,又在家中自讀了一年的書,趕次年大考時上了殿試,從此才正正經經做起官來的。他一入朝就在御史臺中作官,先只是做着御史,後來就提了中丞,再漸漸上面兩個御史大夫都退了,他頂了上來,又皇帝替他升了品格,這些年官做的十分規矩,憶起當年,可真是如夢一般。”

七姑奶奶說話本就慢,這樣慢慢吃着酒慢慢說着,蔣儀見她眼眉垂着以爲她是睡着了,誰知她又擡起頭來笑道:“瞧我今夜說的話多了些,你這酒十分好喝。”

蔣儀見夜色已深,也不叫丫環們,自收了炕桌下來,又替七姑奶奶鋪好了被褥,叫她睡了。因飲了幾杯果酒,自己回屋也是睡的十分香甜。

雖自冬月裡起七姑奶奶那邊就一直就話來,說趙世傑與自家小姑的婚期都定了,要陸府把昊兒送回去,周氏卻是全在她這裡擋住了不叫傳到蔣儀那裡去。

她的想法是待婚結了再說,況且那小姑爲人如何,她也要親見一番,才能放心將自己的外孫交還回去的。七姑奶奶卻是一再的打着包票,叫人遞了信來道:“人是十分好的,況且這些年都未曾生養過,如今十分喜歡個孩子的。”

蔣儀這幾日一直呆在庫房裡與葸嫂子帶着庫中的人盤庫算今年的總帳,今年府中娶了兩回親事,又一回還是公主下降,就這帳都夠要算許久的了,因庫中寒冷生的爐子少,蔣儀也不叫昊兒回來,只叫那黃奶媽與初梅幾個在丁香裡陪着他玩。

到了下午,蔣儀見帳也理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回去陪陪孩子,不如明日抽出一天時間,帳也就全算完了。她帶着福春出了庫房,就見外面已經是飄起了鵝毛大雪來。她不知孩子穿的多了少了,又怕幾個丫環看不住叫孩子跑到外間遭了寒氣,越走越快漸漸小跑起來,福春在後面追都追不上她。

蔣儀進了院子,聽內裡靜悄悄的心裡便有些疑心,到了起居室見沒有孩子的身影,又奔到臥室裡去,見孩子平常玩的木馬與那小兵還在小榻牀上扔着,孩子卻不見了蹤影。她心裡如落了塊石頭一樣忙到櫃子裡翻了,見孩子的衣服都還在裡面好好放着,忙喊了又雪道:“昊兒了?”

又雪回道:“剛纔九爺來抱走了,說是要送到趙府去。”

“多會走的?”蔣儀抽了塊包袱皮鋪在牀上問道。

“剛剛出門去,初梅去送的還未回來了。”又雪道。

蔣儀邊將孩子的衣服全清了出來放在包袱皮中邊道:“快去前院通知套輛車,再叫一個知道趙府地址的車伕來趕,咱們把衣服給孩子送過去。”

如今下這樣大的雪,也不知孩子穿的什麼,一個孩子送回家去,那裡只是送個人過去那麼簡單,孩子往年的衣服已經穿不了了,又髒的快,一日就要換一身的,這些出風毛的大棉衣全在她櫃子裡放着,也不知道那奶媽給孩子穿的什麼就抱走了。

收好了包袱,蔣儀又提了個小箱子出來,把孩子的幾樣玩具裝在裡頭也出了院子往東門上走去。初梅迎了來道:“夫人這是要去那裡?”

蔣儀道:“昊兒奶媽走的時候怎麼沒有帶着衣服?”

初梅道:“是咱家大人進來抱了孩子走的,說要送回趙府去,那黃奶媽跟着也出去了。奴婢也是準備要回來取了衣服送到他家去的,不如奴婢差人送了?”

蔣儀搖頭道:“你快去家裡躲着些雪,我套輛車追上他們,把衣服送了去。”

初雪想着前車剛出去,想必幾步路也能追上的,便也應了回丁香裡去了。

蔣儀上了車,撩了簾子見外面大雪紛紛揚揚的,街上一個行人也無,車也沒有一輛,也不知車伕走的路對不對,正想着,就見前面隱隱一行人,那轎子正是陸欽州的,周邊圍着一羣人,只是那轎子走的極快,轉眼又拐過彎去了。

蔣儀叫道:“車伕,再趕快些,大人的車就在前面了。”

福春與又雪兩個在車沿上坐着,那車伕使勁一鞭子,兩匹馬小跑了起來,果然是快追上了,蔣儀都看着那黃奶媽小跑着跟在旁邊的身影,正要喚車伕從側面越到轎子前面自己好下轎去,就聽得哐啷一聲,車身猛的抖了一下停住了。

福春跳下去看了過來道:“剛有輛馬車從那邊來,必是雪大沒看清,車轍套咱們車轍裡,怕是一會兒走不了了。”

蔣儀抱着包袱與小箱子跳下車來道:“你們在這裡等着,我往前幾步遞了東西就回來。”

她抱着包袱小跑着,那轎子也是行的極快,雪大看不太清楚,她試着喊了幾聲黃奶媽,又叫了幾聲李大人,那轎子仍是沒有停下。又拐過了一條彎道,蔣儀跑的熱氣騰騰的,想着這樣跑下去自己怕要跟到趙府去了,站定了大叫道:“黃奶媽!”

那奶媽聽着了,給李德立打了個招呼停下來半眯着眼望着後頭,李德立一揚手,轎子也停了。蔣儀抱着包袱跑了過來道:“奶媽你走的時候怎麼不把孩子的衣服包上,這樣大冷天,他幾件厚棉衣還在我櫃子裡躺着,到了那府裡沒有現成的衣服穿凍壞了怎麼辦?”

她向來待這奶媽是客氣的,今日也是氣極了。

那奶媽撇了嘴歪了歪眼道:“老奴也是緊跑着跟出來的,那裡顧得上衣服。”

蔣依把個包袱皮遞給了她,又把那小盒子也遞到他手上道:“孩子雖是趙家的,可他到咱們府裡也有兩年了,回去夜裡也會怕的,這些小玩藝兒也該給他帶上。”

李德立過來道:“九公請夫人過去。”

蔣儀遞了東西走到轎側,見他撩着簾子盤腿坐着,躬身道:“妾不過是趕着來送兩樣衣服的,這就回去。”

陸欽州見她穿件家常的出風毛棉長衫,連件羅衣都外披着,頭上落着一層雪,心有不快道:“怎麼來的?爲何不穿件厚衣服?”

蔣儀指了指後面道:“套了輛馬車在後面,你們前腳出來我後腳就跟來了。”

她探身瞧着裡面,想必孩子是睡着了,不然定是要爬出來找她的。

“噓!小聲些。”一個穿着珍珠色裘衣的女子從陸欽州身後移了半身出來,笑道:“妹妹何必親來,叫個下人送也是一樣的。”

蔣儀見裡面坐的竟是承順侯夫人胡曉竹,驚的往後退了一步,就連臉上神色都變了。胡曉竹穿的珍珠色裘衣隱在暗處看不太顯,這會她定晴看了,才見昊兒滿臉淚痕屈在胡曉竹懷中,睡着了。

她不敢再看那孩子,怕自己要忍不住伸手去搶過來,往後退了幾步,屈膝道:“那妾先回府了。”

117.相見102.求死52.尋經26.回京94.回府120.元佑(大結局上)92.祝壽51.羊肉60.呈情5.王氏88.嫁禍76.原委17.正名110.生產65.替考9.父親89.青釵85.窮理120.元佑(大結局上)64.被騙12.嫁妝22.雨夜29.長舌婦62.玉隱85.窮理99.不能悟76.原委3.京城123.番外284.駙馬31.中丞75.理家116.回家122.番外149.離京79.鼠洞84.駙馬17.正名109.鬧靈48.菩薩84.駙馬110.生產90.月信24.堂審4.孟府76.原委1.楔子69.翁姑26.回京118.真情77.公主府5.王氏67.丫環24.堂審78.大雁3.京城31.中丞108.方氏19.遭劫56.議親82.兼挑13.王府9.父親28.捱打51.羊肉109.鬧靈115.鄞見122.番外160.呈情99.不能悟114.因由120.元佑(大結局上)98.作媒5.王氏52.尋經96.公主103.求生83.果酒105.剃度93.御街8.嫁禍13.王府18.月銀9.父親31.中丞17.正名116.回家116.回家34.元麗63.準信48.菩薩75.理家57.裝病24.堂審17.正名92.祝壽8.嫁禍60.呈情121.出行(大結局下)
117.相見102.求死52.尋經26.回京94.回府120.元佑(大結局上)92.祝壽51.羊肉60.呈情5.王氏88.嫁禍76.原委17.正名110.生產65.替考9.父親89.青釵85.窮理120.元佑(大結局上)64.被騙12.嫁妝22.雨夜29.長舌婦62.玉隱85.窮理99.不能悟76.原委3.京城123.番外284.駙馬31.中丞75.理家116.回家122.番外149.離京79.鼠洞84.駙馬17.正名109.鬧靈48.菩薩84.駙馬110.生產90.月信24.堂審4.孟府76.原委1.楔子69.翁姑26.回京118.真情77.公主府5.王氏67.丫環24.堂審78.大雁3.京城31.中丞108.方氏19.遭劫56.議親82.兼挑13.王府9.父親28.捱打51.羊肉109.鬧靈115.鄞見122.番外160.呈情99.不能悟114.因由120.元佑(大結局上)98.作媒5.王氏52.尋經96.公主103.求生83.果酒105.剃度93.御街8.嫁禍13.王府18.月銀9.父親31.中丞17.正名116.回家116.回家34.元麗63.準信48.菩薩75.理家57.裝病24.堂審17.正名92.祝壽8.嫁禍60.呈情121.出行(大結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