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訊有如雪花一般從遙遠的南方飛速遞往大漢王朝的未央宮中。
“急報!南海叛亂!海族作惡!”
“報!南潯失守!”
“報!南秦失利!海族已入塹南關!”
“報!南秦公國國主求援!”
未央宮中,正在摟着衛欣婭的趙天睿被毫無徵兆的幾道急報氣得當下砸碎茶杯喝道:“南潯的守將是幹什麼吃的!龍耀人了?你們影魂衛都是死人嘛!之前怎麼沒有得到訊息!”一通脾氣過後,趙天睿很快冷靜下來道:“速宣諸位世家之人前來議事。”
“是!”
趙天睿臉色不佳,衛欣婭記得他上次出現這種狀態時是在四年前,她略微小聲地說道:“準是那些人小題大作,南潯一個郡哪裡那麼容易就被攻佔下來,君上可不能輕信。”
趙天睿也是有些懷疑但情報卻是千真萬確,當即臉色一沉道:“欣婭,你先退下。”
衛欣婭嘴一嘟但還是乖巧道:“臣妾告退。”
很快幾大世家之人就齊聚在勤政殿中,這次面對林瑜巖時,趙天睿誠摯地道歉道:“瑜巖統領,南方叛亂,南潯已經失守,朕不該輕視你的情報啊。”
林瑜巖沒有多作話語,直接道:“君上,如今當務之急是平定南海暴亂,時不我待,我願爲先鋒先至塹南關調兵就近防禦,還請君上速決。”
白雲明也起身道:“君上,爲國出力白家當仁不讓,我願率領援軍增援南海。”
接着衛言忌和其他人等都表明要領軍出戰的決心。
趙天睿當機立斷道:“好!命林瑜巖爲平南大統領,衛言忌、甄濟士爲副將,爾等統領大軍克爾啓程,命白雲明、琉璃崇、趙達爲軍需令,統籌負責增援南海一線,諸位當戮力同心,早日凱旋!”
“我等領命!”
諸將走後,趙天睿又命人將一封密報送往了九魂極劍宗。
與大漢王朝的反應一樣,同樣被海族入侵的大楚帝國也派出了琅遲、宮莫邪和翟聖陽等人率領大軍奔赴南離之海。
正可謂山雨欲來風滿樓,大規模的兵力調動和物資採集讓王朝內衆說紛紜,同時南海叛亂的事如同漲了翅膀的風吹到了許多人的耳朵中。只是,爲此擔心的人幾乎沒有,所有人都相信這只不過是一場騷動而已。而此時處於騷動中心的白玉進正在已經被海族佔領了的南潯郡瀚海城中。
城內,伴隨着滔天的雨水沖刷着滿是血跡的城池,由鮮血匯聚而成的一道道紅色的溪水在城內肆意地流動,那些失去了心臟和頭顱的殘軀在城中東一片西一片橫七豎八地堆積成山,整齊有序的房屋只剩下門前幾根橫樑木柱相互支撐,這裡幾天前還是一片盛世滿是歡騰之聲,如今只剩下舉目破敗,兩眼瘡痍,慘不忍睹,彷彿人間地獄一般。
收斂魂息站在暗中,見此情景,即使心性強韌的白玉進也不忍直視,對着身旁的男人說道:“龐老闆,我們回去吧,這裡沒有生還者。”
龐炳看着這個跟之前完全判若兩人的少年說道:“小魚,不!白公子,作孽的絕非是整個海族,而是海族中的敗類。”
白玉進沒有作答而是飛快朝着一個方向飛去,不多時在一處山脈中落下接着從一處光影中走了進去。
山谷洞穴內的衆人見到白玉進和龐炳走來皆是鬆了一口氣,白玉進從魂戒中取出一堆食物分給衆人柔聲道:“別擔心,我會帶你們脫困的,先吃點東西吧。”衆人對於白玉進還是感到陌生和畏懼,各自戰戰兢兢地埋頭吃着東西。
白玉進走到一處光滑凹陷的石頭處時,看着那雙手抱在懷裡蹲在地上埋着頭的女孩,心中一疼蹲下身子道:“果兒,死者不能復生,活着纔有希望,你這樣不吃不喝糟踐自己又何苦了?”
但受到巨大打擊的李果兒如同失去靈魂般任白玉進如何勸說也毫無反應。白玉進不作勉強,靜坐在李果兒的身旁不遠處開始修行。
白玉進恢復記憶是在南海海族叛亂的前一天,那天黎明的南離之海所發生的事他到現在還記憶尤新。
那天天還灰濛濛時,數以千萬計的海中魂物伴隨着遮天的巨浪和暴雨往漁村呼嘯捲來,突然的暴起毫無徵兆,白玉進魂力探知到變故的時候海族已經逼近到海岸百里之內,匆忙中他只能告知海邊的人逃命,他將李果兒一行人救下後也急忙北逃,但不幸的是李果兒的父親剛好出海不知蹤跡,白玉進亦無能爲力。
之後的事就是一場活生生的人間悲劇,南潯因南海數千年的平靜而備戰鬆懈,加之南潯郡郡王龍耀正在帝都,雖有南潯守軍奮力抵抗,但在實力差距下南潯郡城很快被暴虐的海族大軍攻克,隨後南潯被屠城,有無數的無辜百姓遭劫遭難,他們的鮮血順着一道河流般的血渠從城內流向南離之海,場面之悲壯,慘狀之痛心令人毛髮倒束。
白玉進強行靜心入魂,暫時先壓下了他心中的怒意。
白玉進先回想東荒之事,他只記得他被聖魂奪舍前的事,而之後的事他一點都不知道,思來想去後他想到了他魂目中的那個女子,於是他主動運轉魂目,只見紫瞳中黑光一閃,而後那女子的虛影就浮現了出來,白玉進還未開口那女子先發制人道:“人族小子,想知道你被奪舍後發生了什麼事嗎?那好,作爲交換,你放我出去,我告訴你真相。”
蘭苑彷彿能看透白玉進心中所想,但白玉進經歷了這次海族對人族的屠殺後,也不拐彎抹角道:“蘭苑前輩,您還怨恨人族嗎?還是說您只是怨恨永劫帝君?”
蘭苑這次卻沒輕易回答,這幾天她也目睹了海族對人族的屠殺,人族無辜百姓的死亡恰如當年魅魔翩夢一族,對於這些人族,她恨不起來更沒有幸災樂禍的感覺,只有無盡的悲傷和同情,白玉進的話無疑是找準了她的癥結所在,她思慮許久後說道:“我恨永劫也恨人族,永劫死得太便宜了,他的罪孽人族要替他償。”
站在不同的立場,白玉進難以說服蘭苑,就如同現在有人告訴他不要爲南潯那些枉死的人族復仇一樣,他同樣做不到。
不明白永劫帝君爲什麼要將蘭苑前輩封印在他的眼睛中,白玉進退一步道:“蘭苑前輩,我無法放您出來,這是事實,實際上我都不知道爲什麼你會被封印在我的左眼中,如果您不願意告訴我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再強求,無論如何如果當初您族所遭之事真是永劫帝君所爲,作爲他的傳承者,我在這裡替他向您賠罪,如果將來有機會,我願奔走四方爲您探尋您族人的下落。”
白玉進言語間的誠懇並不作假也不是以退爲進的說法,而是如果當初的事真的是永劫帝君所爲,那這份責任他必須得肩負起來。
蘭苑帶着仇恨的種子在帝陣中活了十萬年,她記得是永劫讓她命魂不滅但卻不是折磨她,而彷彿是純粹讓她活下去,她也不明白永劫爲什麼會騙她,騙她會重獲自由。
思來這人族小子心性和天賦皆是罕見,如此承諾下蘭苑終於退了一步道:“你想知道什麼?”
蘭苑的鬆口代表她同意和白玉進合作,白玉進也是鬆了一口氣道:“我想知道我的身份,您當初說過輪迴一族,是不是?”
蘭苑雖不清楚白玉進的身世但他的左眼確實是輪迴一族十分罕見的封印之瞳,故而開口道:“說來我還想問你,你明明是人族但爲何卻擁有輪迴一族的天賦,你的身份也許大有來歷,既然你想知道輪迴一族的事,我且問問你,你知道天界嗎?”
白玉進搖頭道:“從未聽聞過。”
“那你還真是井底之蛙。這世界已知的部分被稱爲大三千界和小三千界,而一界之地不知暗含多少魂域,據我所知,你如今所在的地方應該是人族當年極其繁盛的一處小三千界中的一片大陸,名字好像叫天魂,但看如今這裡的魂力狀態恐怕已經沒有當年的盛況了。至於你想知道的輪迴一族,它位於大三千界中的北座大界天渺界,也就是我口中的天界。”
白玉進這次倒沒有那麼吃驚,歷經東荒之後他的視野早就大開,這時平靜地問道:“蘭苑前輩,如果我要去天界該怎麼辦?”
蘭苑沒有隱瞞道:“跨界是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穿越界域間的混沌虛空,如果界域間有界舟來往只需要花費一定的代價就可以去往,如果沒有界舟,只要修爲足夠高就可以橫渡虛無來往於界域之間,不過界舟稀少而且大界一般有人守護,像你這樣的小子即使有條件估計也很難得以通過。”
白玉進知道這些對他來說還遙不可及,他也不深問下去而是接着道:“前輩,奪舍我的那人是誰?”
蘭苑戲謔道:“一個被愚弄的傻子,十萬年前血淵界暴族族長陌奘大聖的兒子,陌陽。不過你能得到他的血淵聖魂訣還真是機緣不淺。”
白玉進確實在魂海中的帝陣圖內找到了這份魂訣,沒有詳看,白玉進仍有疑問道:“前輩,聖境是什麼境界還有我是怎麼逃出東荒的?”
蘭苑卻翹起嘴角不樂意道:“人族小子,我可不是你的魂導師,犯不着啥都告訴你,你也不用關心那些離你還遠得很的事,你能不能走出這片小天地都尚未可知,即使告訴你所有的事你能幹什麼?”
白玉進也知道他問得太多了,當即道:“前輩,抱歉,是我好高騖遠了。”
“你知道就好,現在你還是先想想怎麼將這些人救出去吧,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的魂陣能遮掩這裡一時但海族中不乏有對魂息即爲敏感的存在,你別大意了。”
白玉進回道:“謝前輩提醒。”隨後他的左眸恢復正常。
想起這邊的危機,白玉進沒有修煉而是走到龐炳的身邊,看着龐炳道:“龐老闆,多謝你的幫助,但有些事你能否不要再瞞着我?”
龐炳知道白玉進想問的是什麼,但事關海族內部的事他推諉道:“白公子,事關我族機密還請不要再問。”
白玉進冷笑道:“機密?什麼機密需要屠城?什麼機密需要那麼多無辜的亡魂?”
龐炳心中不悅但他確實是海族,也無可辯解什麼只是說道:“我說什麼你都會心存芥蒂,但我確實沒有迫害人族之心,你知道嗎?”
白玉進也明白他的態度太過分,冷靜下來後說道:“龐老闆,對不起,我剛纔失態了。我來找你是要尋求你的幫助,如今這數萬人呆在這裡實在是很危險,我的陣法雖能騙過那些海族一時但終非長久之計,況且能夠搜尋到的食物已經不多,我想請你幫我把這些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可以嗎?”
龐炳猶豫道:“幾萬人的轉移難度太大,就算能避開城裡到處都是的敗類,想要返回安全的地方也只能往北走,而那裡是紫電墨蛟一族的大軍,我們若去如同魚入鯨口,自尋死路。”
白玉進搖了搖頭道:“我們不走陸路,而是走黎明之海。這山的後背就是黎明之海的入海口,我今天打探過,海族大軍正在藉助黎明之海往內陸飛速前進,如果我們能混入其中一定可以逃出這裡,但這得龐老闆鼎立相助。”
龐炳沒想到白玉進膽子這麼大但他確實佩服他的機巧聰慧,稍作思考後回道:“這個忙我可以幫你,我認識幾個齒鯨族的朋友,如果你的魂陣能夠遮蓋這些人的氣息,我可以讓你們進入他們的口中,帶你們逃出這裡。”
白玉進欣喜道:“事不宜遲,我們分頭行頭,今晚子時我會將所有人的魂息遮蓋起來,等你來了,我們就行動。”
“好!”龐炳爽快道。
白玉進信得過龐炳,這時只能靜等時機到來,一旁的弒舞知道白玉進內心的波動主動跳到他的懷裡聽着他的心跳。弒舞一路守護,白玉進心知肚明,兩者之間也無需客氣,白玉進輕撫着弒舞雪白的毛髮道:“難爲你了,阿舞,也許我到此時才能體會到你的痛苦,當仇恨痛徹心扉時,沒有人能夠放下,我不管別人怎麼看,我一定要滅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