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九爺定計

“大、大人,長安來人了!”那醫官在臨近一處的時候大聲喚了起來,接着一路上的人都瞧了過去。

有醫官幫工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也有病患朝這方望來。

這時候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從一處院落裡出來。

那人清瘦無比,皮膚微黃,看着卻是清秀。

“可是長安來的大人……?”那邙山縣尹望着寡月顫聲問道。

“的確是從長安而來。”身後那官差說道,“但是不是爲這裡的瘟疫而來,我們正巧路過而已。”

官差一出此言,在場的人都駭住了。

“什麼?不是長安來的人嗎?皇上難道不管我們了?”

“完了完了,上頭不管了這該如何是好?”

“是啊,我們這塊地方該怎麼辦?”

“……”

一時間七嘴八舌的都說開了,哭的哭鬧的鬧。

陰寡月蹙眉,上前,沉聲道:“大人,我是被貶黜到揚州花溪縣的官員,只是路過這裡,恰巧我們車上有兩個同行的大人也用了水,便染上了……”

“飲水?”那大人駭了一下,道,“這瘟疫聽醫官們說是由來縣的幾個乞丐傳來的,後來附近村子裡的幾個人也得了,再過了半月後,得的人越來越多了,怎麼可能是飲用水造成的?水,又是哪一條河裡的水?”

寡月聞言眉頭一皺,這時候小易上前道:“確實是水,那兩個大人喝了生水,便和那些人一樣了!”小易伸手指了指一旁躺着的人再道,“就是這個樣子,不信你們去看看!”

於是那大人帶着幾個主事的醫官還有幾個大人跟着寡月等人朝馬車走去。

“就是西邊十里外的一條小河裡頭的水。”那車伕也上前來說了一句。

“可是一開始確實是由幾個乞丐帶來的,不信你們問問這幾個醫官大人。”李縣尹說道,又指向幾個醫官。

“確實是這樣的,而且後來縣裡好多人感染上來,只是短短半月啊,半個月啊,死了好多人呢!哎!”一個醫官嘆道。

“我知道了……”素衣的少年嘆了一句。

衆人皆望向他。

“是病患們將河水污染了於是引起的,或者,這水一開始便有問題。”

“對,我家公子說的對,這水是有問題的,這車上二人便是例子,而且這西邊還是上游,你們下游還沒有察覺到嗎?”

“我可以肯定這水有問題……”馬車上一個同進士支吾了一聲,“不能喝生水……”

“是的,昨夜喝了水還有些頭暈。”那官差也道,“量我常年跑路身體極好,從來沒有頭暈不適,可是我現在也……”

“爲什麼你們沒事?”那官差指着那些大人醫官道。

“我們縣府在南邊用的不是這條河裡的水。”一個醫官道,“或許,真的是水的問題!”

那醫官踱了一下步子,又道:“歷史上許多瘟疫若不是戰後因鼠疫引起,就是水源出了問題,或許一開始被表象所惑了!以爲是那些乞丐帶來的,便從人身上找原因了!”

那李縣尹一聽,忙道:“來人,去西邊河道取水帶回來!”

“是,大人!”幾個捕快走來。

“你們幾個都喝了水嗎?”李縣尹望着寡月一行說道,一衆人都點點頭。

這時候有醫官領他們進屋把脈。

那兩個病重的同進士被人擡了下去。

一個老醫官給小易、寧遠、官差和車伕檢查了一下,道了句:“你們與那些初時感染的人相似。”

“什麼?”四人齊聲道。

接着車伕就朝着官差一聲厲吼:“我他孃的說了回來再帶你去邙山,就你非要去,這下好了,命都要去沒了!有什麼事這麼急,趕着投胎啊!”

“你怎麼說話的!”那官差本是聽了與那些染病的人初時情況心裡相同心裡極其不好受,又聽這人這般對他出言不遜,心中甚是煩悶。

“你們別吵了!”小易也是一聲怒吼,他摟着已經趴下的寧遠,心中亦是悲憤。

那老醫官又道:“這個少年體質虛弱,便是症狀發的最快的……哎……”

小易一聽一震,身子虛弱,邪氣便容易侵入,那麼……

那麼……

小易身子抖了一下,將寧遠交與那官差。

“幫我看着小遠!”

“主子,醫官我家主子呢!”小易找遍了這裡沒有瞧見自家主子的身影。

那老醫官想了想道:“你說的是那個靳公子?”

“是啊是啊,他怎麼了?”小易拽着老人的手道,“他……”

眉眼氤氳,似是要哭出來了……

“哎!他沒事!我也是奇了怪了,你們幾個就他沒事!就是身子弱了些,沒什麼類似瘟疫的症……”

老醫官還未說完,只聽得易書敏道了一句:沒事就好……

便倒在了地上。

“快來人啊!”老醫官一聲喚,連倒在官差懷裡的寧遠也驚醒了,撲了上來。

“易大哥,易大哥……你醒醒,你醒醒……嗚嗚,主子……易大哥……”

寧遠哭喚着數聲,沒片刻也倒下了。

“快,快來人啊,將他們擡下去,快點熬藥施針!”那老醫官吩咐道。

那官差與車伕相視一望,不由的驚出一身冷汗來。

正巧這個時候寡月從外頭進來,其實他是被那李姓縣尹叫去問了一些事情,什麼長安那方收到了他們的奏摺沒有,還有皇上那邊有何動靜,寡月只是搖頭,若說是收到了奏摺,趕到這裡也最少要一天半吧。

寡月方一進門就瞧見小易與寧遠被人擡了下去。

“他、他們怎麼了?”寡月愣在當場,儼然被嚇的不輕。

“靳公子,你也別太難顧了,他們喝和那河裡的水,和那些病人初時的症狀一樣,頭暈乏力,神志不清……”

“什麼意思?”

“哎!靳公子,老夫是說,他們沒幾日也會……”

“也會和那些病患一樣……”寡月沙啞地說道。

那醫官點點頭。

什麼?

寡月只覺得像被一道雷電劈了一下似的,小易和寧遠跟了他沒多久就出了這種事情,讓他如何良心安然,不,他不准他們死!

“小易!”

“寧遠!”

“你們醒醒。”他搖晃着他們。

“主子……”寧遠虛弱地睜開眼,“你沒事就好,寧遠……可能,不能侍奉……您……了。”

“別胡說。”素衣少年凝着眉,沉聲道,“你們不會有事的。”

小易身子骨子不差,只是被寡月不見了嚇到了,過了半個時辰後便醒了,只是寧遠身子骨弱,比他嚴重了許多。

到了天黑的時候,寡月在一旁給他們熬藥,接着就聽到幾個醫官匆匆進來,似是慌了神似的。

寡月被那醫官的樣子駭了一下,就聽到那人急切地喚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快出來!”

寡月眉頭一皺,顯然不解,可是還沒等他多問,那個醫官已經跑出去了。

寡月以爲是出了什麼事情,便撂下手中的事情,隨着出去了。

出了院子,就瞧見所有人都跪着,有認識的醫官瞧見了他,對他呵斥了一聲:快跪下啊。

寡月不明所以,望向遠方就瞧見長長的隊伍。

他駭了一下,跪地,心裡想着,是哪個一品大臣前來治理瘟疫了嗎?

正想着就聽到整整齊齊的聲音:恭迎璃王,璃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寡月着實有被駭到,原來是璃王來了,璃王……還真是不怕死的……

他將頭壓低些,顯然不是很樂意璃王見到他。

果然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樣子,就聽到車輪滾動的聲音,這聲音他並不陌生,是璃王的輪椅滾動的聲音。

“王爺,這,這裡就是我們的醫官閣,這裡的醫官就是負責此次瘟疫的。”李縣尹小心翼翼地跟在璃王的身側講解着。

青衣推着璃王,面色沉靜卻又似在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後頭跟着的是一排皇上命令前來協助璃王調查的大臣,和保護璃王的禁軍。

攤上瘟疫這種事情,所有人的面色都不見得好到哪裡去,畢竟沒有人願意送命,這對長安來的人中或許只有璃王和璃王的幾個心腹面色最爲沉靜了。

當璃王進了醫官閣內後,李大人命人奉茶,璃王未接茶,只是道:“瘟疫具體情況如何?”

李大人上前一步,喚了一聲:“王爺瘟疫如今已遍及半個縣,如今感染人數還在增多,至於其餘的容王爺準下官,請醫官大人來同王爺彙報。”

輪椅上紫色錦袍的人微微頷首。

李大人招呼了一聲那一旁站着的幾個醫官,於是那年齡最大的醫官上前來。

沒有品階的官員朝璃王要行極禮,便是跪地磕頭的那種,那老人踉蹌上前,將將撐着身子跪地,就聽到一聲:免禮。

老醫官受寵若驚,忙謝璃王恩典,周圍看着的醫官都點頭面露感激之色,外頭圍觀的百姓也都輕聲議論,言璃王尊重老人,又體恤民衆,親自來看望他們,皇上沒有忘記他們縣,朝堂沒有忘記這裡的百姓,於是百姓們有熱淚盈眶者衆。

那老醫官忙開始解釋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破本子來,翻了翻,忙說道:“從半個月至今日,城中已死亡約莫四五百人了……”他聲音沙啞,“幾乎每天都有死亡,初次感染的人不超過三天……三天就死了……”

聞此璃王眉頭一皺,打斷道:“就沒有一個初感後活下來的?”

璃王和他們一樣圍着白布圍巾,話音聽着更加深沉了些兒。

那老醫官忙道:“回王爺……一個都沒有……”

“具體是什麼原因?”璃王又凝眉問道。

“回王爺,原先是因爲縣裡進了幾個乞丐,後來那幾個乞丐死了有幾個人將他們給拖到亂葬崗去,回來那幾個人都染了這病,未過半月就成了瘟疫……”

“按理就是幾個人也不會蔓延到這麼快的,直至今晨的時候,我們這裡才得出結論,原來縣西的那條喝裡也有問題,因爲本縣官府在南邊用的不是那條河裡的水,但是百姓們大多用的是那條河裡頭的水啊……”

“即是水源也出了問題,便立馬派人堵住河道,恐河水殃及更多的人!”璃王說道。

“是是是,今日午時的時候下官已命人着手去處理了。”李大人忙說道。

“即是當初未發現,今日又是爲何發現了的?”璃王又問道。

李縣尹一驚,心道這璃王真真是心思縝密。

“王爺恕罪,下官愚笨未曾經過這種事情,的確不是下官發現的,實是今晨……今晨來了一位長安的大人,發現的……”

“哦?”璃王鳳眸一眯問道,“此話又怎麼講?”

“回璃王,也多虧了那位大人我們才知曉,這縣西河裡頭的水是有問題的。”李縣尹繼續道。

“那位大人何在?”璃王問道。

李大人忙起身朝一旁的醫官問道:“靳、靳大人呢?”

其中一個醫官忙告罪出去尋。

一旁的百姓們都自行讓出道來,那醫官在院子處就瞧見了寡月。

“靳、靳大人,璃王爺要見你,快隨我去!”那醫官說道就拉着寡月的手進去了。

寡月還未反應過來人已被那人拉起穿過了圍觀的人羣。

——

卿泓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靳南衣。他凝着堂前一身素色衣袍的少年,許久,才說道:“靳大人不是當在揚州的路上?”

寡月也怔動了許久,方拱手道:“下官路遇此地……”

“那,真的好巧。”

的確是巧,這種事情也正巧趕上了。

寡月微抿脣,不置可否。

“是靳大人發現水源出了問題的?”璃王再道。

寡月頷首,只覺得那“靳大人”三字聽着尤爲彆扭。

卿泓凝着寡月再道:“靳南衣,說與本王聽聽。”

“是,王爺。”寡月低垂着頭,沉聲道,“昨日夜裡我們的馬車路過此地,便就地歇息……”

寡月將昨夜的事情和今日早上的事情都講給璃王聽了。

輪椅上的少年聽後,蹙眉,許久卻問了一句:“他們都出了事你爲何沒事?”

他問的淺淡,不料安靜的堂前,先是靜的針落可聞,接着數個醫官突然交流起來了,此時,連寡月自己也是一震。

是啊,他爲何沒有事情?

白日裡小易與寧遠一倒下,他便一直忙於照顧他們,給他們抓藥、熬藥去了,倒是忽略了這一點。

“是啊,我給靳大人診脈的時候也覺得身子弱了一點,沒有什麼異樣啊……”那個給寡月診脈的老醫官忙上前來說道。

“可能是靳大人水用的少一點,不知靳大人是不是?”這時候那李縣尹上前說道,看這大人斯斯文文的,他便這般說道。

寡月依舊震在那處,他不是沒有聽到衆人的交談的,只是……

卿泓凝着寡月,見他長眉深鎖,清眸之中似有沉思之意,輪椅上的少年美目一眯,沉聲道:“靳南衣,你有什麼想說的?”

許久,那些議論的人都安靜下來,堂前站立的素衣少年才緩緩道:“下官,也許……知道了……”

“都退下,本王要和靳大人單獨相談。”

衆位面面相覷幾眼後,都無聲的退下了。李縣尹出去後掩上了門,一羣禁軍將圍觀的百姓喚遠了些。

整個堂前只剩下璃王卿泓、陰寡月和桓青衣三人,還有燃着的燈火……

“你說吧。”紫衣的少年柔聲道,煞是平靜。

寡月拱手,低垂的眉眼擡起,一瞬陰鷙堅毅。

“下官昨日喝的水與他們的確實……不同。”素衣少年沉聲道。

堂前的二人都望向他,寡月微微偏頭望向不遠處的蠟燭。

“將才下官仔細回想了一下,昨日下官飲掉的水也不比下官的兩個僕從的少……只是……”

卿泓美目微眯凝着寡月,薄脣輕啓,問道:“只是什麼?”

寡月偏頭望向璃王,沉聲道:“下官的茶水裡有下官未婚妻給下官准備的‘紫藤花’!”

“未婚妻?紫藤花?”卿泓意味深長的重複着這兩個詞。

靳南衣的未婚妻嗎?他略有耳聞。只是現今不是他關心這個的時候,至於紫藤花……。

“下官能想到的不同只有這些了,若是下官沒有和他們的症狀,自今身體是正常的,便是下官未婚妻去年曬下的那些‘紫藤花’起了作用!”寡月再解釋道,“下官今晨憂心二位僕從之事未曾想到,託王爺的洪福纔想到昨夜下官和僕從們喝的水確實是不一樣的!”

他話音將將落下,卿泓不由的又深看了陰寡月一眼。

紫衣少年不由眯着眼說道:“如今還不知道這‘紫藤花’到底有沒有效用,靳南衣你這推恩也推的太早了些!”

卿泓頓了下:“該是怎樣的本王不會少你功勞,你想推恩也得本王說了算。罷了,你將那縣尹和醫官們都引進來吧。”

素衣少年跪地謝恩,起身時候眉頭深皺,璃王卿泓並不像他原以爲的那樣……

算計成梏,匪君有意,半生君夢半生灰。也但願璃王會有一個好的結局吧,寡月走出堂前。

三月初九,上弦月,和他出生時候的月色是一樣的。

屋內輪椅上的少年見素衣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堂前,同身後的青衫人道:“回去後查查靳南衣的未婚妻子是哪家的。”

“是。”青衣沉聲答道。

卿泓將將說完沒過多久少年便隨着縣尹和幾位醫官再度進了堂內。

“諸位大人。”卿泓喚道。

“卑職(下官)們在。”

“靳大人同本王說,他昨日飲用的縣西河裡的水裡袍了‘紫藤花’,故今日瞧着是無恙的。”卿泓說道。

堂前的幾位大人醫官們面面相覷一陣。

“本王的意思想必諸位大人們都懂了吧。”卿泓笑道,“如今三月九紫藤花還未開,本王即刻下令讓各地收集陳年的紫藤上來!”

衆人一聽慌忙跪地謝恩:“臣等,謝璃王恩典。”

“都起來吧。”璃王說道,又對身後的青衣道,“傳我口諭大雍各路火速收集陳年紫藤,今夜便快馬啓程告知兩湖、江南、等安撫使!”

“是。”青衣領了命離開了。

璃王命縣尹和醫官退下各自去準備,縣尹一離開便召集其縣裡的大人和百姓問問哪一家裡曬過陳年的紫藤花,畢竟這裡人沒那個習慣,就連紫藤花也是極少的人栽種,連他縣尹也未曾瞧見全縣裡什麼地方栽種了紫藤花。

這一問起來衆人都連連搖首,說沒有人種那花,都是窮苦人家,也沒有人有閒情逸致曬那玩意。

等縣尹同醫官走後,卿泓將寡月喚住。

“靳大人還剩多少紫藤花?”卿泓問道。

寡月訝了一下,猛然擡頭,從懷裡摸出一個錦盒子,悉數奉上。

卿泓微微勾脣,將那錦盒子推了推,笑道:“本王不‘奪人所愛’……”他將“奪人所愛”四字咬得極沉,他知曉“靳南衣”對他那未婚妻子當是極愛的。

卿泓凝着寡月愈加難看的神情,心情微霽,再道:“靳大人不是說有你還有兩個僕從也初感了麼?”

“回王爺,是。”

“那好,那你現在便將那紫藤煮了,本王要瞧到成效。”卿泓說道。

寡月沒有多耽誤,他忙走到一旁的火爐上,將藥罐子撤下來,放上新罐子,煮上水。

等水燒沸了後,寡月再將盒子打開,他將那盒子裡頭曬乾的紫藤花拿了許多出來,就給自己剩下了一點,才闔上盒子。

卿泓瞧着他的樣子,頗覺得有些好笑,笑歸笑,他總覺得有些不對,這個少年對他妻子的在乎,總讓他想起一個人……一個和這個少年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人。

世間沒有兩個長得相似的人,所以那日殿試,他纔會同他說:總有一天他會知道這一切。

正當此時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青衣從外頭走進來。

“王爺,屬下都安排好了。”

卿泓微微點頭,就瞧見陰寡月已將罐子裡熬好的紫藤花水用碗盛起。

“青衣推我,跟着靳大人。”卿泓低聲吩咐道。

寡月端着兩碗水進了醫官閣的一間房裡,青衣推着璃王跟在後頭。

“青衣,去幫幫靳大人。”等寡月走到牀榻前卿泓又吩咐道。

其實小易已經醒來,接着昏黃的燈影望過去,有些不可置信,竟然是……璃王爺?

青衣壓住小易,沉聲道了句:“你別說話,不必行禮。”

小易被青衣扶起,又見主子端着藥走來。

寡月坐在牀榻前,凝着小易柔聲道:“喝了它。”

小易接着昏黃的燈影朝主子端着的白瓷碗望去,見着那裡頭漂浮着的花瓣,一瞬間,似乎懂了什麼,他捧着碗一口飲進。

寧遠睡的比較沉,再醒來的時候是寡月喚醒的,白日的時候寧遠昏倒後寡月便給他施針灌藥方醒來,沒過多久又睡上了。

寡月應璃王的吩咐給寧遠灌了紫藤花水,方命他再睡下。

“剩下的,給那車伕官差,還有那病重的兩個大人端過去。”卿泓說道,轉動着輪椅離開,青衣忙跟了上去。

從房裡頭出去,寡月未聽到璃王卿泓的其他吩咐,青衣推着璃王離開。

在璃王出院子的時候,寡月驀然間覺得,這個少年,雖是一身紫袍華服,頂着皇子的榮譽而生,卻是異常的孤獨……

這一瞬,他從璃王身上尋到了一絲與自己相似的宿命……

或許,很多年前,是他一葉障目了……

罷了,寡月收拾好心情不再去想。

這時候又瞧見李縣尹從外頭走來。

“靳大人啊,我們縣竟然只有老村頭有一家種紫藤花的,只是那家裡人每年都瞧着花開花落並沒有想去收花兒啊,哎,這會兒那家的兩個老人是腸子都悔青了啊!”李縣尹愁眉苦臉的說道。

寡月不置可否,只好上前安慰道:“縣尹別憂心,這裡臨近洛陽,洛陽一定會有,就算洛陽人沒有收紫藤花的習慣,到了江南那富庶之處,又有許多的愛花人,珍藏了紫藤花的,也該是有的……”

李縣尹這麼一聽心安了許多。

再過了一日,璃王那裡便接到了兩個消息。

除去邙山縣,還有附近的三縣瘟疫開始蔓延了。

事出緊急,他沒有料到,隔壁兩個縣竟然有意隱瞞,當聽說璃王已到了邙山縣後,纔有人報上來。

如此視百姓生命如兒戲,璃王卿泓那麼一個溫潤的人,竟是發了火。

不過卻也得到了好消息,昨日服下了紫藤花熬得水的六人,小易和官差已神色正常,車伕和寧遠次之,那兩個同進士卻表現的不甚明顯,雖是如此老醫官們皆說是可喜可賀的,那兩個大人若是放往日染病的人是三日就要病發而死的,卻是一直吊着。

如此一來,醫官們都認爲紫藤花對這瘟疫是有效的。

“靳南衣,若是此次‘瘟疫’能平息,你是大功。”璃王卿泓當時只是說完這麼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寡月怔到那處,沒有想到,被貶途中卻能因此立功。卻也未曾想到得意,因爲,一切帝王說了算。

——

“主子,長安、洛陽、晉陽、咸陽、汾陽等地運來的陳年紫藤花分了四個縣,一個縣緊緊得到十斤……”青衣說道,低下頭去,“實在是……想着將紫藤花曬乾的百姓太少了,珍藏的也太少了。”

“江南呢?”輪椅上的少年只是淡淡地問道。

青衣怔了下,低下頭去,“主子,江南百里加急的人屬下想當是趕到了!”

“春日裡瘟疫傳播更爲迅猛,一直得迎接夏日來臨這瘟疫才當是真正能平息,所以,無論如何這紫藤花還是等多多籌集,再者,長安御醫苑會來許多御醫協助治療,命他們研製出更有效的方子,緊緊靠紫藤花壓制病情是不可取的,那些身體不強,又沒有習武的便是保不住命的。”

“是,主子!”青衣領了命,又出去忙活了,只盼着這瘟疫能早些平息,王爺便能早些回去了。

——

三月十五,快馬加鞭的送信信差才趕至江南。

送信的信差從江南司衙門,見過江南安撫使趙勰,趙勰得了令,便親自騎馬帶着幾個大人去了軒城司衙門。早些年,他是吃過璃王的苦頭的,所以,這也叫吃一塹長一智的說,當年璃王的“殺伐決斷”他可是領教過的,他可不想再得罪了璃王。

顧家的案子再翻,姚家的案子斷定,他這江南安撫使沒給扣一個懲治不嚴的帽子,反而沒受懲罰繼續做他的官,已算璃王是對得起他這個江南安撫使了,這恩,璃王便是要他記得的,如今也是報恩的時候。

趙勰聽人說軒城的紫藤花已經開了,便百里加急過來瞧了,揚州收到的紫藤花不多,軒城,他還是有信心的。

事實是,軒城的紫藤花不光是開了,而且還是三日前就開了。

顧九去年冬在選城南藥莊的時候,就是瞧中了這裡長了好些年的紫藤花。

顧九做在藥莊的院子裡,瞧着那些個小藥童們將曬好的紫藤花裝進棉布袋子裡。

這藥莊子可是有足足半里路的紫藤花呢……

“九爺,這紫藤花瓣都曬好了,接下來要怎麼做啊?”一個十一二歲的小藥童走過來稚聲問道。

慵懶地曬着太陽顧九這才睜開眼,她瞧了一眼那少年糯米糰子似的臉道:“曬好了便做‘紫藤酒’啊。”

她方說着便要伸手去揉那少年團子似的臉,將將擡起便止住了,罷了,這個習慣說好了改的,別嚇到人家了。

那少年紅着臉道:“是九爺。”

顧九將將要眯眼繼續打瞌睡,就聽到那藥童繼續問道:

“若是做酒的話要用多少啊?”

顧九凝着他眨巴的大眼頗覺得有些好笑,還真是一個喜歡問爲什麼的小少年。

“大概兩個棉袋子吧。”顧九笑道,“再留一袋子泡茶喝,留一袋子留藥。”

顧九方說完,那小少年擡眼望了一眼那處躺着的約莫二十個棉布袋子的幹紫藤花,吞了吞口水,是不是多了?多了九爺會說嗎?

“九爺那……”那小藥童凝着那麼多棉布袋子,撓着腦袋。

顧九笑道:“沒事,便是存着吧。”說着她從座椅上起來,一下子便是無了睡意。

她將那四袋子的幹紫藤花,命人弄到馬車上,便離開了藥莊。

再回九酒坊的一路上,街市很是吵鬧,而顧九卻是睏意連連,沒多大在意,一路睡到了九酒坊。

馬車戛然停下,顧九也驚醒了,揉了揉腦袋下車,吩咐着車伕搬下車上的東西,便進了九酒坊。

將將進坊,就聽到有人在問:“紫砂啊,你們坊這個月推出的新酒是什麼啊?”

紫砂帶着笑意道:“爺說是‘紫藤酒’……”

話音方落就瞧見顧九進了坊。

這時候正巧有客人聽到了。

“紫藤酒麼?是用紫藤花釀的酒麼?”

那人自是問紫砂的,因顧九不常以店主的身份出現,本來不是很多人認識,年夜九酒坊出了事後,顧九也沒怎麼露面。

顧九瞧見紫砂看了過來,用眼神示意他忙自己的,便徑直朝樓梯走去。

紫砂這才安心的同客人們講話。

“的確,主要是紫藤花泡的,其餘的便是,無可奉告了。”紫砂笑着回道。

那客人微訝,道:“莫非貴坊有很多紫藤花?”那人邊說眸中的神色越來越亮。

紫砂不解,卻是如實答道:“當然!”

“哎呀!你們走大運了,江南安撫使早晨到的,就在大收紫藤花瓣啊,曬乾了的一兩銀子五斤啊!陳年的一兩銀子兩斤!”那人說的眉飛色舞。

“啊?”紫砂駭了一跳。

有幾個客人聽到了都走來,拍着紫砂的肩膀道:“就是,你看這誰會想着曬那玩意啊!安撫使這會兒下了血本啊,聽說將江南銀庫的錢拿出了好些呢!”

“聽衙門裡頭的人說其實是北邊有縣裡發了‘瘟疫’!”

“瘟疫?不會吧,我們軒城會不會有事啊?”

“……”

正當這時一身靛青色衣袍的少年出現在衆人面前,她神色冷靜從容,卻是眸中泛着深思和探究。

“真的是江南安撫使說的?”顧九問道。

那客人不知顧九是這九酒坊的坊主,只道了句:“小兄弟我怎麼可能騙大夥兒呢,這大街上都在說,不信你出去問問。”

顧九沒再懷疑他的話,沉聲問道:“江南安撫使何在?”

那客人想了想道:“我猜安撫使應該還在軒城司衙門裡……”

他話音還未落就聽到那靛青色衣袍的少年喚了一聲。

“紫砂,陪我去一趟。”

馬車上。

顧九凝着窗外,見着這天色不是很好,果然沒一會兒就下起了雨,方思考着就聽紫砂問道:

“九爺您莫非是想着……”九爺竟是想着將幹紫藤花就這麼賣了嗎?若是做成酒可不止這個價錢啊……

顧九不是傻子,一斤紫藤花她可以做多少紫藤酒,再高價賣出去,可是她想要的不止是這個。

馬車行至軒城司衙門處,就瞧見外頭停靠的無數車馬。

那安撫使果然駭未離開。

顧九下了馬車,走過衆人,踏過青石板,直入安撫使大殿。

“我們坊主要見江南安撫使。”紫砂高聲呼了一聲。

這麼一呼都望向紫砂,紫砂紅着臉,被迫挺起胸膛重複道:“我們坊主要見安撫使大人。”雖然紫砂也不曉得安撫使是多大的官,姓甚名誰。

於是有個軒城的高官不樂意了,吼道:“你是誰啊?你們坊坊主又是誰?安撫使是你們能見的?”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說見就見呢……”

紫砂被這麼一吼,雖是紅着臉的卻也不是那種不冷靜的人,臉上依舊沉靜。

顧九眉頭一皺,咳嗽一聲,將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這處。

她沉聲道:“若是草民有一百多斤的新曬紫藤,五十幾斤的陳年紫藤,大人,你說草民還能不能見安撫使。”

衆人瞠目結舌望着顧九。

顧九轉身,又一指堂外的天色,沉聲道:“諸位可曾瞧見了,天公不作美,草民敢保證,一場大雨全城早開的紫藤都要落盡!”

顧九話音方落,堂前便是一陣鬨堂的議論聲。

“我帶你去見安撫使!”

衆人中走出一青衫儒袍者,眉目清俊的人。

“本官軒城貢院卷閣閣士,足以帶你去見安撫使。”那男子笑道。

衆人微訝,貢院那方一直管理科舉事宜,雖說閣士官大,卻與這些事情無關啊,但是要阻難也說不過去啊。

顧九朝那人拱手作揖道:“有勞大人了。”

那男子勾脣道:“不,是本官該感謝坊主,也替大雍的百姓感謝坊主。坊主請隨本官來吧。”

顧九微微蹙眉,卻也不再多想跟着那人而去。

——

顧九隨着那男子見到了江南安撫使趙勰。

那趙勰聽說是有百斤幹紫藤花當即便命人引進來了。

顧九笑道:“請大人屏退左右。”

趙勰蹙眉,應了顧九。

“現在沒有人了,顧坊主,有話便只說吧。”

“是,大人草民願意將這百斤紫藤悉數捐了!”顧九勾脣笑道,神色從容,目光清明,接受着安撫使投來的詫異目光。

“你什麼意思?真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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