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起了大雨,錢敏工地上負責管工的工頭二賴子叫顧濤進簡易房避一避。顧濤開始沒去,早上工地上拉來一批鋼材,聽說價值10萬,他必須得看着。
後來見雨越下越大,四周又沒有人,而二賴子又再次邀請,顧濤猶豫着就進了工地上臨時搭建的簡易房。進去不久顧濤在房裡想想不放心,推開幾個管工遞過來的酒杯子,他又跑出來看。
結果在堆放鋼材的地方他看見停着一輛大卡車,有十幾個壯實的漢子正在把鋼材往卡車上搬,顧濤正要喊醒工地上的人說有人偷東西,有人在他背後給了他一悶棍,劇痛之下他話還沒喊出就暈了過去。
“他們現在在哪家醫院?”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葉知秋問小龍。
“市第一人民醫院,我剛剛從那裡回來,哎,顧阿姨哭得眼睛都腫了,也不知道顧叔叔醒了沒有。喂,你去哪兒?”小龍對着葉知秋的背影喊。
“市第一人民醫院。”
醫院裡,葉知秋在骨科病房找到了腳上打着石膏,裹着厚厚一層繃帶的顧濤,除了顧濤一家人外,葉知秋還看到一個戴着眼鏡,身材略顯瘦弱的男生。那男生和葉知秋對視了一眼,葉知秋從裡面找到了一閃即逝的敵意。
“你怎麼來了?”顧雅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紅紅的,小臉蒼白,見到突然出現在門口的葉知秋驚訝的問。
“周老師見你今天沒來上學,就叫我到你家看看,在你家門口恰好我碰上小龍,所以我就來了。”葉知秋一邊說,一邊進了病房,走到顧濤牀前,沉聲問:“顧叔叔,傷得怎麼樣?”
“骨頭被打斷了,醫生說起碼得在牀上躺3個月。”顧濤眼神暗淡的看了看綁着繃帶的傷腿,轉過頭強笑道:“孩子,謝謝你來看我。”
“顧叔叔,誰打你的,你有沒有看清楚那個人?”
顧濤驚訝的看了一眼葉知秋,奇怪他一個還沒到社會上的學生怎麼會一下子問到關鍵所在,苦澀的搖了搖頭:“沒有,他是在背後打我的,我一下子就疼得暈過去了。”
“那偷鋼材的人你記得他們的相貌嗎?”
“看不清楚,當時風大雨大,又是在夜裡,我、我只能看到幾個人影。”顧濤痛苦的垂下頭,剛纔警察來過,也問了同樣的問題,他沒能提供有力的線索。
“顧叔叔需要休息,你問的問題警察都問過,讓顧叔叔好好睡一覺行不行?”在顧雅思身邊的瘦弱男生開口了,口氣還挺衝,只差沒說葉知秋是狗拿耗子了。
“金勇,我沒事,反正我也睡不着,倒是你阿姨,她……,哎。”顧濤長嘆一聲,昨晚他進了醫院吳珍就忙前忙後,不久前纔在他牀邊的椅子上閉上眼睛。
怪不得這麼眼熟,葉知秋想起金勇是誰了,高二【2】班的優秀學生,不久前的期中考試他考了個年級第一,爲此學校還在喇叭裡大肆廣播過,他以前也到【10】班找過顧雅思,好像兩人沒分班考時還是同班同學。
他這麼關心顧濤,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把主意打到顧雅思身上了。
心念電轉,葉知秋沒有理會金勇,接着問:“顧叔叔你是在上班時間受傷的,應該是工傷,怎麼沒見工地上的負責人?”
“是啊,現在的住院費都是我出的,爲了那批鋼材我弄成這樣,怎麼錢敏他們不來看看?”
“你是在幫錢敏打工?”葉知秋皺了皺眉,感覺事情變得複雜了。
顧濤正要開口,他們口裡的錢敏腆着個大肚子進了病房,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二賴子。
看到錢敏,顧濤蒼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血色:“錢老闆,你總算是來了,爲了那批鋼材我弄成這樣,光是醫院裡我就交了1萬塊押金,就算是出院了我起碼也要過半年才能幹活,這些錢你……。”
“這些錢關我什麼事?”錢敏冷冷一笑,面無表情的打斷了顧濤的話。
“按照國家規定,上班時間員工受傷屬於工傷,一切費用都由公司企業承擔。顧叔叔是在你們工地受傷的,住院費、誤工費當然要由你們出。”
錢敏上上下下打量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金勇,然後嘴巴微翹,漸漸咧開,最後變成了哈哈大笑。
“你、你笑什麼?”金勇漲紅了臉,怒瞪着錢敏,在學校、在家裡他是天之驕子,哪曾被人這麼忽視、嘲笑過,本來想在顧雅思面前好好表現一把的他氣得都想在哈哈大笑的胖子臉上打上一拳了。
錢敏好不容易纔止住笑聲,不屑的瞥了一眼金勇,“小子,你的話是沒有錯,你的顧叔叔的確是在工地上受的傷,不過那是他玩忽職守,喝了酒自己摔傷的,和公司無關。”
“什麼,錢老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二賴子他們可以作證,我當時是爲了看守那批鋼材才受傷的。”見錢敏顛倒黑白,顧濤急了,眼睛定定的看着錢敏身後的二賴子。
二賴子嘻嘻一笑,“顧叔,出事的時候你明明在我們的簡易房裡喝酒,我們叫你出去看一下,你還說外面風大雨大,不會有人來工地上偷東西,後來你醉醺醺的出了簡易房,我們聽到你摔倒的聲音才送你進了醫院。”
“你胡說,我的腿明明是被人打斷的,怎麼可能是摔的,這些都是有醫學鑑定的。”
“醫學鑑定,”錢敏笑了笑,轉頭對二賴子道:“把胡醫生叫過來,看看他是怎麼說的。”
胡醫生是顧濤的主治大夫,他很快就來了。
“胡醫生,你告訴他們,我的腿是怎麼斷的?”顧濤手指顫抖的指了指錢敏和二賴子。
“你的軟組織、也就是表面肌膚雖然有明顯的擦傷痕跡,但這種程度的擦傷十分輕微,是不會傷及骨頭的,也就是說你的腿骨不是被人用鈍器打傷的。另外,我們檢測出在你的血液裡酒精含量很高。”
“胡醫生,早上你不是這樣說的……。”顧濤呆呆的看着胡醫生,大腦一片空白,手臂無力的垂了下來。
“早上那是初步結論,並不代表什麼。”胡醫生冷冰冰的回答,雙手悠閒的插在白大褂裡。
“聽到沒有,胡醫生說你的腿並不是被人打傷的,還有、你的血液裡含有酒精,也就是說當時你確實喝過酒,二賴子的話纔是真的。顧濤,工作時間你玩忽職守,導致大批鋼材被偷,說、你怎麼賠償我的損失?”
錢敏說完一把推開愣愣的金勇,金勇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事情急轉直下,他還沒反應過來。
“撲通”一聲,吳珍跪在了胡醫生的面前,病房裡那麼大的動靜,早已經把她吵醒了。
“胡醫生,我求求你,你不能這麼說,這麼說的話,我們全家都會被你逼上絕路的。”吳珍拉住胡醫生的衣角,轉頭對顧雅思道:“雅思,你也來跪,我們一起求胡醫生。”
“媽,沒用的,他們分明是串通好了,我是不會求這種助紂爲虐的醫生的。”顧雅思哭着搖頭,身體往後退。
“死丫頭,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胡醫生平靜的看着眼前母女倆的拉拉扯扯,他的雙手依然悠閒的插在口袋裡。
“阿姨,你起來,這件事我會幫你們解決。”渾厚中略帶磁性的聲音讓吳珍停下了拉扯顧雅思的動作,她愕然擡頭,失望了,說話的是和女兒一樣大的葉知秋。
“葉兄弟,你怎麼會在這裡?”剛纔注意力全放在顧濤身上,葉知秋又在一旁冷眼旁觀,錢敏這時才發現他。
“顧雅思是我同學,聽說她家出事了,所以我就過來了。”
“哦。”錢敏點點頭,看了看哭得梨花帶雨般的顧雅思,再看看葉知秋,他全明白了,敢情這小子吃着碗裡的、還看着鍋裡的,有了小蓮還不夠,另外惦記上顧濤的女兒了。
也難怪,比起小蓮的明豔嫵媚,顧雅思也有種青春靚麗的美,一點也不輸於小蓮。
見錢敏稱葉知秋爲兄弟,吳珍有點相信他的話了,在他的攙扶下,慢慢的站起來。
沒了吳珍的拉扯,胡醫生皺眉看了看她拉扯過的地方,彷彿那兒不乾淨似地,悠閒的手終於伸出來拍了拍衣角。
“衣服不乾淨了洗一洗就可以了,心要是不乾淨了怎麼洗?”
“你說什麼?”胡醫生臉色一變,盯着說話的葉知秋,傻瓜都能聽出葉知秋說的心靈不乾淨的人指的是他。
“我說的是心裡有鬼的人,怎麼、胡醫生心裡有鬼?”葉知秋寸步不讓,眼神凌厲的和胡醫生對視着。
胡醫生慢慢收回目光,往外走的同時淡淡的道:“年輕人,奉勸你一句,衝動不是件好事。”
吳珍心一跳,顧濤的主治大夫可是胡醫生,正要示意女兒讓葉知秋不說話,卻聽葉知秋用同樣的口吻道:“大叔,我也奉勸你一句,不要以爲穿了件白大褂就以爲自己是天使,夜路走多了可是會遇到鬼的。”
胡醫生腳步一個踉蹌,他四十纔剛剛出頭,正是風華正茂的壯年,葉知秋一句大叔把他叫老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葉知秋,再看呆呆的在發怔的顧濤,胡醫生一個拐彎,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