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就是慘絕人寰的殺戮,太可怕了。
“有人動過屋裡的東西嗎?”緋雲問道。
秋楓詫異地看了眼緋雲,一年十幾歲的少女,見到如此慘景,只是臉色稍白,既沒有尖叫,也沒有哭泣,更沒有暈過去,既便是男子,也會嚇得面容失色吧。
天下怎麼會有如此膽大的女子。
“案發後,本官就下令將案發現場封鎖了,不許任何人進來,所以,屋裡的東西應該是沒有人動過的。
冷昱說話間,緋雲已戴上手套,開始查看。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宿舍,古時的房舍並不象現代那樣,成排建,而是象四合院那樣,四周都是房屋,中間圍成一個院子。
宿舍裡擺了兩張牀,衣櫃也有兩個,看來,這裡應該同時住着兩個學生。
屋子中間擺着一張不太寬大的書桌,桌案上,還擺有一張未臨完的一副字貼。
щщщ ●ttκá n ●C O
地上流着一灘血,牆面也有血跡,但並不多,屍體的不遠處,有一張椅子被打翻在地。
”這裡不是第一兇案現場。“緋雲專注地看了好一陣,起身道。
”哦,說說看,這是爲何?“她進來不過片刻,就能有些發現,冷昱不得不佩服。
”血跡,你們看,地上雖然有血,但是,血不多,不夠一個人的血量……“
”等等,死者不是被砍下頭顱而亡的嗎?並不是血盡而亡,所以,血不夠多也很正常。“冷昱不贊成道。
”他就是流血過多而死,至於頭顱,那是死後才砍下的。“緋雲眼神堅定地說道。
”咦,你說他是死後被砍了頭,有何證據?“一個刑部小吏不服氣道。
”很簡單,你們看他脖子上的傷口。“緋雲邊說邊揭開蓋在死者身上的那張人皮,秋楓和幾位刑部小吏都倒抽了一口氣,這個小姑娘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膽啊,這種事情,便是讓他們做,也會全身肌肉發麻吧。
秋楓更是奇怪,這麼小的一個姑娘,竟然跟着刑部官員來查案,好象寧王世子還對她很禮遇,她究竟是誰?
人皮揭下,露出死者的脖子。
”你們看,他脖子上的切口很平整,皮肉並沒有翻卷,如果傷口是活着時留下的,那時的血液還是流通的,皮肉也會收縮,傷口邊緣肯定是翻卷的,不可能這麼平整。
而且,這裡不止一道口子,有三道,說明,兇手砍下死者頭顱時,手法並不精準,也不熟練,他至少砍了三下,纔將頭割下來。所以說,死者是在死後被砍下的頭。“
她說得有理有據,讓大家不得不相信她的觀點,秋楓沒想到她觀察如此細緻微,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女孩兒初見時,並不驚豔,但細看之下,秀眉秀目,一雙眼睛清亮透澈,靈動明麗,觀之令人舒服,很耐看。
”不錯,分析得很精準,我也覺得,這裡並非是第一兇案現場,不止是血量的問題,你們看,門檻上有血跡,雖然很淡,似乎被人清理過,但如果人是在屋裡殺的,門檻上就不會有血跡。“冷昱點頭道。
”也許是兇手在屋裡殺人後,身上沾了血,不小心留下來的呢?“有人問道。
”人身上的血跡,會留在門檻上,要麼就是袍子,要麼就是鞋底,但是,你們看,這塊血跡很寬,一看就象是布擦上去的,但是,如果是兇手袍子上的血,那肯定印子不會如此厚重,只會淺淺的一道,你們看,這血跡浸入門檻裡面去了。“緋雲補充道。
沒想到她的想法與自己如此一致,冷昱臉上的笑容更深,”夜我看,兇手應該是把人殺掉以後,再將屍體裝入布袋裡,在進門時,布袋太重,兇手不小心將其磕在門檻上了,從而留下這道印痕。“
在緋雲的映象中,冷昱就是個紈絝子弟,沒想到,還有點頭腦。
”那就是說,兇手將人殺死後,再將這間屋子佈置成這個樣子?“秋楓滿臉驚懼道。
”不錯,你看,屋子裡並不凌亂,桌上還擺着寫了一半的字貼,連硯吧和毛筆都是按常規擺放着,整個屋子,只倒了一把椅子,並沒有半點打鬥或者掙扎過的痕跡。“冷昱回道。
”也許兇手是突然襲擊,或是迷暈了死者,再將他殺死的,所以,纔沒有打鬥和掙扎的痕跡啊。“秋楓還是不解道。
”他是在生前被人活剝了皮的,這個兇手,是要有多恨死者啊。“緋雲看了眼保持跪姿的死者遺骸,長嘆一口氣道。
”生前活剝?好殘忍啊。“她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爲之動容。
緋雲又翻看了看那張人皮道:”兇手是個生手,皮膚切割得很不整齊,厚薄不均,有的地方甚至還割破了,而且,這把刀也不是專門切肉的刀,實在鈍得很,想來死者死前,受盡了折磨。他與死者簡直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然,也不會如此殘忍變態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爲何要如此殘忍,簡直就是禽獸不如。“秋楓忍不住罵道。
”這正是兇手要說的話,你們不覺得,他把死者的人皮割下來,披在這隻狗,或是狼的屍體上,就是爲了表達一個意思嗎?“
緋雲道。
”他在表達什麼意思?“冷昱皺眉問道。
”他在罵死者是披着人皮的狼。“緋雲淡淡地說道,應該是一樁心理屈扭,報復殺人案,兇手肯定與死者有仇,而眀仇恨還很深。
”冷大人,請着人調查死者生前與何人有怨。“緋雲邊說又邊抱起死者的頭顱,皺着眉頭將頭顱翻來覆去,如同拿着一個球一樣的輕鬆,秋楓終於忍不住,衝出房門大嘔特嘔起來。
”小云,你就不能裝出一點女孩兒樣來,表示一下你心裡的恐懼也好,你這樣,讓我們很下不來臺的。“冷昱見了噗呲一笑,若有所指道。
”冷大人也害怕嗎?您可是刑部侍郎。“冷昱第一次與緋雲查案是在宮裡,一開始他還表現得很鎮定,後來,看見緋雲真的拿刀將劉美人的肚子剝開,取出一個未成形的孩子,真讓他嘔了一整天,第二天託病沒有去。
他嘔吐時,冷奕勳那廝就是滿眼的鄙夷,讓他至今耿耿於懷。
”小云啊,對上級如此直白,是會遭報復的,你就不怕我給你穿小鞋?“當着下屬的面,被揶揄,冷昱看似有點下不來臺。
”我的腳向來小,大人就算給我小鞋穿,我也能走得穩。“緋雲無所謂道。
冷昱原只是開個玩笑,卻被她這句話噎住,半晌才笑道:”也是,你家二爺可是最護犢子了,有他罩着,你用怕誰呢。“
緋雲的心就象是被什麼砸中,狠墜了一下。
連冷昱都看出他對她很好麼?她與他在一起,冷昱也只碰到過幾回,他對她的好,表現得那麼明顯了,爲什麼,她就是看不到,或者說,不願意看到,故意忽視呢?
她只是怕,他的好,象提練過的冰一毒,食之太久,會成癮,她怕戒不掉,怕窩在他的羽翼下,失了自我。
她家的二爺!呵呵,現在好象不是她家的了,他生她的氣了,連她走,也不想再見一面。
等秋楓嘔完回來,緋雲手裡還把玩着那個頭顱,問道:”秋老師,這間屋子裡的另一位學生呢?“
”另一個?哦,你是說,周棋嗎?“秋楓又深吸了一口氣道:”他那天與另一個學生進來看到屍體時,當時就嚇暈過去了,這幾天請了假,沒來上學。“
”他與死者的關係怎麼樣?“
”還不錯,周棋的父親是禮部郎中,兩家是世交,從小一起長大,所以纔要求住一個宿舍,關係不錯。“秋楓想了想道。
”那死者許森有沒有仇人,或是與人結怨過?“緋雲問道。
”許森個性張狂,行事乖張霸道,平常得罪人肯定是有的,但也都是些小過節,還不至於到殺他的地步吧,何況還是這麼殘忍的殺戮。“
”從兇手殘屍的方法和程度上看,他應該是許森的下屬,或是身家地位都不如許森之人,他平日肯定經常受許森的欺負,而且是被踐踏尊嚴的那種,而他的個性,應該是個不愛說話,不喜歡與人交流,沉默寡言,平時受了氣,可能一直隱忍不發,所以,纔在最後暴發時,會如此兇狠殘暴。他的年紀,應該在十七歲至三十五歲之間,早期也可能受過刺激,致使他有現在的個性。“緋雲道。
”你怎麼知道這些?“
緋雲神情平靜,目光卻清亮明澈:”兇手的作案手法和程度都在表達他的心理軌跡和訴求,都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一個人再恨另一個人,最多將那個人殺死,讓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就可以了,而他,在控制住許森之後,一點一點將他身上的皮割下來,這是何等和殘酷與兇殘,如果不是恨到了極致,又怎麼會做得如此極致?所以,他與許森之間的仇怨絕對不會只是一點小衝突,比殺父滅族之仇還要來得強烈,許森肯定做過份的事,才讓兇手如此痛恨。
不然,他也不會把許森的人皮割下來,披在這條狼的身上了,他這是在說,許森,你不是人,你是披着人皮的狼。
至於爲會說他的身份地位會不如許森,可以從他將許森的屍身擺放成跪姿可以看出,許森平日在他面前,必定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肆意踐踏他的尊嚴,所以,他纔會在殺死許森之後,給他擺了個跪姿,表示許森終於在他面前低頭,爲許森平日的所作所爲謝罪。“
緋雲的話,讓冷昱很是震驚,不想到,她不止是會驗屍,分析推理能力也很強,這麼纖細柔弱的女孩兒,竟然有如此縝密的邏輯思維,他自問平素斷案也很縝密,卻真的沒她如此細緻入微,並絲絲入扣,入情入理。
”這位姑娘,你分析得真有道理,莫非,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秋楓也很震驚地看着緋雲,先前看冷昱帶了個女子來參與破案,他真的有點不屑,可沒想到,這個女子竟似比起其他刑部官員來,更勝一籌。
”秋先生,叫我緋雲就好。“秋楓或許以後也是她的老師,先打好關係是很必要的。
”你就是緋雲?那個要來本學院求學的錦泰第一丫環?“
秋楓驚得聲音都放大了許多。
自己什麼時候有了個錦泰第一丫環的稱號了?
緋雲搖頭苦笑。
”我並不知道兇手是誰,但是兇手有輕微的強迫症,是個易怒卻隱忍的偏執狂,可同時他又很細心聰明,他將人殺死,再移屍房間,卻不有留下一點作案痕跡與證據,可見,他很謹慎,也很有耐心,這樣的人,在平時應該是很不起眼的,也很善於僞裝,我想,要從這幾點着手,調查許森身邊的人,平日與他交往密切的,還有,他的家人也要仔細調查。“
冷昱點點頭,對緋雲的意見完全執行。
從兇案現場出來,秋楓笑着對緋雲道:”早就聽說過有個小姑娘很能幹,會查案,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小云姑娘,很期待你早些來書院學習,最好是,書院再開個刑偵班,你來當講師。“
緋雲被說得不好意思,羞澀地笑道:”秋老師能不嫌棄緋雲只是個丫環出身,緋雲感激不盡,當講師,緋雲可不敢,再說,也沒有哪個姑娘家願意學這個呀。“
”那倒是,所以說,小云姑娘,你是獨一無二的。“
秋楓的話,讓一旁的冷昱聽得心頭一顫,獨一無二麼?
腦子裡似有什麼東西融化,讓一直微堵着的思想驟然流暢起來。
他側頭,淡淡地看向緋雲,陽光下,她的俏臉微微發紅,更襯得她眉目如畫,清秀嬌美,他突然就很想與她親近,沒有冷奕勳在的時候,他與她平靜自然的交談,這種感覺,讓他心情舒暢。
”冷大人,屬下方纔去了周棋家,但周家人說,周棋根本就沒有回過周家,他們還以爲周棋一直在書院讀書,所以沒來過問。“
”那有沒有去別的地方找?“
周家人找過了,他平日愛去的地方都沒找着,相熟的親戚朋友也說沒有見過周棋。”
也就是說,自許森死後,周棋就失蹤了。
還真是巧。
“這個周棋平日個性如何?”緋雲問秋楓。
“周棋是個很開朗的人,也頗有才華,只是他是家裡的庶子,雖然成績不錯,卻一直不受家裡重視,所以,就算放假,周棋也很少回周家,所以,許森出事之後,他提出要回府,我們都覺得有點奇怪,但後來想,他可能是嚇到了,會想着要回去也是很正常的。”秋楓皺眉說道。
“那周棋平日與許森相處融洽嗎?許森會不會平日裡常常責罵周棋?”緋雲若有所思道。
“那倒不曾,哦,對了,前幾天,對,就是學院期中考後的那天,成績放榜後,周棋考得不錯,卻有人看見他躲在角落裡哭,我原本還不相信,後來又碰上他,他的眼睛果然是紅紅的。”
“那許森的成績平日如何?”
“倒也不錯,只是比不上週棋優秀。”
“小云你覺得周棋會是兇手?”冷昱問道。
“我不能確定,但他與許森是很親密的同學家朋友,又還是室友,這個時候失蹤,讓人不懷疑也不成啊。”
“那好,全城搜查周棋,不論如何,一定要到這個人。”
緋雲今天是一個人來的文華書院,墨竹留在小院裡收拾東西,這會子看看已經到了中午,緋雲就打算下山回去。
“小云,一起用午膳吧。”冷昱笑着邀請。
“不了,多謝冷大人。”跟他還沒熟到那種地步,緋雲不習慣和他太過親近。
冷昱臉上明顯有些不悅:“莫非這會子你還想回城裡?下午還要繼續查案。”
他的語氣有點生硬,緋雲禮貌一輯道:“回冷大人的話,卑職已經查驗過屍體,職責已盡,現在就回提刑司。”
冷昱一怔,這小妮子竟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仵作的職責確實只是驗屍,其他的事,該交是他這個侍郎的事,可剛纔在案發現場,對案情侃侃而談的是誰啊?
事情剛查出一點眉目,她竟然想撂挑子走人?
冷昱脣邊勾起一抹戲謔的微笑:“如果本官命令你留下呢?”
緋雲皺了皺眉,她其實不介意繼續幫冷昱查案,就算是查出來後,功勞是冷昱的,也無所謂,因爲她喜歡這份工作,能施展她的才華,讓她有成就感和歸宿感,可是,她不喜歡冷昱這種貽指氣使的語氣和態度。
“冷大人這是強人所難。”
看她瞬間象只被激怒的小貓,豎毛的樣子很警惕,也……很可愛,冷昱心情越發舒暢,板着臉道:“就算是,你又能耐我何?緋雲,莫要忘了,你是刑部的公差,而本官,是刑部侍郎。”
這是紅果果的以勢壓人。
緋雲氣得真想上前撕了冷昱那張與冷奕勳長得有點相似,連笑容都一樣懶散得意的臉。
但她很快又冷靜下來,沒必要與這種二世祖生氣,她想走,只是怕墨竹擔心。
留下就留下。
看她明明炸了毛,一副張牙舞爪隨時都要撲過來咬自己一口的樣子,卻很快又收了刺,冷昱的目光越發柔暖很好,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緒,並不輕易被對方激怒,這樣的性子,沉穩而大氣,是個做大事的。
冷昱又很快被自己的看法震住,他竟然認爲,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會是個做大事的人?自己幾時這麼看得起女人了?
“走吧,書院裡有小廚房,咱們去山長的院子裡去吃小竈好不好?”見緋雲冷着臉,故意拉他與他的距離,冷昱的笑容更加明朗。
“山長院裡?”那可是她將來的師長,緋雲猶豫着,這個樣子去,好象有點不禮貌,山長會不會覺得她在顯擺她的能力與人際關係呢?
第一天就與寧王世子去山長的院子裡吃飯,別的同學知道了,也會有看法吧。
可冷昱根本由不得她反對,已經擡腳走了,刑部跟來的另外幾個小吏卻去了另一個方向,緋雲下意識就轉跟他們走,冷昱的隨從卻腳步一閃,伸手攔住:“姑娘,爺在前面等你。”
丫丫的,吃飯也要綁架人麼?姐不吃不行麼?
好在上官山長並不在自個的院裡,他們在一間飯廳坐下,飯菜早就準備好了,還有一名丫環服侍着。
冷昱已經坐下,緋雲一看,他的隨從隨侍一旁,並沒有也坐下一起吃的意思,他是要與她單獨用飯麼?
第一天就被強迫着與上級領導共進午餐,緋雲一點也沒有受寵若驚,反而很反感。
“你連吃飯的方式也與衆不同麼?”冷昱已經喝了一碗湯,他用飯時,興止優雅斯文,一點也不象他平日驕橫的個性。
緋雲怔了怔,茫然地看着他。
“站着看能看得飽麼?還不坐下。”冷昱指指對面的位子。
緋雲也餓了,看着桌上精緻的菜式,真的難抵誘惑,也懶得矯情,坐下來,默默地吃飯。
用過飯,丫環沏了兩杯茶上來,斟給緋雲時,睃了她一眼,目光有些複雜。
世子爺從來都沒有單獨與哪個女子用過飯,她還看到,世子爺給這位姑娘夾過幾回菜,以爺那高傲狂狷的個性,簡直讓她跌落眼睛珠子,差點以爲自己出現幻覺。
“阿奕倒也捨得,竟然讓你搬出理國公府。”冷昱撥着茶沫,似笑非笑道。
緋雲沒默以對。
“他這陣子風頭很勁,皇上把兵營裡的事交由他處置,據說慶王爺很欣賞他,小小的刑部,看來很難留得住他這尊大神哦。”冷昱說話時,眼睛專注地看着緋雲,神情莫測。
“二爺原就很能幹,兵營裡的疫情也民他查出來的,如果他能力挽狂瀾解決了左家,那也是朝庭的福氣,百姓之福,冷大人莫非不願意?”緋雲淡然地回道。
沒想到,一提到冷奕勳,她又炸毛,冷昱心裡微微有些發酸。
“哪裡會不願意,只是覺得,他在做國家大事,我這個寧王世子呢,幫不上什麼忙,那就做好本職吧,所以小云啊,你能不能象幫阿奕一樣,也替我破了這宗殺人案呢?”語氣裡有着對自己的揶揄和調侃,帶着真誠。
緋雲感覺這個不可一世的世子爺也並不象想象中的那麼難處,想了想道:“緋雲只是一介仵作,不敢妄談幫助大人,大人手下精兵強將不少,緋雲做好本職就好。”
沒想到她還真敢拒絕,明明就很享受查案嘛,如果真的不想幫,上午就不會對案情有那麼多精闢的分析了,小妮子在生他的氣。
“你說,如果你辦好了此案,本世子向夏大人爲你請功如何?”冷昱拋出誘餌。
緋雲擡眼,眸光清湛:“真若是緋雲偵破此案,不用大人請功,該緋雲的,誰也拿不走。”
呵,好霸道的口氣,冷昱越發覺得有趣,笑容更深,故意湊近緋雲,聲音低沉,還帶着一絲暖昧:“你真是個雛兒,你不知道官場規矩麼?下屬做事,功勞全是上司的,就算這個案子全是你一手偵破,本官不給你記功,你又耐我何?”
這倒是前世今生都不變的潛規則。
“緋雲不能耐大人如何。”緋雲並不生情,面無表情地說道,只是,眼神更加清冷,似乎不願再多看冷昱一眼。
單純的小貓兒,看着面無表情,竟是情緒全寫在臉上。
“我還知道,你之所以搬離理國公府,就是想證明自己,刑部裡,有多少人在質疑你的辦案能力你應該清楚,畢竟你是女子,想做出一番事情來,並不容易,你想好了,真的不想立功?”
明知道她接觸了這件案子,只要自己帶着她來,她就會認真的偵破下去,可就是想逗她,看她炸毛的樣子。
幼稚的誘惑!
緋雲垂下眼簾,懶得理睬他。
腦子裡卻浮現冷奕勳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如果是他,應該不會強迫自己吧,這些時日,辦的這些大案,哪樁不是他參與的,她只是的供些想法,最難最重要的事,全是他默默做完的,到後來,皇上的賞賜,權臣們的感激,名聲,榮譽全是對着她來,他反倒只是她的一個手下,一個跟班。
兵營裡現在也不知是什麼樣子了,他還要繼續查案吧,幾天不見,竟然生了想念的心思。
原來,她並不能自己想象中的灑脫啊。
“走吧,我送你回城,案子明天再來查。”正沉思間,就聽冷昱道。
緋雲怔了怔,茫然地看他。
冷昱笑得象狐狸:“怎麼?你又改變主意,不回去了?”
“回,當然回。”緋雲正正經經地給他行了一禮,轉身就走。
冷昱派王府的馬車送緋雲回了永安街的小院。
墨竹高興地迎了出來,看見寧王府的馬車,不由怔了怔,臉色暗沉,緋雲正在想心事,沒注意。
進了屋,墨竹端上一盆水:“洗洗,一身的血腥味兒。”
緋雲依言洗了把臉,笑道:“墨竹姐姐可用過飯?”
“不吃等你回來不是餓死了麼?”語氣不善。
“對了,墨竹姐姐,兵營裡又有什麼新消息麼?”緋雲也不介意,將水潑了,問道。
“兵營裡的消息我倒沒聽說什麼,只是,聽說寧王妃今天又去了府裡,國公爺很滿意這樁婚事,聽說已經換了庚貼了。”
墨竹眼睛直直地看着緋雲,小妮子,讓你從府裡搬出來,有你後悔的時候。
換了庚貼麼?果然如此,來得好快啊,也是,女方先提出來的,又是那麼清貴的身份,理國公那樣的人,巴不和能巴上大樹,有人送上門來給他當靠山,正求之不得吧。
也好,他成了親,也讓她死了那分心,那分深藏在心底的那點子乞望。
乞望他能等她一等,等她能與他肩並肩,等她能展翅,好象,是她一廂情願。
壓住心裡的酸澀,緋雲笑得勉強:“那是好事啊,真談成了親事,咱們也要送份禮過去,二爺待咱們不薄……”
“季緋雲!你還有沒有良心。”墨竹從來沒有連名帶姓的叫過她。
緋雲垂眸不語。
“爺明明心裡裝着的是你,這些年,來求親的少了嗎?爲何這一次爺沒有拒絕?你個死腦子。”墨竹真的恨鐵不成鐵鋼。
“他拒不拒絕關我什麼事?莫非我讓他不要成親,他就不會成親了麼?墨竹,你太看得起我了。”緋雲忍住瘋狂上涌的淚意,冷臉說道。
“你試都沒有試過,你怎麼知道?”墨竹氣恨地扯過她拿在手裡的毛由,用力甩在地上。
“你根本就沒有心,爺那麼對你,你還敢設計爺,就算你對三小姐有氣,想要報復三小姐,以你的頭腦,有的是法子,爲什麼那個去湖心小築的非要是二爺,你隨便找個地痞流氓,一樣能毀了三小姐。”
不設計他,他能放她出來麼?
可他好象真的很生氣,到底是傷了他的心吧,所以,他纔會接受安寧郡主的求婚。
可就算她從沒有傷害過他,他不是一樣也會娶妻生子的麼?她又有什麼資格阻止他娶別的女人?他說過要娶她麼?
他只說過,納豬納狗也會不納她,她再留下,看他與別的女人甜甜蜜蜜的過小日子麼?那她不是豬狗不如了?
“我累了,下午還要去辦差,墨竹姐姐,你也歇息一下吧,睡個午覺。”
緋雲說罷,轉身進了裡屋。留墨竹在堂屋裡乾瞪眼。
剛想躺下睡個午覺,紫蘭過來了,緋雲和墨竹都很高興,拉着紫蘭喝茶說話。
“……二爺這幾日瘦了一大圈,兵營裡的疫情雖然控制住了,左威衛也大換了血,二爺在裡面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國公爺正躍躍欲試,想當左威衛大將軍呢?這一次左威衛折損的兵力太大,二爺正着手招兵補缺,真真忙得焦頭爛額的,吃又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紫蘭說話時,眼睛不住地往緋雲臉上睃,看得緋雲心慌意亂,他是那種不管不顧的性子,平素紫蘭幾個又勸不住,事情這麼雜,不好好吃飯怎麼能行?
一時又急又心疼,可一觸到紫蘭那略顯期待的眸子,又陡然醒悟,自己想幹嘛?
回到他身邊去嗎?回去又做丫頭,還是做妾室?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拖泥帶水了?
折損大半?
不清明的腦子裡卻突然迴繞着這句話,緋雲猛地眼睛一亮,進了裡屋。
紫蘭和墨竹以爲她心動了,兩人對視一眼,高興地笑着。
不多時,緋雲果然手裡拿着一個大布包出來,“紫蘭姐姐,把這個帶給二爺。”
“怎麼?你不想去看看二爺嗎?”紫蘭有點失望。
“我下午還要去文華書院辦案,沒時間。”緋雲有點不好意思,冷奕勳對她好,如果真是病了,去看望也是應該的,可是,她真的不想去。
“這個是什麼?”人不能去,有補品帶回去,二爺鐵定也會很開心。
“是解藥,能解沉香草的毒,你跟二爺說,沉香草如果同另外幾種草搭配得宜的話,有能致人假死的藥效,只要十二個時辰後醒來,沒有被埋在地下的話,就能再活過來,左家明明就想造反,卻讓他們自個控制的左威衛折損大半的兵力,不合邏輯了。”
緋雲鄭重地說道。
紫蘭也認真起來,接過包袱:“小云,爲什麼不去兵營,親自幫幫二爺,你親臨了現場,更能發現問題,左家人已經失蹤,可能逃到玉州了,那裡是左家的祖籍地,又是邊關要塞,保不齊,會捲土重來,又是一場禍事。”
“不可能,一個左威衛近十萬大軍,要移動去玉州,不可能沒有半點動靜,左家人應該還在京城附近,二爺肯定早有了打算,紫蘭,你要照顧好爺,我就不去了。”
十萬大軍暗藏在京城周圍,簡直就是個定時炸彈,不趕緊找出來,京城會大亂,就算皇上早有準備抵禦,那也會死傷無數,百姓還是會遭殃。緋雲希望自己的話能對冷奕勳有幫助。
紫蘭走後,緋雲還是有點心神不寧,墨竹看着她就嘆氣,無聊地又灌了一杯茶道:“走吧,不是說還有案子要查。”
“墨竹姐姐也要去?”緋雲詫異地說道。
“不去你有個什麼,我怎麼跟二爺交待,你嫌我命太長是吧。”墨竹沒好氣道。
她已經與他分開了,而且,他也要成親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可能,何必再繼續享受他對她的好?
“墨竹姐姐,你回去吧,二爺跟前更需要你。”
“你什麼意思?”墨竹沉下臉。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二爺的人,就算脫了奴籍,也是二爺的人,你跟着我,這算什麼?”緋雲越說越沒底氣,就怕墨竹會暴怒了打她一頓。
“你……”墨竹果然舉起拳頭,卻是一腳踹翻了凳子:“你個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你現在是逼我因去當奴才?你想要自由,想要成爲一個正常人,卻希望我繼續當奴才,我的子子孫孫也刻上奴才的烙印?”
這話可有點重,緋雲真的沒這麼想過。
“墨竹,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還是你嫌棄我吃你的穿你的?你不想要養我?”墨竹乾脆耍無賴。
“走吧,是騎馬還是坐車?”
她突然心平氣和地轉了態度,墨竹有點沒反應過來:“呃……當然是坐馬車。”
“免得騎馬又傷了,回頭爺又怪我。”墨竹的小聲嘀咕緋雲沒有聽見,她轉回進屋準備東西去了。
正要出門,冷昱卻坐着馬車來了永和街。
“下午不去山上了,去許家。”冷昱坐在馬車裡也不下來,示意緋雲上去。
墨竹瞪着緋雲,一副你敢上去,我就扒了你的皮的樣子。
緋雲笑道:“大人先行一步,屬下一會就來。”
冷昱看了眼墨竹,哂然一笑:“我說阿奕怎麼捨得,原來只是做個樣子,順你的心意放你出來,看來,你的一舉一動他都清楚着呢。”
說這話時,心裡很不舒服,就象哽了一根刺在喉嚨裡,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許侍郎府,因爲兒子的慘死,整個府裡都愁雲慘淡,許大人聽說刑部有人來,忙親自迎了出來。
一見緋雲,那愁雲籠罩的眼睛瞬間亮了:“你就是緋雲姑娘?”
“大人,卑職正是季緋雲,給大人請安了。”
“免禮,免禮,有你來了,本官心裡也舒服不少,緋雲姑娘,可有點眉目了?”許大人毫不掩飾對緋雲的期待。
“有些眉目,不過,還要向大人請教幾個問題,不知許公子平日愛與何人來往?常在一起的朋友有哪些?卑職想問問清楚。”緋雲淡定地問道,一旁的主管大人冷昱正悠閒的喝着茶,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小小的仵作一來就將他這位侍郎大人撇到一邊,兀自問案。
“就是一些書院裡的朋友,森兒課業很好,剛考過了舉人,正要參加貢士呢,誰知道,就出了這樣的事。”許大人說着,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