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從這名未知名的“失墮者”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許樂突然間悲從中來,連帶着憐憫心大增,這使得她急切地希望秦遼能夠幫助對方。
但秦遼醉了。不僅如此, 秦遼此時所表現出來的人格嚴重還缺乏感情感知, 是個冷漠過頭的存在, 換句話也就是說, 他就算沒醉, 很大機率也會選擇冷眼旁觀。
這一點,趙實深有感觸。事實上,一直以來和他搭檔完成調查組工作的只有痞性款秦遼而已, 這一人格的秦遼看似吊兒郎當,實則是最正常的人格。
看着此時秦遼的狀態, 趙導演在心裡頭其實都有點放棄了。然而——
“幫助他?”秦遼歪着頭問, “怎麼幫?”
這個問題超出了許樂的知識庫, 她想了想,模糊其詞地說:“深度催眠他, 讓他沉眠?”
她回憶着趙實的話,逾期不確定地複述,一邊說一邊看向趙導演,試圖將問題轉嫁給他,然而後者像是被什麼事情驚訝到了似的, 只顧着發呆, 沒有發現她的視線。
許樂莫名, 只能收回視線拍拍秦遼的手:“你應該做過的, 好好回想一下?”
秦遼瞭然地點點頭, 然後朝那名“失墮者”走去。
他走到“失墮者”面前,看着人鬼不分的慘悽悽的男人, 眼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
他蹲了下來,將手指點向男人的額頭。
精神失常的男性“失墮者”本能地朝他張大嘴——
那一瞬間,許樂只來得及看一眼他破敗的牙牀,下一秒,秦遼的手沒入那張貪婪的大嘴裡。
頓時,她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剛想驚呼,卻看見秦遼的手突然變成了細沙簌簌墜落……
“失墮者”啃了一嘴的沙子,愣了一下,隨即大口大口地砸吧着嘴,精神失控後他的力氣也失控了,大力的咀嚼動作使得他的牙齒咯吱咯吱作響,沙子源源不斷地從他嘴裡涌出來……
許樂看得目瞪口呆,秦遼卻仍然淡漠,拖着斷臂對“失墮者”沉聲說道:“你被噎死了。”
話落,“失墮者”手腳抽搐了幾下,不動了。
許樂定睛一看,秦遼的手完好無缺,“失墮者”嘴裡也沒有沙子……
許樂:“……”
她跑到秦遼身邊,低頭打量一動不動的“失墮者”,心有惴惴:“……他不會死了吧?”
秦遼站起來,隨口丟下一句“沒有”。
這也是催眠,只不過方式有點像小孩子的惡作劇。
他話裡的“死”只能讓“失墮者”沉眠而已。他的確能支配由他撐起的幻境裡的一切,但生死除外,因爲那會遭到被支配者的強烈抵抗,致使脫離幻境。實際上如果遇到精神力強大的人,尋常催眠也可能失敗。
這些原理他沒打算主動解釋,許樂倒是有興趣追問一二,可下一秒就被秦遼的舉動奪去了注意力。
他朝她攤開了一隻手。
“嗯?”她萬分不解。
“報酬。”
——冷漠款的秦遼還保留有孩子似的率真,講究請求與報酬相搭配的簡單模式。
許樂終於明白了,嘴角抽抽,身無別物的她打算糊弄醉鬼。她拍了下他的手,道:“先記着,後面再付。”
她想,等酒醒了估計也就不記得了。
秦遼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的厚臉皮盯破,然後……他突然手捂着胸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啊!你咋了?不至於被這點兒事兒就氣到吐血吧?!”
眼見着秦遼身體搖晃了幾下似要摔倒,許樂趕緊伸手去扶。她儘管嘴裡不饒人地調侃着,但心裡可慌亂,也因爲慌了才胡亂地調侃着。
秦遼軟綿綿地撲倒在她身上,氣息微弱。許樂手足無措,僵在原地。
她的心跳如鼓,“失墮者”的狂躁模樣從她眼前輪番閃過,她有些害怕。
這時,趙實終於從發呆中清醒過來,幾步上前想要去查看秦遼的情況,可手還沒碰到,後者突然從短暫的昏迷中醒過來,就着靠着許樂的姿勢,一口啃在她的脖子上。
出血了。
他幼兒似的一下一下地舔舐着滲出來的血,然後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他雙手摟着她,就像摟着只大號的甘甜白蘿蔔。
許樂擡眸和趙實對視一眼。
趙導演回收了僵在半空的手,從懷裡掏出一本筆記本寫寫畫畫,面色深沉。
許樂看看自己曾經尊敬的大導演,又看看仍然趴在她脖頸的男人,眨了眨眼。她想在男人身上試試她練就的大力金剛掌,又擔心把對方給拍回大出血狀態,只好打住了念頭,放任了對方的冒犯。
好在秦遼沒有野心,沒打算把她吸成人乾兒,只一會兒就饜足地舔舐着嘴脣。而這時,趙導演也結束了他奇怪的記錄,擡頭看向她。
“許小姐,請允許我再一次鄭重地邀請你到調查組參觀一下。”
趙導演可不是想邀請她參觀,而是想帶她去驗析血液,許樂心裡跟明鏡似的,但這一次沒有立馬拒絕。就算笨拙如她也看出來了,她的血液可能有別於常人,也許隱藏着某些特殊作用,對“天賦者”而言。
而導致她猶豫的原因是她看出了一點——
“秦遼的情況……”
“不容樂觀。”趙導接過話,又頓了頓,“事實上他的人格分裂症就是因爲他的能力過度使用的產物。”
儘管如此,但他們調查組還是依賴着秦遼的能力。
“現在,他的情況顯然比之前更糟糕了。”他此時沒有再隱瞞,一方面也是在卑鄙地利用着許樂的同情心,他唾棄這樣的自己,但又任由這股卑劣的心思壯大了,“許小姐,也許你能救他。”
至少存在這種可能性。
許樂沉默了。
然後,她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