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一整晚都在觀察秦遼, 然後她發現他變得有點奇怪,他似乎不幸患上了孤僻症,周圍豎起了厚厚的屏障, 謝絕與人交流。
他變得比剛剛纔經歷過人生重大打擊的蘇沐還要古怪。
雖然變得話少又孤僻, 但秦大導演並不拒絕別人的勸酒, 這一點讓他看起來還稍稍保留了一點兒人的生氣。
許樂摸着下巴沉思, 然後朝他走過去了。
“秦導, 感謝推薦我試鏡,這才讓我有機會站在這裡。”許樂一邊說着公式化的社交辭,一邊仔細打量秦遼的臉色變化, 結果……沒有變化。
大導演變成了冰雕款面癱。
嘶。
“可以請你喝一杯?”她兩隻手都拿了酒杯,一杯裝着白葡萄酒, 一杯裝着檸檬汁, 後者是爲不能飲酒的自己準備的。
秦遼看了她一眼, 並沒有區別對待她,伸手取走了她手中的一隻酒杯, 面無表情地喝下。
許樂也小酌了一口。
當透明液體流入口腔,她立馬發現口感不對——她鬧了個烏龍,將爲自己準備的檸檬汁遞給了秦遼。
再看秦大導演,他面不改色,彷彿喝的就是葡萄酒。
論演技, 她自愧不如!
酒已入口, 她自然不能當着人的面吐出來, 只能硬着頭皮喝下去, 將酸甘合適的美味葡萄酒喝出了便秘感。
喝完她就餓了。
她原本還想借這個機會好好旁敲側擊一番, 看看秦遼到底怎麼了,這一下, 機會全浪費了。她匆匆告別秦遼,往食品區去走去,一頭紮在美味中出不來了,迅速消耗掉大量食物後,這才讓自己走出了饑荒年代。
等她心滿意足之後,驀然發現在場的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她眨了眨眼,露出很無辜的表情,然後羞澀地一抹嘴邊的油腥:
“這裡的飯菜非常可口,我強烈推薦!”
趙導笑笑:“看你個子小小的,沒想到肚皮裝得下天下。”
他這話並無惡意,反而透着對親近者的調侃。
周圍的人也跟着笑了,紛紛打趣她。這一鬧,反而讓她更加順利地融入到了劇組中。
許樂一邊和劇組的人聊天,一邊抽空打量秦遼。她實在不能理解秦遼的變化,詢問趙導。趙導回她:“別理他,過段時間就好了。”
許樂聞言心驚,瞪眼:“他這還是陳年頑疾?!”
趙導被她逗笑:“也可以這麼說。”
許樂很是斟酌了一番,心想既然是病,那就不好過多追問了,可失望在所難免。
趙導見她一臉失落,問她:“怎麼不開心了?”
許樂心想,他欠我一個求婚呢,我能高興麼?她沒有到處宣揚這件事,只是說:“我把秦導當朋友呢,可他現在只把我當陌生人!”
好痛心吶!
趙導瞥了顧自沉默喝酒的秦遼,眼中閃過一絲擔心:“會變回來的。”
許樂心說這個安慰太貧瘠了,她並沒有被安慰到。
她找了個角落坐下,決定一心一意地憂鬱一會兒。
她暗自揣測秦遼的“病”,在她匱乏的知識庫中,她只知道一種病和秦遼的表現症狀類似,那便是——精神分裂症。但秦遼的情況比一般的分裂症患者要好得多,他思維清晰,並沒有精神疾病者的臨牀症狀,好像只是分裂出了其他正常個體。
也許他並不是精神分裂症,而是存在其他原因令他性情大改。
她這麼想着,見秦遼突然坐到了她身邊。
“……秦遼?”她驚訝。
秦遼沒有看她,好像只是很中意腚下這個位置,而不是特意爲她而來。
許樂摸摸自己的鼻子,趴在桌上看他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以前那個痞性的秦遼煙癮很大,現在這個冷漠孤僻款的似乎酒癮不小。
許樂盯着他出了神,被他斜了一眼。許樂朝他笑:“秦導酒量不錯啊!”
秦遼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吝嗇地“嗯”一聲作爲迴應,然後伸手從桌上托盤裡抽了一張紙巾……把它塞進了嘴裡。
許樂:“……”
這不是已經醉迷糊了嗎?!
眼看着秦大導演就要將雪白的紙當糕點嚼了,許樂趕緊撲過去,一把鉗住他的嘴巴。這一幕頗有大人照顧不懂事孩子的既視感。
“別!別吞了呀!哎呀,秦寶寶,這個可不能吃!”許樂伸手去掏,終於在事故造成之前阻止了他。
秦遼黑漆漆的雙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許樂被盯得臉微微發燙,剛想退開,被見一座“人形大山”猛地朝她壓來。她避無可避,一陣天旋地轉,她被重重撲倒在了地板上。
秦遼雙手撐在她的頭邊,懸空在她身上,歪着頭打量她。
許樂有些懵:“秦遼?”
“你……”秦遼欲言又止。
“嗯?”
“好香。”
許樂瞭然:“你喜歡我身上的這款香水嗎?”
秦遼湊到她脖頸處嗅嗅,像條大狗似的。
“噗,好癢!”
許樂有些癢,伸手去推他的頭,可手還沒碰到頭髮絲兒,化身大狗的秦大導演卻一口啃在她的脖子上——
“嗷嗷——”
許樂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嚎出聲,吸引了狂歡者們的注意。數雙眼睛齊齊盯過來,現場靜了兩秒,緊接着起鬨聲此起彼伏。
“秦導可真……勇猛!”
“哎呀,秦導是想親身爲我們示範麼?”
“突然羞澀!”
“秦導好陶醉!”
……
——這一羣顯然也被酒精麻痹成了半個笨蛋。
一羣人種唯獨還清醒着的就只有趙導了,他看出事情不對,擠出人羣大步走來。
秦遼已經就入了無我的陶醉境界,面色恍惚。許樂餘光一掃,有些鎮定下來了。這種情形並不陌生,她家那個不可愛的弟弟時不時就會來這麼一出,沒想秦遼也有這種癖好。
吸血的癖好。
許樂鎮定了,趙導可鎮定不能。他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的好友竟然在吸人血,嚇得趕緊將他拉開。
“秦遼!”他大聲在秦遼的耳邊吼了一聲,秦遼這才緩緩回神。
他的嘴邊還沾有少許血跡,配合他那張比尋常東方人更要立體一些的面孔,讓他看起來就像西方神話中的吸血鬼。
他自然不是什麼吸血鬼,但許樂的血液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
只有她的。
許樂並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招人“喜歡”,她捂着脖子坐起來,視線不經意間和趙導對上,氣氛頓時凝滯。
良久,趙導錯開與她的對視,走去把一羣醉鬼解散了,唯獨剩下許樂和醉過去的秦遼。
趙導先替某個醉鬼向許樂道了個歉:“非常不好意思,秦遼他……”
許樂擺擺手,一臉不在意。
趙導有些詫異:“你不覺得奇怪?”
許樂已經很習慣被他弟襲擊了,還真不覺得奇怪,但要她把這件事說出來,會顯得她是個異類似的。可她又不想對賞識自己的長輩撒謊,於是閃爍其詞:“唔,還好。”她有意把話題從自己身上扯開,於是道,“趙導纔是,好像不怎麼驚訝?
沉默。
過了好久,趙導纔開口道:“我見過不少奇事兒,見怪不怪。”
“奇事兒?”
“比如……會噴火的人類。”趙導笑笑,“你一定以爲這是天方夜譚吧?”
許樂心中一跳。
她想這位趙導可能見過她這一類人,從他眼下對秦遼的態度來看,他可能是能夠接受“異常”的人。
她頓時對他親近了不少。
這個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待見特殊人羣,甚至大多數人都很排斥。
“我並不覺得這是天方夜譚,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很正常。”她道。
趙導審視着她,似乎在判斷她的話的真假,然後……他發現她眼中赤城一片,再然後……他似乎做了個某個決定。
“許小姐。”趙導從自己的衣袋裡掏出一個證件,“請允許我重新向你介紹一遍自己,在下趙實,是國家特殊調查組成員,負責監管擁有特殊能力的特殊人羣。”
“秦遼是我的搭檔,也是我的監管對象。沒錯,他是一名‘天賦者’。”
“所謂‘天賦者’是指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類,調查組爲了方便記錄,特此命名。”
“我的社會身份是名導演,此次拍攝《屠戮》會讓秦遼幫忙。”
“利用他的能力。”
“他能夠施展大型幻境,爲電影提供最真實的電影特效。除此之外,他對幻境中的人擁有意識掌控,可以用以催眠。”
“所以,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會提前接受他的心理暗示,讓他們對他的能力習以爲常,在拍攝結束後,再把他們所見到的超現實部分的記憶消去。”
“許小姐原本也會經歷這個過程,但你是秦遼的朋友,也願意接受‘天賦者’,也就不用接受催眠了。”
許樂:“……”
她被一系列的信息□□轟炸得暈乎乎,正失神中,聽到趙導又說:“還有,我有個失禮的請求想要徵得許小姐的同意。”
“什麼?”
“化驗許小姐的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