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 英雄救美與以身相許就像固定套餐似的,彼此搭配合作了上千年,許樂也很想把自己許給救她的英雄, 但顯然不現實, 因爲——
她是有夫之婦!
是的, 她是有夫之婦, 雖然是契約形式的。
她第一次懊惱自己的戀愛腦。她怎麼能簽訂那種合約呢?腦子被屎蠅吃掉了麼?!
戀愛腦果然很可怕!
但還有補救的機會。秦遼說過, 合約可以由她終止,決定權掌握在她手裡。可是,秦遼顯然還需要靠與她的這份合約擺脫秦家這個牢籠。
她糾結了。
除去這些因素之後, 她依然覺得自己毫無勝算。但她是個積極的孩子,特別是在戀愛一道上——
“唐先生, 你怎麼看待‘救命之恩, 以身相許’?”
唐哲還在擺弄花束, 聞言回頭笑道:“如果是像許小姐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我想哪爲英雄都不捨得拒絕。”
許樂眼睛一亮:“唐先生也不捨得?”
唐哲笑而不語。
許樂被他意味不明的話勾得心癢癢, 還想再問,沉默在旁的秦遼突然插話道:“你該吃藥了。”
“誒?”許樂被他打斷,愣了一下,餘光掃到牀頭櫃上的藥,瞭然地“哦”了一聲。
她把藥拿起來, 臉皺成了包子褶:“量這麼多啊……可以幫我接杯水?”
她請求的對象是秦遼, 後者卻像一如既往的冷漠, 絲毫沒有搭把手的意思。唐哲見了, 準備接了這活兒, 秦遼卻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間又改變了主意。
於是, 唐哲剛擡起的腳又落回了原地。
房間裡備着飲水機,秦遼接了水遞給許樂,許樂道了聲謝,苦着臉把藥吃了。
“可以再來一杯水?”
秦遼默默地接過杯子。
唐哲用興味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好友,不知想了什麼,坐到牀邊,幫許樂整了整被子:“許小姐。”
許樂沒發現這個貼心的小動作,她正專注地拿舌頭攪着嘴裡的苦味,聞言鼓着臉用眼神詢問他。
“許小姐有男朋友嗎?”
“啪——”
玻璃杯墜地的聲音打斷了許樂的回答,她扭頭看向聲音的源頭,看到秦遼正俯身撿拾玻璃碎片。
“怎麼了?”她急忙問。
秦遼道:“手抽筋。”
“缺鈣?”許樂看了眼他寬闊有力的脊背,眼中閃過驚豔之色,“你長得太大隻了,也許身體裡的鈣沒跟得上。”
秦遼面無表情道:“我十年前就這麼大隻了。”
許樂嘴快:“如果不是缺鈣,那難道是擼多了擼到手抽筋的?”
秦遼:“……”
唐哲:“……”
靜默。
許樂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她和大叔秦侃慣了,現在有點收不住。她悻悻然:“開玩笑哈,開玩笑的。”
冰雕秦顯然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男人,也欣賞不來她的黑色幽默,擺着一張拒人千里之外的面癱臉說道:“很好笑。”
許樂默。
“噗哈哈哈!”
唐哲大笑:“你倆真有趣。”
他這一出聲,許樂纔想起他剛纔的問話,但回答的時機已然溜走,她現在再提起就顯得刻意了。她搖頭嘆氣。
唐哲站了起來:“看到許小姐這麼精神我就放心了。”他向她辭別,“時間不早了,我下次再來探望。”
許樂面露不捨:“下次還來啊~”
這話說得跟洗腳店小妹招回頭客似的,唐哲沒忍住,又笑出聲:“好。”
聽到這話,許樂又高興起來了,既高興又憂愁,活脫脫一副陷入情網的少女模樣。
秦遼歪着頭看她。
許樂用沒有輸液的那隻手枕着頭,視線上瞟:“看什麼?看我貌美如花啊?”
秦遼不接她的話,問她:“你喜歡唐哲?”
許樂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喜歡唐哲。”秦遼換了確定的語氣。
他臉上依然看不上表情,但身上彷彿覆蓋着一層厚重的陰影,陰沉沉的。
許樂不咳嗽了,奇怪地問:“你在生氣?”
“嗯。”
“……”
冰雕款的秦遼比最初認識的大叔要坦誠得多,而且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擁有一種令人牙疼的耿直,比如他大方地承認自己是變態,比如他一個大男人毫不掩飾地直言自己在生氣,再比如——
“我以爲你喜歡的是我。”
許樂懵。
——這一款的秦遼還擁有比其他人格都要敏銳的觀察力。
秦遼坐到她牀邊,直視她:“我很生氣。”
“……爲、爲啥?”
秦遼道:“我討厭水性楊花的女人。”
“水、水……”許樂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秦遼強調道:“我很生氣。”
“……所以?”
秦遼道:“所以,你不要喜歡唐哲了。”
許樂嘴角抽抽,很想告訴他,這不是她所能控制得住的事情。她也很無奈很絕望啊!
秦遼擡頭看着她,又道:“摸摸。”
“啥?”
“你摸摸我的頭。”秦遼道,“因爲我很生氣。”
許樂:“……”
她早就發現了,變態的思維異於常人,不能用常人的標準去衡量。
她擡眸看去,看着安靜地坐在牀前頂着成熟男人的偉岸身軀求撫摸的秦遼,她的心中突然生出怪異的萌感,這驅使着她擡起了手。
“乖啦乖啦~”她撫摸着他的頭頂,一邊用安撫大型犬的語氣說道。
秦遼偏過頭,兩人的視線交錯,下一秒,兩人落入幻境中。
出現在許樂眼前的是一座和秦宅風格迥異卻同樣壯觀的西式別墅,說別墅並不恰當,也許用城堡更加合適,古老的哥特式城堡巋然屹立,奇怪的鳥兒棲落在尖塔,用歡快的語調對着她唱着歡迎辭——
“日安,美麗的女士,歡迎你的到來~~”
鳥兒的歌聲讓她恍惚了一瞬,她想她應該來過這兒,只是被她遺忘了。
她環視四周,卻沒看到秦遼的身影,周圍只有她一人。
她身上的病號服不見了,變成了繁瑣的西式宮廷裙裝,沉重的裝束讓她不得不用雙手提着裙襬。她踏過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一路向前,走進大開的城堡大門。
厚重的帷幕沿着牆壁從穹頂垂下,裝點成一個華麗的宴會會場,古老的舞曲優雅迴盪,站在會場中心的俊美男子朝她俯身邀請:“我可愛的百靈鳥,可否允許我與你共舞一曲?”
許樂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將手放到他手心。他們迎着舞曲翩然共舞,最後以她撲進他的懷裡結束。
她靠在他的肩頭喘息,對迎接她的王子柔聲說道:
“見鬼!我爲什麼不能控制我的身體?”
秦遼悶笑,扶着她的腰:“我擔心你不會交際舞,所以支配了你的身體,我很抱歉。”
許樂面無表情:“對,你說的沒錯,我不會。但不用那麼麻煩,因爲我沒打算答應你。”
秦遼笑笑:“樂樂,你以前對我有這麼冷淡嗎?”
許樂休息得差不多了,推開他,整整自己的裙襬:“我一直都是這樣的。”
秦遼道:“另一個‘我’可不那麼認爲,他覺得你移情別戀了。”
“……”
溫柔紳士款的秦遼顯然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朋友,還是個能夠交心談心的朋友:“那個‘我’是個較真的人,他說他不想看到你了。”
許樂:“……”
秦遼摸摸她的腦袋:“但我不介意,我喜歡樂樂,所以希望樂樂幸福。”
這個“喜歡”並沒有深意,就是朋友間的喜歡。
“所以,樂樂,你告訴我——”秦遼朝她笑,“你喜歡我嗎?”
許樂沉默。
秦遼接着道:“我一直在旁觀,然後一直以來有個疑惑——你爲什麼要答應與‘我’契約結婚?你有個叫許雲昊的哥哥,如果想要資源,他同樣能夠帶給你,不是?”
他在她耳邊輕語:“樂樂,你喜歡我嗎?”
被分析到這個地步,再掩飾下去就沒有意義了。
許樂破罐子破摔:“是,我喜歡過你,所以纔想借契約結婚接近你。”
“喜歡過?”這是過去式。
“嗯,喜歡過。”
秦遼問:“那……樂樂能不能重新喜歡我?”
“誒?”
秦遼朝她溫柔地笑:“我希望樂樂喜歡我呀。”
許樂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你不是說你希望我幸福嗎?不是要支持我的選擇嗎?”
秦遼輕柔地撫摸她的發頂,笑:“因爲我覺得,只有我能給樂樂幸福呀。”
“……啥?”
“雖然我只是把你當成朋友。”秦遼道,“但另外兩個‘我’都不小心愛上了你呢,所以呀……”
秦遼的微笑一如往昔,如春風般柔和:“我得讓大家都幸福呀,‘我’,‘我們’,還有樂樂,都得幸福呀。”
“所以,樂樂,請你務必喜歡我。”秦遼手裡憑空多出一枝玫瑰,他將它別在她的發頂,然後雙手捧着她的臉,“好嗎?”
許樂:“……”
“還有比我更變態的”,許樂記得冰雕款秦遼曾經這麼說過,此時此刻,她覺得她發現了那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