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樂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原本應該坐在車裡的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怪異的地方,又比如……原本拋下她逃跑的李梅爲什麼會被綁在這裡任她魚肉。
秦遼見她不接便俯身親手爲她擦汗,語氣和煦如春風:“你跟我來。”
說着,朝她伸出一隻手。
——這也是許樂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秦遼變得好溫柔了。
他們無視李梅不甘的怒吼,離開了這個房間,登上了古堡的頂層。
“請看。”秦遼指着遠方輕聲說道。
許樂瞭望着那片碧綠的草地,望着望着,草地上憑空多出了一羣可愛的綿羊,它們咩咩地叫着,散着步,整個畫面透出一股子悠閒。
許樂不可置信,她眼前所見,彷彿就像一場浩大又毫無破綻的大型魔術,又或者像有人利用神之手創造了一出天衣無縫的幻境。
她有這種感覺。
這種虛幻與真實相融合的奇妙感觸她彷彿在哪兒見過。
是了,著名導演秦遼的處女作,也是他的成名之作《環海365天》就曾被媒體這樣報導過,“據說這位年輕的導演擁有世界頂尖的特效團隊,他們給我們呈現出了最逼真最具想象力的畫面,這無疑爲電影製作界立下了一塊里程碑,他的成功離不開團隊的支持與配合”。
許樂沉默。
她想她大概看破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這裡是由我撐開的幻境,是我的領域,在我的領域裡,一切生物隨我主宰。”秦遼朝她笑笑,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提到這驚世駭俗的能力,“也就是你提到的超能力。”
許樂:“……”
她一直以爲特殊體質者並不多,從小到大,她遇到的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一個千晟了,沒想到是她孤陋寡聞了,能力者其實就跟菜市場裡的甩賣大白菜一樣常見。
她好生氣。
爲什麼秦遼的能力這麼華麗,她的就那麼坑爹呢?
秦遼接着解釋:“那位女士肇事後想要逃跑,我發現後及時撐開了幻鏡,將她留在幻境裡了。”
幻鏡並不都像此時他們所處的童話環境一樣顯眼,他也能將它施展成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所以從車禍發生後不久,許樂和那位女士就毫無察覺地掉進了他的領域中,那位肇事者以爲自己逃脫了,其實不過是在原地打轉而已。
許樂有些明白了,但還有一個疑問:“秦導,我能摸摸你的臉嗎?”
她嘴上問得客氣,手卻沒和語氣同調,直接橫過去,揪住了他的臉,大力地扯了扯。
秦遼沒預料到她的舉動,有些呆愣。
許樂一邊不客氣地施以暴力,一邊露出個心痛至極的表情:“你感覺痛嗎?”
“……大概是痛的。”
“大概?”許樂聞言作勢還要繼續施暴。
見此,秦遼立即改口:“痛。”
許樂粗暴地鑑定完畢,縮回爪爪:“你不是假人兒啊?”她一臉認真,“我覺得你和我所認識的那款秦遼不太一樣。”
“……”
“……”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瞪了兩分鐘,秦遼錯開視線,清咳一聲:“樂樂想看會飛的魚嗎?”
許樂:“……”這話題轉移得太生硬了!
她看出秦遼不想談,想了想,最終沒有討人嫌地追根尋底,而是換了個話題:“秦遼,你放心把你的秘密告訴我?”
以她的個人經歷來看,這個世界對未知力量並不包容,“特殊”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秦遼笑道:“我會把秘密回收的。”
“什麼意思?”
這時,遠處突然刮來一陣風,送來了漫天薔薇花瓣,許樂驚歎連連,少女心都要被激發出來了。
秦遼伸手摘去她頭上的一片花瓣:“樂樂,你累了嗎?”
許樂莫名,搖頭道:“當然不。”
秦遼道:“你累了。”
“我不……”話說到一半,許樂打了個哈欠。
秦遼看着她的眼睛,摸摸她的發頂,對她說:“你累了,想睡一覺。”
許樂想說她不想睡,可這個想法沒能順利傳遞出去,突然襲來的睏意壓垮了她的眼皮,她閉上了眼。迷迷糊糊中她聽到耳邊傳來一句“醒來你忘記這一切”,想睜開眼辨別清楚,但睡意兇猛,她很快被拉入了更爲幽深的夢境中。
睡過去的她不知道,她身處的幻境一點點崩塌了,城堡消失了,咩咩不見了,原本的碧綠草地變成了冷寂的柏油路,不同車型的車輛穿梭流動。
奇妙的幻境之旅在現實裡其實只過去了一秒,秦遼連車都沒有發動,與踏進環境前唯一不同的一點只有——原本精神百倍的許樂正歪着頭呼呼大睡。
秦遼無奈笑了。
這時,車窗外傳來一陣叫罵聲,他扭頭看去,看見不遠處一名中年婦女正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一邊痛呼一邊咒罵,吸引來了不少行人駐足圍觀。
那是被拉入幻境後被胖揍了一頓後變得慘兮兮的李梅。
在路人看來,李梅差一點就引發了大事故,這人卻害怕承擔責任,無恥逃跑了,可沒想人在做天在看,報應來得太及時,還沒跑出多遠就來了個平地摔,摔得鼻青臉腫了。
這可樂壞了一羣吃瓜路人,紛紛掏出手機現場轉播,心中已經擬好了視頻主題,就叫做——報應!肇事大媽逃跑卻摔了個狗吃屎,怒而展示國罵新教材!
李梅平時沒臉沒皮慣了,但也不想火到網上去,見此怒了,一個大鵬展翅猛撲過去,施展無影手想要搶奪小年輕們手裡的手機,現場頓時混亂起來。
秦遼靜靜地看着這場鬧劇,李梅不經意間和他的視線對上,被他那雙稱得上溫潤的眸子一瞧,渾身一僵,像被拔了毛的鵪鶉一樣,氣焰全無,混亂中不知道被誰一腳踢到了屁股,猛地撲倒在地……
秦遼沒有再看下去,準備發動車離開。
他選擇的依然是去醫院的路線,然而在他發動車之前,他留意到許樂腳上的傷口已經很淺很淺了。
他靜靜地觀察了幾秒,終於明白了許樂口中的超能力是什麼意思。
她和他一樣,是……那一類人。
他沒有再執着於醫院,而是將她帶回了自己家。
許樂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房間的窗簾鎖住了光線,她不能清晰視物,只聽得海水拍打岸邊的浪潮聲。她坐起來,盯着虛空發了會兒呆。她心裡空落落的,彷彿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
她光着踩着柔軟的地毯走向窗邊,一把拉開窗簾,頓時美麗的海景透過落地窗闖入她的眼簾,她不由得驚歎了一聲。
“喜歡嗎?”有人在她身後問道。
她頭也回,猛點頭:“喜歡。”
秦大導演穿着家居服出現在她身後,懶懶地倚着門框,嘴裡叼着煙,語氣含糊地說:“喜歡就多看兩眼。”
許樂:“……”
秦遼似乎覺得逗她就跟愛貓族擼貓一樣,容易上癮,簡直剋制不住:“或者拍照留存也行,我不介意。”
許樂扯了扯嘴角:“算了,我突然不那麼喜歡了。”
秦遼譴責:“你愛得太涼薄了。”
“我的錯。”
“噗!”
秦遼大笑,朝她招手:“你過來一下。”
許樂心理上十分拒絕扮演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寵物,身體卻十分誠實,顛顛地小碎步跑過去。
秦遼顧自將一隻手伸進褲兜裡掏弄,半天沒取出來。
許樂眨眨眼,十分純潔地問:“秦導,你在調整你的丁位嗎?”
秦遼:“……”
他眼皮跳動了兩下,用閒着的那隻手彈了彈她的額頭,“小孩子家家胡說什麼?”
許樂湊過頭去,不懷好意地笑:“別不好意思了,我懂的。”
話落,秦遼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拍到許樂的額頭上:“百事通小姐,還請看看這個。”
許樂用兩隻手指拈着這個紙團兒,硬是靠着對秦遼深沉的愛才沒有把它扔出去。她把它延展開來,發現這是一張結婚契約,上面已經簽好了秦遼的名字。
許樂瞭然,通讀完後,放心地摁上了自己的手指印。
兩人一人一份分別保管,許樂晃晃這張薄薄的紙,然後擡起頭,問:“秦導,我能問個問題麼?”
“問吧。”
許樂原本想問她爲什麼會來這裡,可還沒問出來,便看到木質長廊另一頭走來一個熟悉的人影,於是,話到了嘴邊拐了個彎兒:“秦導,這裡不會是你用來金屋藏嬌的地方吧?”
秦遼背對着走廊,沒有看到逐漸走近的人,誤會了許樂的意思,調侃道:“樂樂想被藏?”
許樂偏着頭看着已經走到他們身邊的人,道:“樂樂不想和人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