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苗苗說着就要努力坐起來，只是，她的下半身完全失去了直覺，就連腰裡都用不上勁，怎麼可能坐的起來。
“老婆，別動，你的傷口剛剛縫合，別又拉扯移位了。”陳小明嚇了一跳，也顧不上被她識破，兩步奔到牀前將她按了回去。
“陌，我想看看孩子。”蔣苗苗擡起頭，目光直直盯着陳小明說到。
“孩子現在還在實驗室裡，並不方便探視。”陳小明看着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頰，痛苦的說到。
“你告訴我，孩子是不是出事了？你告訴我啊！”陳小明的躲閃與僵硬，讓蔣苗苗剛剛鬆了一口氣的心神再次提了起來。
“別胡思亂想，孩子只是因爲早產身體有些羸弱，需要在保溫箱裡觀察一段時間，過段時間就能抱過來了。”
陳小明將一直被他攥在手裡的檢查結果塞進褲子口袋裡，調整好語序不緊不慢的解釋。
他決定還是先瞞着她吧，她剛剛做了手術，元氣大傷，要是再因爲情緒不穩定引起什麼產後抑鬱症什麼的可怎麼辦。
“你確定？不騙我？”蔣苗苗頂着一腦門的虛汗，將信將疑的問到。
“傻瓜，我怎麼會騙你，你放心吧，過幾天孩子一切指標正常了，我就將她抱上來，你剛剛做完手術，就是抱過來了，你也操心不了。”
“老婆，謝謝你，給我生了個小情人、小棉襖，我真的很開心。”
陳小明坐在牀邊，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的捧着她蒼白虛弱的臉頰疼惜的說到。
“那，那她總該吃奶吧，現在外面物資緊缺，我本來也沒打算讓她吃奶粉，根本都沒有準備。”
“放心吧，我這個做爸爸的可不是擺設，早就準備妥當了。你現在身上傷口沒恢復，翻身都困難，怎麼喂孩子。”
陳小明說着，還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因爲懷孕異常飽滿的胸脯。
“你，流氓！”蔣苗苗被他直白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惱羞成怒的將他趕出去操心孩子去了。
她醒來這麼長時間了也還沒吃東西呢，所以陳小明就借坡下驢，出去給她做營養餐去了。
出了門，陳小明一直繃着的神經終於坍塌，無力的靠在房間的牆上，剛剛還耍流氓的眼睛，也蓄滿了淚水。
爲什麼，爲什麼上天要這麼殘忍的對待他們？陳小明找不到答案。
而房間裡的蔣苗苗也好不到哪裡去。
愛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一個眼神，一個下意識的動作，都已經深深的刻進了她的骨子裡，又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強顏歡笑？
她只是不想讓他擔心而已，孩子沒有了，他肯定也很難過，還要顧及行動不便的自己，他纔是最痛苦的那個人。
於是，隔着一堵牆，一裡一外，兩個人爲了彼此艱難的壓抑自己的痛苦，又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眼淚。
因爲有陳小明的精心伺候，蔣苗苗的身體恢復的很快，一週過後，刀口結痂，她已經可以自己去上衛生間了。
雖然吃力些，但總好過被男人抱的彆扭。
隨着蔣苗苗的恢復，被陳小明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秘密也終於紙裡包不住火，暴露在了蔣苗苗面前。
這是蔣苗苗產後第十三天，終於可以恢復行動能力的她藉口困了，哄着陳小明出了房間，然後一個人偷偷摸摸的挪到了實驗室的門口。
陳小明實驗室的防盜系統做的很先進，需要面部識別、指紋還有三個輪換着滾動的密碼。
好在這些對蔣苗苗來說都不是秘密，輕而易舉的，她就打開了實驗室銀白色的合成金屬門。
“你這麼一直瞞着也不是辦法，丫頭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一個對她來說有些不可思議的聲音疲憊的開口。
“真到了那一天再說吧，苗苗現在的身體很虛弱，根本就經受不起任何打擊，我根本就不敢想象她知道真相後會有多痛苦。”
“其實也沒什麼難以接受的，孩子的神經系統都與常人無異，只是比其他人反應遲鈍些，只要你們耐心培養，還是可以恢復正常的。”
“至於行動能力，以後可以試着讓她練習平衡木什麼的，就算收效甚微……”
劉青雲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而是愣愣的看着陳小明身後，實驗室門口的方向。
“苗苗太在意這個孩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等她知道真相，該多奔潰啊。”
陳小明背對着門口，認真的幫保溫箱裡只穿了一件小小和尚衣的小傢伙換尿不溼。
“爲什麼不告訴我？”蔣苗苗的嘴脣動了很久，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努力將溢出眼眶的淚水逼回去，痛惜的問到。
“寶貝？”被她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的陳小明手下不穩，將剛剛換下來的尿不溼掉到了地上。
“我問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蔣苗苗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
怪他嗎？怪他什麼呢？怪他擔心她的身體不肯告訴她真相，還是怪他一個人承受着痛苦？
“寶貝，別哭，別哭，你還在月子裡，不能掉眼淚。”看着她不斷涌出眼眶的淚水，陳小明侷促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怎麼這麼傻啊，你怎麼可以不告訴我真相？”蔣苗苗情緒崩潰的撲進他的懷裡，伸出兩條胳膊捶打着他的後背問到。
“寶貝，對不起。”陳小明僵硬着身子在自己的褲子上擦了擦手，纔將懷裡的人緊緊擁住。
“孩子只是發育的有些緩慢，並不是說她真的智力差到不能成人。”費了好大的勁，劉青雲才壓下心底的緊張開口道。
“我……謝謝你。”蔣苗苗其實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劉青雲的。
孩子生下來之前，她雖然有些意識不清，卻並沒有徹底失去神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斷斷續續的也聽到了些。
只是，她始終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個她曾經厭惡、痛恨的人。
“沒事，沒關係，你們先上去吧，地下室到底有些潮溼，別受了寒氣，孩子交給我就行了，你們放心。”
難得自己女兒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跟自己說話，劉青雲比陳小明剛剛還侷促不知所措，緊張的一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了。
“嗯，那我們先上去了。”陳小明這纔想起來這裡是實驗室，每天研究各種病菌、藥理的地方，並不適合身體還很虛弱的蔣苗苗來。
接下來的時間，蔣苗苗算是默認了劉青雲的存在，雖然並沒有直接說過話，卻並不再排斥他的存在，有時候陳小明做了好吃的，她也會自覺的留下一半。
只是，孩子的問題卻並沒有得到緩解，或者說，始終如一。
這都已經半歲了，如果是其他孩子，都應該學會翻身，能坐穩當了，可他們家丟丟卻始終只是躺着。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在蔣苗苗的不懈努力下，她偶爾也會對自己的逗弄給出一些反應，或皺眉嘟嘴，或咧着小嘴流口水。
雖然這個孩子不能跟其他正常、健康的孩子比，可她卻讓蔣苗苗悲苦的心得到了暫時安放。
每次看着她小臉掙的通紅，卻還在努力的翻身，蔣苗苗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往往這個時候，小丟丟就會停下自己的行動，費力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媽媽臉上的淚珠。
這段時間，蔣苗苗幾乎沒有出過空間，她將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小丟丟身上，只是不想錯過了她堅韌成長的每一個重要時刻。
轉眼，丟丟都快兩歲了，只是，她還是不會走路，只是偶爾扶着蔣苗苗或者陳小明的腿站那麼幾秒鐘。
雖然比起其他的孩子很差勁，可在蔣苗苗的眼裡，丟丟是最棒的。
她頑強不屈的克服了困難，從近乎癱瘓的狀態，慢慢的可以搖搖晃晃的爬行，到現在能扶着人站上一會兒，這其中的心酸與付出，只有她這個當母親的能夠體會。
最近蔣苗苗經常感覺精神疲憊，頭昏眼花，力不從心，不過她只以爲是累着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天，陳小明跟劉青雲在實驗室裡做一個很重要的研究，蔣苗苗帶着丟丟在鋪了厚厚地毯的客廳裡玩耍。
轉圈兒的時候，突然就渾身無力、眼前發黑，來不及喊人就暈了過去。
看着躺在地上的媽媽，小丟丟愣住了，隨後，她的小腦瓜裡可能以爲這是個新遊戲，咯咯笑着着學着媽媽的樣子躺進了媽媽懷裡。
只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不見媽媽醒過來，丟丟怎麼弄她都不動，反應遲鈍的小傢伙才哭哭啼啼的爬着去了實驗室。
正聚精會神做實驗的陳小明突然聽到實驗室的門被拍的砰砰作響，跟劉青雲換了個眼神走了過去。
外面只有苗苗跟孩子，苗苗能打開實驗室的門，按理來說不應該有人敲門纔是啊。
陳小明聽着門外傳來的不甚明顯的啼哭，才緊張的打開的實驗室的門。
結果趴在門上敲打的丟丟來不及反應就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