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一怔, 忽而一笑。
牧風首先開口,“我弟弟牧木在沙城堡裡,我來接他回家。”
赫酒雲聞言眸色更加晦暗, 他卻只是笑了笑道, “閣下說笑了, 牧木現在並不在城堡中。”
“不在嗎?”牧風並不相信, 冷聲道, “昨日我親眼看見閣下將我弟弟擄走,又豈能有假?”
“哦。”赫酒雲又笑了笑,說, “這其中恐怕有些誤會。木易齋節魚龍混雜,本尊一時不察, 讓來自吐蕃的喇嘛和天竺的和尚混入藍泅城, 牧木本是在看臺上觀禮, 不料他打了個瞌睡突然從臺上掉了下去,被那些禿驢誤認作他們的活佛轉世, 一時糾纏不清。本尊爲了救他不得已對那些和尚動手,雙拳難敵四手。當時場面混亂不堪,本尊便帶着牧木先離開。閣下看到的可是本尊帶着他在空中飛行?”赫酒雲誠懇地問。
牧風當時只看了一眼,也卻如赫酒雲說的那樣,況且小木那麼迷糊, 做出這等事, 還是很有可能的, 於是他狐疑地點了點頭。
赫酒雲見他不是完全不信, 又繼續說, “本尊救了他之後,就跟他分道揚鑣了。如今他並不在沙城堡中。而且, 那些喇嘛不遠萬里來找他們的活佛,一定不會輕易罷休,牧木被找到後果不用本尊多說,閣下也猜得到吧。”
唐一對此倒是略有耳聞,他轉頭朝牧風低聲道,“他說的並不完全是杜撰,確實有傳言,喇嘛們會到處找尋他們的活佛,或是根據神諭或是根據他們祖師的遺偈。”
牧風畢竟年輕,見識閱歷比不上在在這四方薈萃的藍泅城混跡多年的赫酒雲。
赫酒雲的話真假摻半,他便信了七八分。
低頭思忖了片刻,牧風又問,“你如何認識小木的?”
“這事說來話長,要從很多天前講起,那時本尊恰逢天劫,在城東小樹林遇到了一個商隊……”赫酒雲眯着眼慢悠悠地回憶,突然攤手一笑,“這樣吧,我們坐下來,喝喝茶,邊喝邊聊,用上一天應當能把這事說清楚。”
牧風急切地打斷道,“不用了。”
赫酒雲遺憾地“哦”了一聲,他指了指地上倒得七七八八的士兵笑道,“歡迎閣下光臨本堡。只是這樣暴躁的做客方式就不要再有下一次了,本尊一定虛席以待,坐等閣下大駕光臨。”
牧風聽不得他的嘮叨,萬一牧木真的落到那些和尚手裡,指不定要受什麼苦,“此次是在下魯莽了,有急事先行,改日再登門道歉。”
牧風朝赫酒雲抱了抱拳,拉着唐一道,“我們走。”
“本尊的眼線回報,那些和尚似乎往南邊去了,好像是要回他們的聖地給牧木開靈光。”赫酒雲看着牧風遠去的背影大聲道。
本來以爲會有一場精彩打鬥的幾大長老驚訝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們的王今天笑的次數比上個月加起來還多!
王不是最要面子的嗎?
他竟然不計較自己的士兵被打成這樣!這麼打臉的事怎麼能忍!
他竟然還放走了闖城堡的人!
什麼時候他處事這麼溫和了!
不!一定是他在算計別人!
哼!赫酒雲冷笑,跟我鬥!小子,你太嫩了!
得意了一會,赫酒雲便急匆匆地離開了,臨行時還不忘囑託三長老善後。
有這樣一個王,真是苦了幾大長老,每次都要爲他處理爛攤子。
赫酒雲對此美其名曰,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回到房間時,看到牧木在睡覺,吃了便睡的小傢伙優雅地躺在窗前的牀榻上,溫和的陽光從窗戶照了進來,白色的小貓慵懶地蜷成一小團,小腦袋枕着自己的腿睡得安詳。
空氣中有細小的塵埃不斷漂浮,赫酒雲能清晰地看到敞開的牧木肚皮上同樣細微的絨毛。
他呆呆看了一會,突然捲起一件長袍,把牧木整個包了起來,又隨手找了幾件衣服,然後拿了些糕點和魚乾,胡亂地打了個簡易包袱。
正準備離開,大長老適時地出現在門口,“王這是要出行?”
“嗯。你身上有銀子嗎?”赫酒雲問。
大長老連忙把身上的銀錢全部掏給赫酒雲。
當長老就是油水多,隨手一抓就是幾千兩,赫酒雲掂了掂手中的銀子十分滿意。
他邊走邊道,“廢話不和你多說,我要帶牧木先離開一段時間,堡中的事由你全權做主。牧風下次再找來的時候,你就找藉口把他請出去,若是他動武了,你們可以放開手打,只要不打死就行。明白嗎?”
大長老連忙點頭稱是,“王是爲何要離開(出逃)呢?”
“這個你不用知道。”赫酒雲笑了笑,“等本王生米煮成熟飯的時候,我看那個牧風還敢不敢囂張!”
大長老聞言抹了抹臉上一點虛汗,生米煮成熟飯?牧木還這麼小!這是要等多久!
“牧先生這麼小……這、這恐怕要很久吧?”大長老硬着頭皮問,“不知王打算走多久?”
“不用多長時間,等時機成熟我自然會回來。”赫酒雲大踏步離開,忽然轉身教給大長老一顆白色的狼牙,“若是有什麼十萬火急之事,你把酒蓮的血滴到上面,我能感應到。若是有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敢打擾本王!回來絕不輕饒!”赫酒雲警告道。
我哪敢!大長老在心裡哀嘆,嘴上卻只得公式化地應聲道,“遵命,王儘可放心離開。”
“嗯。”赫酒雲飛上了城牆,又補充道,“我騙了牧風,他找不到牧木很快便會回來,你們打不過他,最好啓動城堡的最高防禦!”
赫酒雲自以爲萬事皆宜,便攜帶着牧木溜之大吉。
牧木被折騰一番之後,也睡不着了,他從包袱裡面探出腦袋,柔軟的風像一把檀木梳子輕輕捋順他身上的毛髮,牧木舒服得眯着眼睛問,“大黑狼,我們要去哪裡?”
“我帶你去雲遊,提升你的修爲,讓你早點長大!”赫酒雲扯謊已經信手拈來了。
“真的嗎?”牧木喜道,“那要去哪裡?我聽說江南很美。”
赫酒雲溫柔地笑道,“屁!你從哪聽說的。”
“我被抓的時候,聽那些中原商人說的,江南那裡有如煙的綠柳,粉紅的桃花,清澈的小溪,溫柔的女人……”牧木絮絮叨叨地說。
赫酒雲聽到最後一句,黑了臉,“不去江南了,那裡一點都不好,那裡的女人很粗暴,又醜又兇!”
“去嘛去嘛,我想去那。”牧木在包袱裡跳來跳去。
赫酒雲感受到小木在背上蹭來蹭去,心裡一軟,微微笑道,“好好好,就去江南,只許看花不準看女人。”
“我纔不喜歡女人。”牧木嘟囔道,“我最喜歡魚了。”
“那我們先去江南,再去北方草原,到時候,我教你騎馬。”赫酒雲美美地想着未來的好日子。
“好啊,好啊。”牧木興奮的嚷道。
青草破土的小路上,赫酒雲一個人笑得像個傻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在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