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激動得把金子放到嘴裡一咬,他孃的,一口沙子!轉頭看牧木的時候,人早就溜得沒影了!
小二十分肉痛,自己要賠這麼貴的飯錢,不知道打工要打到何年何月,就算賣了自己也不一定能抵得了!要是再見到那個小屁孩,非得打斷他的手再把他買到青樓!
牧木變成貓一股氣跑到沒人的小巷子,累得氣喘吁吁,混了這麼半天,他算是明白了,山下什麼東西都要錢……
頓時打了退堂鼓,有些想回家了,想哥哥了。
不能就這麼放棄!舉起貓爪子!
牧木變成人,背靠着牆上,蹲坐在地上,仰着頭,微微閉眼,恢復了一下情緒,才又背起了自己的小包袱。
吃一塹長一智,怕店小二抓到他,牧木偷偷換了件衣服,那件他最喜歡的綠色小棉襖。
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牧木探頭探腦地向別人問路。
“借問施主,天狼山如何去?”牧木眯着眼睛問,儘管語調稚氣得可愛,那副作態卻是有模有樣。
“不知道……”
“小孩,你要去天狼山幹什麼啊?”
“天狼山的狼很兇的,趕緊回家去吧。”
……
——“無量壽佛。貧道今年已經九十高齡,修道多年駐顏有術,如今鶴髮童顏才讓施主誤會了,失敬失敬。”小牧木笑得高深莫測(?),比了個捏法決的手勢,眯着眼睛說,“貧道掐指一算,見有靈氣聚於西北,得知天狼山乃修行聖地,遂神往之。”
“原來如此!”路人紛紛側目,驚歎道,“道人定是修爲深厚纔能有孩童般的容顏,高人吶!高人……”
“懇請道人指點一下奴家駐顏術?奴家一定千恩萬謝,以身相許也不是不可以……”那些女人爭先恐後地向牧木圍來。
“還有我,還有我……奴家今年二八芳華,還沒出嫁呢。”
“你沒出嫁?一臉麻子誰要啊!”
“就是有麻子,纔要嫁給小道人啊,他的駐顏術能讓我變得貌比西施……”
“你這麼肥,不怕把小道士壓壞了!牀塌了怎麼辦!”
“……”
牧木看到一張張塗脂抹粉的臉,脂粉掉如篩糠,她們如洪水猛獸般朝自己撲來,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哪裡還有高人的風範,一溜煙跑了!
衆女在後面狂追……
突然聽得一聲驚呼!“那個吃霸王餐的小騙子,你給老子站住!別跑!”店小二也加入了追鋪大軍!
牧木無奈,只得當衆變成貓身,四隻腳總比兩隻腿跑得快吧!
終於甩掉了他們,牧木對這個世界有了全新的認知,第一條便是,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
夜幕降臨的時候,小城人家燃起了油燈。昏黃的燈光從窗戶裡面照出來,映在雪上,縱然寒冷依舊,卻憑空多了絲柔和。
是家的感覺,牧木一陣恍惚,十分難受,很想家,想親人,想哥哥。
他一個人走在雪裡,低着頭,揹着包袱,靜靜地,孤獨地穿過安靜溫馨的小城。
陰冷的天空飄起了碎雨,沒多久牧木的衣服就已經全溼了,他只得變成小貓,窩在人家的牆角,淒冷的渡過下山後的第一個夜晚。
牧風在家裡快急瘋了,傍晚出關的時候,找遍了牧木可能去的地方都沒有見到他的身影。看到房間的信時,牧風還覺得很不真實。牧木怎麼知道真相的?自己不是一直保護他保護得很好嗎?他去天狼山了,那裡那麼危險,他是一個人,他還那麼小,他還不知道路……
心疼,着急,手中的信變成了一根羽毛,輕飄飄地落到地上,牧風俯身拾起,決定馬上出發去天狼山。
關心則亂,僅僅一天的時間,以牧木的閱歷和腳程,怕是隻能走到山下。牧風卻火急火燎地連夜冒雨趕向天狼山。
第二天醒來,自己面前放着一個熱饅頭,牧木擡起頭,看到一個瘦巴巴的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
雪後初霽,小男孩的眼睛烏黑清澈,嘴角掛着笑,陽光打在他臉上,柔和溫暖。
牧木一下子感動得哭鼻子了,他用頭蹭了蹭小男孩的褲腿,又用爪子抓開了自己的包袱,找到自己最喜愛的虎紋衣服,用牙齒咬住拖出來往小男孩身上蹭,想說,“送給你穿。”
可是貓形的他根本不能說話。
小男孩微笑着蹲下.身來,用手順了順牧木的脊背。
小木趁機跳到他背上,咬着虎紋帽子給小男孩戴上。
男孩的聲音有些干涉,聽起來像是不經常說話,“小貓,你是要把衣服送給我嗎?”
牧木狠狠地點了點頭。
“你好聰明,但是我不能拿你的衣服哦。”小男孩笑着說,“你是富貴人家的小貓吧,好可愛。”
牧木無奈,又把衣服叼了塞到他懷裡,咬着饅頭放到包袱裡,幾爪子撓撓,隨便整理一下包袱便離開了。
他回過頭看了看那個善良的小男孩,小男孩笑着跟他招手。
牧木的心稍微暖了一點,終於遇上一個好人了。
陽光照下來,雪水融化,被行人踩成了泥漬,髒兮兮地,牧木踏着小貓腿走在路人的腳邊,顯得十分的渺小。
如何才能到達天狼山,牧木真是想破了貓腦袋。
正在糾結着,突然,兜頭一個黑罩子往他頭上罩了下來。
牧木聽得有一個男聲驚喜地說,“這隻貓看起來就是稀有品種,眼睛像綠寶石,若是跟着商隊到漠北,肯定能買個好價錢!”
“不錯不錯,看這樣子像是流浪貓,沒人要的,拿只籠子裝好了,保管讓他逃脫不得。”
另一個附和道,“沒想到今天商隊出發前竟然還有這麼個好運氣,希望這次到漠北,不要遇上沙狼或者沙塵暴纔好。”
“對啊。但願如此。”
“咱們快走,車隊要出發了。”
……
牧木心裡暗自慶幸,剛纔把自己的虎紋套裝送給了那個小男孩,很暖活的,希望他能平安渡過這個冬天。
否則自己被這兩個壞蛋抓了,包袱肯定要被他們沒收……
好肉疼,哥哥的魚乾自己還沒捨得吃呢。
牧木正鬱悶着,突然被人家猛地一甩扛到了背上,急衝衝地走了。
小腦袋撞得暈乎乎地,牧木一陣頭昏眼花……
待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聽得馬車碾壓過石子路的聲音,還有人低罵着粗話,這天氣怪冷的,人們互相寒暄着,希望出關的時候雪能化了,祈禱商隊到西部能賺大錢……
貓本就是夜間動物,漸漸的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他被關到鐵籠子裡了,不甘心地用爪子推拒了幾下,徒勞無功,牧木沮喪地蜷成了一團。
車隊有二三十人,經常到西部做生意,冒着寒風大雪養家餬口。關山谷道,積雪深厚,險象迭生,強盜虎狼都有,若是遇上了,便是九死一生。
莫不是圖着中原的茶葉絲綢薄娟碧玉拿到西北,換些虎骨狼皮羊襖拿到中原出售,賤買貴賣,跟着大商戶賺點倒手錢,大冬天的誰願意出關做生意?
商隊的人大都長得比較壯實,遇上賊人也能拼搏一二。
只是難免有個例外,張三今年跟着同村的李福第一次出來做生意,他便長得像個小娘們似的水靈,一個大男人偏偏生得弱柳扶風。若不是家中老母生了重病,急需銀子,他又苦苦哀求,商隊纔不會要他。
李福膽子大,也出過幾次關,比他強壯了好幾個倍。
兩人出發時去張貴非得拉着李福去城中私購胭脂,想偷偷帶到塞外去買,趕回的路上巧遇了牧木,李福眼尖識貨,一把逮了這隻可愛的小白貓。
……
行行復行行,大概走了半個多月。
深冬的天氣漸漸變得暖和,只是靠近塞北的地方還是寒氣逼人。
領頭的董叔是商隊的管事,跑漠北來來去去幾十回了,有他帶隊,大家心裡都有了些底氣。
正午方過一個時辰左右,天竟然黑得壓抑。光線昏暗,就連前方一里內的道路和樹木都看不大清楚。
董叔眉頭輕皺,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擔憂,沉聲道,“路看不清了,看天色大雨將至。大家先在在此稍作休息,看理好貨物,等天亮就出發。大約明日黃昏時分,便能到達藍泅城了。附近林密樹茂,常有野獸出沒,都給我提高警惕了,別一不提放丟了自己的小命!”
一路平順至今,大家的心漸漸放鬆下來,眼看就要進城了,天氣突然變得十分怪異。董叔讓大家小心,他們便聽話的三五人靠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聊些瑣事來打發時間。
張貴湊到李福耳邊低聲說,“誒,李哥,這天黑得古怪啊,怕是有妖氣!”
李福一聽大笑道,“你小子怕是戲文看多了!”
“不是!是真的,你看,烏雲籠罩,風雲大動,妖怪真的要來了!”張三縮着脖子攏緊了衣服,風颳得更加猛烈了些。
李福嘲笑他膽小,打趣道,“那更好,你長得這麼娘們,要是逢上個妖怪,你被人家抓洞裡了,當個壓寨夫人也不錯!又或者,你把那妖怪收了,人家報恩以身相許,百多年後,你就成了傳說,人家還能把你寫進戲文呢,然後再傳給你的子孫後代看!哈哈哈。”李福越想越覺得好笑,笑聲更加肆意。
突然,天空一聲驚雷炸響!李福的笑僵在臉上,片刻後臉上浮起驚恐的神色。
“李哥?”張貴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大家都躲起來了,我們也藏到車底下去吧。定是你剛纔觸怒人家,那妖怪纔拿雷轟你。”
李虎心有餘悸,也信了半分,拉着張福躲了起來。
牧木聽得他們的對話,心裡明白恐怕是遇上同類了,怕是有人在歷劫,那麼響的雷,不被燒焦纔怪!心裡更加害怕自己歷劫了,他修爲這麼淺,肯定是一下都挨不住,“轟隆”一聲就變成了粉末……
牧木越想越抖得厲害,此時又聽得空中一聲巨雷響動,比方纔的雷更猛。牧木全身不可抑止地顫抖,心裡害怕極了。
哥哥一百歲的時候,歷劫都修養了半個月……
被黑布罩住籠子,牧木跑也跑不掉。第三聲雷朝着他們車隊的方向而來,牧木幾乎以爲是要劈他啊……腿一軟窩倒了。
車底下的人沒見過冬雷,一個個都嚇傻了。冬雷夏雪,天生異象,魔王出世……
烏黑的雲裡扯出電花,像是老天開了天眼,恐怖的藍色閃電劃了幾下,三聲巨雷過後,天漸漸方白。
有驚無險,大家默默的鬆了一口氣。纔要整隊出發,看得前方不遠處,唯一的道路上,站着一隻墨黑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