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擎怒而離去, 讓天帝多了一絲愧疚。
他立刻放了白玄出來。
白玄被燒了一百年,他的身體已經十分虛弱了。
淩銀槍就豎在刑臺旁邊,陪了主人一百年, 無人敢動。
白玄的話很少, 他連一句“爲什麼”都懶得問。
他撐着槍緩步走到輪迴臺旁, 茫茫的白霧隔絕了塵世和天庭。
只要擡起腳, 跳下去, 就能解脫。
“他在哪?”白玄問。
他自然是指狼擎。
百年已過,想必天狼也知道真相了。
“才跳下去沒多久。在人間,不過輪入妖道, 做回老本行了。”天帝訕訕地回道。
“是嗎?”白玄的嘴脣很蒼白,他轉身看向天帝, 微微笑了下, “天宮大概不會不太平, 那麼,我去找他了。”
天界也許再不需要白虎星君或者天狼神君來打敗敵人了。
有這麼多閒情來管別人是不是互相喜歡, 怎麼不多花點時間去練兵。
白玄突然鬆開手,淩銀槍無聲地掉入深淵,他隨即也跟着一躍而下。
天帝卻彈指一揮,在白玄下落的瞬間在其背上一點,白玄頓時如遭電擊一般縮了一下身子, 卻由於仙元受損, 無法反抗, 接着低吼一聲, 被強大的力量拽入另外一個空間, 他前世的記憶越來越模糊,最後只餘下一片空白, 大腦因爲一下子受了太多刺激,白玄終於失去了意識。
***
琥珀山。
老牧夫婦終於又生下一隻小虎崽,就在兩三年前,他們成功地生下第七胎小老虎之後,雖然激情還在,但“種子”就是不給力,始終長不成“小老虎”,爲此兩人還鬱悶了一段時間。
在外面練了一套虎拳的小牧風聽到房間內傳出“嗚嗚嗚”的叫聲,知道是他期待已久的虎弟弟出生了。
他嚴肅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好奇又喜悅的笑容,不過他沒有笑開又板起臉來,急匆匆地跑進屋裡。
虎爸虎媽都愁眉苦臉,他看了眼肉嘟嘟的小生命,感到十分新鮮,驚訝地問,“弟弟怎麼這麼小?”
老牧一臉糾結地說,“你弟弟不是老虎,是隻貓,當然小了。”他說完又求救似地看向牧媽媽。
牧媽媽也有些沮喪,卻十分霸氣地說,“是貓又怎麼樣,也是老孃親生的,長大後照樣威風!”
“貓?”小牧風瞪大了眼,“弟弟怎麼可能是貓?”
“哎~”老牧長嘆了一聲,“虎父無犬子~天帝一定是在玩我。”
他錯了……
天帝不是在玩他,只是在玩他兒子而已。
“給兒子取個名字唄,你頂着張臭屁臉是要做哪樣?懷疑老孃嗎?”牧媽媽一臉不悅地看着牧爸爸,擡手就射出一道白光,切斷了牧爸爸的鬍子。
“哎呦,我哪敢,夫人饒命!”牧爸爸就是個妻管嚴,見牧媽媽生氣了,連忙跑過去拉住妻子的柔荑,把人攬入懷中,柔聲安慰,“夫人莫氣,氣壞身子多不好。不如就叫牧木怎麼樣?小木既然是隻小貓,我們就寵着他,愛着他,讓他無憂無慮地生活,當只紙老虎也完全可以嘛。”
牧媽媽見狀笑出了眼淚,推拒了他幾下,“就你貧嘴!就叫小木,金木水火土,以後給你都生全了,各個都威風八面,都把小木護好了。”
老牧夫婦在這邊溫存,卻忽略了一旁剛生下來身上沒毛的小木,把小貓冷得瑟瑟發抖,小聲嗚咽着,無辜的綠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可憐巴巴地看着無恥的爸爸媽媽把他給忘記了。
小牧風才五歲,見到弟弟和他不一樣的眸色看得眼睛都直了,又見小傢伙不停地抖,他小心翼翼把光溜溜的小木抱在懷中,拿衣服裹住他的身體,沒多久小木便覺得暖和起來,然後朝小牧風咧嘴一笑。
牧風有些緊張,手足無措地怕把弟弟摔壞了,確認不會掉了之後,才擡手輕輕碰了一下牧木的小臉,也微微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的弟弟啊,叫小木。
老牧把妻子安慰得笑逐顏開的時候,纔想起自己的小兒子,轉頭卻看見一大一小玩得正開心。
不由得心頭一暖,畢竟牧風從小就比較冷情,不愛哭也不愛笑,爲人父母嘴上不說,心裡卻比較擔憂。
如今看到牧風小心呵護小木的樣子,老牧終於放下心來了。
牧風出生的時候,過於安靜,小老虎灰色的眼睛隱隱透着對外界的排斥和防備。
就連對老牧夫婦也沒有多熱心。
牧風慢慢長大,寡言少語,天賦卻極高,修爲噌噌噌地漲,老牧仔細檢查沒有什麼隱患之後,放任牧風自己卻修煉去了。
“我要保護小木。”小牧風擡起頭,看向老牧夫婦,神色堅定地說。
“好孩子。”牧媽媽朝牧風慈祥地笑了笑說,“哥哥天生就是弟弟的守護者。小風以後要護着小木,不讓他被別人欺負。”
“嗯。”小牧風認真地點了點頭。
……
天帝打破了地上現出的影像,朝月老問道,“你怎麼看?”
月老頭疼地扶額,“看來傳言沒錯,白虎星君的淩銀槍早有靈氣了,只希望不要因爲我們傷害了他的主人而生出怨恨來。”
天帝是個極其記仇的人,他雖然敢於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且對白玄做出了補償,卻把月老登記在了“復仇小冊子”的第一位上。
月老慷慨“直諫”的代價就是被天帝天天煩,壞事好事都拉着他分一杯羹,整得他不得不當幫兇,和天帝“狼/狽爲/奸”,成功成爲天宮中無聊排行榜第一名。
雖然天帝比他更無聊,但是文曲星有了月老的前車之鑑,實在不敢誠實地把天帝排在第一位。
於是月老就悲催帝當了第一名。
…………
“星君離開前,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天宮大概不會不太平,那麼,我去找他了。”言下之意,即便是覺醒了,他也不會記恨。”
“也對,星君那麼坦蕩的人,必然對這些不屑一顧。”月老贊同地點了點頭,又道,“淩銀槍陪了星君那麼久,會不會日久生情什麼的,現在他又重生成星君的哥哥,萬一近水樓臺先得月,把星君拐走了怎麼辦?天狼神君豈不是白跳了……”
“你說呢?”天帝意味不明地笑道。
“開金手指?”月老不確定地問。
天帝笑笑沒回答他。
月老又強調地一遍,見天帝不說話,才抖着手把赫酒雲和牧木的紅線拿在了一塊。
他頗爲激動地說,“我……我開金手指……我開了!”
他說完閉着眼睛把兩根紅線胡亂纏在一處。
天帝還是笑而不語。
月老抹了抹臉上的汗,覺得很有可能是天帝在整他,說不定以後白虎星君報仇就來找自己了!
他這邊紅線才繫上,在小樹林裡狂奔放牧木一下就絆倒在中箭的赫酒雲身上了,一番折騰之後,被人莫名其妙地領回家了。
赫酒雲,也就是天狼神君狼擎的轉世,由於早下凡一段時間,比牧木年長了不少,又有天帝金手指加身,所以長得身材高大,英氣逼人,集狂霸酷帥□□炸天於一身,在漠北混得風生水起,悲催的是,卻找不到喜歡的人。
以至於他的性向和能力一直受到幾大長老的質疑……
“雲生雲散凡生劫,緣起緣滅皆因孽。”
前塵往事如雲煙,壁畫一般不斷地閃現在腦海,牧木抱着赫酒的頭,躺在牀上,安靜地冥想。
夢境中不斷重複過的紅色戰場,不過是當年和狼擎並肩浴血的疆土,也許,只有在那片肆無忌憚的土地上,同爲殺戮而生的兩人,他們的兩顆心才能無距離地靠攏。
想了很多的事,想到了很多場景,想到了狼擎失憶後靦腆的笑,想到了狼擎作戰時無畏的眼神,還有他們交好的畫面……
失去的記憶蜂擁而來,牧木有些頭疼。
說不清楚心裡的感覺,他擡手摸了摸赫酒雲的眉眼,又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想到他把赫酒雲壓在身下的場景,頓時心裡一陣惡寒。
他並不知道天帝的陰謀,所以不知道自己變成受完全是由天帝的一時興起。
任誰知道這個真相都會恨得咬牙切齒,特別是牧木這種爆發力極強的人,說不定一怒之下學孫大聖搗毀天宮就不太好了。
大概是身爲神獸白虎的本能意識太強,即使被天帝強行變成了貓,白玄在轉世爲牧木的時候,還理所當然地認爲自己是老虎。
說到底牧木是個極其好強的人,感情單一又執着,行爲略微懶散。
若是一直有人護着他,他也就得過且過。
若是保護他的人倒下了,他就會勇敢的站出來,並且不斷變強。
如今被赫酒雲的傷刺激得激發了潛能,他從一隻人見人鄙視的小貓一躍成爲武力最強大的白虎,他雖然還有些迷糊,心理上卻覺得理所應當,也沒有什麼不適感,而且本能地散發出了上位者的威壓。
牧木側身,輕咬着赫酒雲的耳朵,低聲說,“狼擎,不,我還是喜歡叫你蠢狼。”
他輕輕笑了笑,道,“上輩子我們都太着調了,這輩子我們就都不着調了。我一定會救醒你的。”
赫酒雲一無所覺,躺在牀上毫無動靜。
牧木起身,去找牧風。
他已經決定去崑崙山了,接下來,只要出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