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狼最讓人欽佩的是它們的配合能力。
而大長老最讓人折服的是他的揣摩能力, 能準確地捕捉到上級的心理和作戰意圖。
突如其來,沒有任何指使,大長老卻明白了赫酒雲的想法, 簡直配合得天衣無縫。
赫酒雲緩步靠近月姝, 冷靜地說, “你先把蓮兒放下來。”
他在距離月姝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住了。
“最好不要玩花樣!”月姝鬆了鬆尾巴, 把赫酒蓮放到地上, 卻依然圈住了她,使她逃跑不得。
電光火石之間,戰鬥倏然打響, 無聲無息。
一直沒有什麼動作的赫酒蓮猛地豎起食中二指,狠狠朝月姝蛇尾七分左右處戳去, 而赫酒雲彈指射出一道金光, 細密強勁的光束直直射進了月姝的左眼。
與此同時, 大長老和紅靈朝情緒極度不穩定的虹蚯出擊。
月姝的左眼被刺破,極其細小的傷口噴射出一股密集的熱血, 灑到了空中。
尾部雖然不見傷口,卻疼得錐心,她痛苦地蜷縮起身子,瘋狂地甩動尾巴,赫酒蓮被她扔到了幾丈開外, 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後無力動彈。
四長老閃電般地躍到赫酒蓮身邊, 攬着她的後背將她抱了起來。
正在激戰的虹蚯見狀不顧一切地一掌朝四長老拍來。
二長老瞅準時機從旁蹦躂出來, 迎面擋住虹蚯, 強有力的狼爪直朝他頭部抓去。
虹蚯殺紅了眼,不依不饒, 被衆人前後夾擊,他依然強力突圍,橫衝直闖,頂着一身傷,硬是衝到了赫酒蓮身邊。
連一向好鬥的四長老也被打到了一邊。
“蓮兒,你受傷了。”虹蚯囁嚅着脣,輕飄飄的聲音透出他此刻的虛弱。
他擡手要去擦赫酒蓮嘴角的血漬,手指卻因爲乏力而微微顫抖。
“你走吧。”赫酒蓮躲開了他的手,她微微仰頭,憋回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努力平靜地說,“不走他們會殺了你。”
“蓮兒又說傻話了。”虹蚯微微勾了勾嘴角,極細的血絲如線順着他的下巴畫到了胸前,平添了幾分魅惑,“我這麼厲害,他們怎麼傷得了我?”
淚水真是冥頑不靈,固執地滑出了眼眶,赫酒蓮紅了眼,哽咽道,“你再不走,我就殺了你!”
她屈起手指,對準了虹蚯的胸口,大聲說,“最後一遍,你走不走!”
“不走。”虹蚯輕輕笑了下,拉住她的手緊貼着胸口,說,“這裡有世間最纏綿的蠱,是我無法抗拒的毒。”
四長老已經從地上了爬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張揚地笑道,“你是紅頭髮,我也是紅頭髮,今天我們就來好好較量一番!若是你贏了,我就放你走!”
大長老二長老還有紅靈也都慢慢朝虹蚯靠近,對他形成合圍之勢。
四長老離虹蚯最近,見狀便大聲阻止道,“大哥二哥,紅靈丫頭,你們別插手了!以多勝少,勝之不武。”
“喲,現在就勝之不武了,剛纔不是以多欺少麼?”紅靈雙手抱胸,鄙視地看着他道,“你現在還是乘人之危呢。”
“我就無恥怎麼了?你能把我怎麼樣?”四長老毫不介意地笑了笑。
虹蚯無所謂地聽着四長老狂妄的挑釁,安靜地摟住赫酒蓮,似乎在珍惜最後的時光。
赫酒蓮的手一直貼着他的胸口,強有力的心跳像是有節奏的鼓錘砸在她身上,她咬了咬牙,一掌拍在了虹蚯的肩上。
圓潤的血珠恰恰濺在到了赫酒蓮的眼角,如同豔紅的硃砂,又像是勾人的淚痣。
虹蚯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一樣滑落空中,直直墜入幽黑深邃的地底。
失去了虹蚯的支撐力,地下城的入口以極快的速度合上,在徹底關閉的最後一瞬間,赫酒蓮的心突然痛了,心臟如同被掏空,她失魂落魄地蹲在原地。
虹蚯悽絕的笑容比世間最鋒利的刀刃還要深刻地將她心劃得血流汩汩,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不知所措。
尚未風乾的淚珠滴落,稀釋了血珠的顏色。
她擡手拂了拂眼角,發現自己竟然再無法哭泣。
“嘿!蓮丫頭,幹得好!”四長老跑到她面前,大大咧咧地說,“就是可惜了,那個蜈蚣精沒能讓我練手,下次一定親手宰了他!”
紅靈也搓了搓手,意猶未盡地尋找另一個目標,月姝周圍已經倒下了很多的狼衛,憤怒的她撕碎了不少狼衛的身體,赫酒雲正和她纏鬥在一處。
“去幫忙!”紅靈扯了扯大長老的衣服。
“她是眼鏡蛇,小心她的毒液。”
“那小黑黑怎麼辦!”紅靈吃驚地叫了一聲,“萬一他中毒了呢!”
“……”大長老無語地看了紅靈一眼,真是個馬虎又衝動的丫頭,赫酒雲和月姝都打了這麼半天了,她才反應過來赫酒雲會有危險?這未免也太遲鈍了吧……
“王修爲深厚,對付她應當不成問題。”
月姝把戰圈不斷地遷移,挪到了遠離沙丘的安全區域,那裡雄黃的味道很弱,對她影響較小。
她的左眼已經被赫酒雲刺瞎,血液染紅了她猙獰的頭部,左側皮褶上的血已經凝固成暗紅色,如同被打上了一層蠟油。
新的血還從眼部的傷口處緩慢流出,蜿蜒到了蛇身上。
月姝修爲沒有赫酒雲強,但因爲畏懼她身上的毒,頗有些投鼠忌器,赫酒雲久攻不下。
赫酒蓮已經得救,他們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他也不介意和她玩玩。
大長老觀戰了一會,也看清了情勢,淡淡地說,“我們還是不要上去幫倒忙了吧。”
紅靈點了點頭,說,“那這樣,我先休息了。”
“嗯。”大長老看到那些倒下的狼衛,中毒之後死狀慘不忍睹,沉痛地下了命令,“所有人,沒有王的吩咐,不可輕舉妄動!違者嚴懲不貸!”
一直徘徊在戰鬥圈外圍不敢貿然前進的狼衛們都識趣地退到了一邊,只留下赫酒雲和月姝還在斡旋。
***
“人呢!她去哪了!你們是怎麼保護的!一羣廢物!”
一個嚴厲的女聲呵斥着躬身跪在地上的四名黑衣女子。
身着華麗金絲薄透紗裙的清冷女子慵懶地靠坐黑玉打造的寬大椅子上,不悅地擡手,揮了下衣袖。
“啪啪啪啪”幾聲脆響,四名黑衣女子的左臉一下腫了老高,嘴角也流了血,無一人擡手去擦,她們更低地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地道,“回稟尊主,尊上在風墟沙漠的地下城。”
“哦?”月姬低吟了一聲,又問,“她去那裡幹什麼?”
“尊主饒命!”月圓硬着頭皮道,“尊上看上了一名男子,去地下城求相思蠱……”
“相思蠱?”月姬冷笑了下,陰寒的面孔卻讓四月嚇得渾身一顫,“不錯,不錯,她終於開竅了,我等了五百年,竟然比不上一個萍水相逢的臭男人,很好!”
四月,月華宮四使。月陰、月晴、月圓、月缺,主要負責月華宮尊主月姝的安全,另外的職責纔是處理宮中事務。
月華宮位於崑崙山南面羣山中一座名爲暮蒼山的小山上,暮蒼山背陰,陰寒之氣較重,倚靠着崑崙山沾了不少靈氣,是蛇族較好的棲息地。
月姬是千年蛇精,雖然源自天竺眼鏡蛇的一個小分支,如今卻已強大到自成一家了。
月姝是她的同胞親妹,自小被她吸食了功力,兩人的修爲差之千里。
月姬對這個妹妹十分縱容,心存溺愛,感情十分複雜。
“不好好調/教一下,姝妹真是忘了皮鞭的滋味。”月姬好看的眼睛稍稍眯起,突然低頭朝四月冷聲道,“立刻出發去地下城,帶路!”
“是!”四人齊聲道。
月姝已經是強弩之末,赫酒雲似乎隨時能將她至於死地。
事實上,對戰陷入了一種死循環,月姝一時半會死不了,赫酒雲一時半會贏不了。
兩人都漸漸不耐,月姝首先沉不住氣。
赫酒雲又向她發出一擊,她不退反進,昂着頭極快地朝赫酒雲衝了上來,張着嘴巴,露出尖銳的毒牙。
她破釜沉舟的一衝,撞得赫酒雲猝不及防,左肩被毒牙刺入,一陣劇痛從肩頭直襲大腦,赫酒雲極快地伸出狼爪欲捏碎她的蛇膽。
擡臂卻發現,左臂已經完全麻木,右臂使不出力氣來。
月姝被他逞強的一擊卻只拍開一丈遠,扭頭過來看他,仇恨的眼神似乎要將赫酒雲拆骨。
知道赫酒雲不死也殘,月姝果斷地拖着尾巴朝沙漠西南狂奔離去。
月姝逃之夭夭,又見赫酒雲動作僵硬,大長老驚呼一聲,“不好!”
便急切地衝到赫酒雲身邊,迅速地封住他身上幾大穴位,減緩了毒素擴散的速度。
赫酒雲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極難看的笑容,“窮寇莫追。”
“好。”大長老低聲道。
赫酒雲原本就中暑,與月姝纏鬥半天,又中了霸道的蛇毒,臉色十分難看,慘白中透着青黑。
他的頭髮已經被汗水打溼,緊緊貼在臉上、背上。
此刻,薄薄的白色裡衣已經被肩頭的血染紅。
那裡還有一個淺淺的箭傷的疤痕,拜小木所賜,一腳踩得赫酒雲銘心刻骨。
他偏頭看了眼若有若無的傷痕,嘴角勾起一絲溫暖的笑,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軟倒,大長老連忙接住他,着急地吩咐,“速速回堡,快!”
沙城堡中還在愁眉不展的三長老正在書房寫寫劃劃,各種計策被他列出最後又否定,眼看赫酒雲等人就要回來了,他連牧木在哪都不知道。
十分相信王會打爆大長老的腦袋,沒有戀愛過的三長老,對王吩咐的事情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哎”,他長長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一名十分眼熟的小士兵急衝衝跑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那個牧風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