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酒蓮渾渾噩噩, 雖然知道赫酒雲受了傷,卻不瞭解情況有多嚴重。
她好不容易從對虹蚯的感情漩渦中解脫出來,終於決定勇敢面對自己的愛情。
紅靈的話對她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哥哥遭受的一切, 說到底都是爲了救她, 都是爲了她!
她好恨……
一番大徹大悟, 又一番大悲大喜, 赫酒蓮撐不住終於倒下。
紅靈雖然不會照顧人,如今在這個特殊的節骨眼上,她總不能置身事外, 更何況赫酒雲還救過她。
於是她臨危受任,接下了保護和照看赫酒蓮的重任。
***
赫酒蓮拍在虹蚯肩上的一掌, 並沒有強悍的力度。
她自己都有氣無力, 更遑論將虹蚯打飛。
虹蚯藉着赫酒蓮的掌力緩緩地後退, 他是自己跌回地下城的。
有時候,稍微鬆開手, 比緊緊握着更容易得到。
他在搏命,他賭赫酒蓮捨不得要他死。
他賭贏了。
虹蚯蜷縮在寬敞的大牀,虛弱的他突然笑了起來。
胸口處疼得撕心裂肺,體內的蠱蟲蠢蠢欲動,他擡手放到心臟位置, 蒼白的嘴脣吐出一句低語, “呵呵, 蓮兒, 你終於覺悟了麼?”
雄黃對蜈蚣的傷害是不可逆的, 虹蚯身上的傷短時間內無法恢復。
地下城損失了很多的小兵。
殘存的小蜈蚣大多行動受到了限制,赫酒雲的突然襲擊給地下城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冤冤相報何時了……
沙城堡損失的狼崽子也不少, 虹蚯笑了笑,決定泯去恩仇。
他和她之間,如今只剩下一點點情感上的羈絆。
情是什麼呢?
情是一根纖細的蠶絲,你以爲它無法穿透頑強的心臟。恍然醒悟時,它不知不覺連成了厚實的網,延伸到了五臟六腑,一呼一吸,全身肌理都鈍鈍地疼。
蠱蟲強烈的聳動,劇痛從四肢百骸侵襲而來,虹蚯難受地把自己團成一圈,雙手抱腿,冷汗不斷從他的額間滑下。
他的臉更白了,嘴脣毫無血色,牙齒不斷地打顫。
不知過了多久,那種錐心的痛楚終於消弭,體內的蠱蟲如同睡着般沒了動靜。
絕情、相思。
當你得到真正的愛時,蠱蟲已經無法再蠱惑你的心。
身體終於是自己的了,麻木的感官漸漸恢復,虹蚯想笑。
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暗紅的血從他嘴裡吐出。
冒失的小蜈蚣聽到咳嗽聲,急忙跑了進來,麻利地倒了杯水遞給他漱口,“城主,您怎麼了?”幼小的蜈蚣擡着小眼睛怯怯地問。
虹蚯伸出食指點了下小蜈蚣軟軟的觸角,輕輕笑道,“是好事。”
“有什麼好事啊?您都傷得這麼重了。”小蜈蚣還未成年,個頭很小,沒有進化完全,毛絨的頭頂上晃悠着兩根黑色的觸角。
虹蚯說, “你還小,不懂這些。”
“哦,也是,我的任務是照顧好您的飲食起居。別的我不懂,那些都是大執事們要想的難題。”小蜈蚣抓了抓腦袋,甚是糾結。
“好了。你下去吧。”虹蚯朝他微微笑道,“再想你的小腦袋都要破了。”
小蜈蚣的眼睛很黑,目似點漆,圓溜溜地一點墨色,他好奇地看着虹蚯,笑了笑說,“那我去玩了哦~”
虹蚯朝他溫柔地揮了下手,說,“去吧。”
城主一點不冷酷啊,很平易近人的。小蜈蚣得到虹蚯的應允,帶着一點點疑惑,挪着小碎步跑開了。
不過,他轉頭就忘,把虹蚯的變化拋到了腦後。
虹蚯淺淺笑着,臉上洋溢着淡淡的幸福,他躺到了牀上。
從今以後,他將不再受蠱蟲的噬咬,而他的喜悅卻無人和他分享。
他要把它帶入夢裡,告訴他的愛人。
***
月姝在沙漠裡迷失了方向,她拖着殘破不堪的身軀在無邊的黃色沙漠中亂跑。
滿目的風沙迷茫了她的雙眼,她突然難受得想哭。
“赫酒雲,我恨你!”
她淒厲的嘶吼乾啞而生澀,卻被溫柔的風吞沒。
她變回了人形,仰躺在沙裡,強烈的陽光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臉上,淚水從她失明的左眼流出,沖淡了眼角的血漬。
全身沒有一處不疼,她絕望地睡在沙裡。
“如果我真的就這麼死去,就讓風把我的屍體慢慢吹乾,讓沙土把我掩埋。我要死在大漠了,月姬,我終於要逃開你了。”她喃喃地哭道。
她是個好強的人,她從來不哭,這一刻她卻這麼的無助。
想到了月姬,月姝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她說,“月姬,你這麼愛我,你怎麼能不替我報仇。哈哈,哈哈哈……”
她狂笑不止,一口氣無法提上來,突然休克了。
“我聽見她的聲音了。”
月姬長袖一揮,帶起了一陣飛揚的塵土,認準了一個方向急速奔去。
她剛纔所站的位置,許多的小嘍囉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四月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艱難地跟在了月姬的後面。
她們都是被月姬遷怒的人,沒辦法,月姝這麼多天杳無音訊,月姬已經怒火中燒,沒有殺了她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月姬準確地找到了月姝的位置。
她擁有靈敏的聽覺,雖然她視力不太好,卻絲毫不影響到她的正常行動。
她遠遠看見了躺在黃沙中孤零零的女子。
她朝月姝狂奔而去,走到近前,看到了眼前的女子狼狽的模樣,一下無情的她突然落淚了。
月姝的左臉沾染了血漬和泥土,風沙劃破她原本漂亮的臉頰和嫩白的肌膚。
她身上幾乎都是些細小的傷口,多是沙石磨破了皮。
“姝妹……”月姬哽咽地輕喚了一聲,顫抖着擡手去摸月姝的左眼,那裡的傷口已經結痂。
月姬能清晰地想象出月姝獨立面對敵人和死亡的恐懼,和絕望。
她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仰頭“嘶嘶嘶”地低吼一聲,擡臂又落下,沉寂的沙漠被她砸出一條深坑,飛起了十丈那麼高的狂沙。
懷中的人眉毛微微抽動了,月姬欣喜地看向她的臉。
月姝緩慢地睜開眼,說,“傷我的人是赫酒雲。”
說完她又闔上了眼,徹底的昏死過去。
“赫、酒、雲、”月姬咬牙切齒念出的三個字,似乎染上了世間最劇烈的毒,沾到誰,誰就會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確實,被月姬惦記上,比什麼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