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沒有帝王、將帥不愛良駒。這一刻,看他與馬如此親近,胭脂竟有些感動,伸手拍拍白馬的背部,吟聲道:“既然它是追風,那你就是逐月。”誰知白馬像迴應她似的,踢了踢地面。胭脂大異,又道:“殿下,你不覺得事情來得太怪了嗎?先是紅裝女子贈你疾電,現在又是個幽靈似的人物贈我們追風與逐月。”雖然得名劍與良駒兩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可說是人生快事,她總覺得這背後一定有什麼玄虛,很不安心。
“是呀!太怪異。可眼下,我們得逃避追殺。先別計較這麼多了,等回了廊城再好生查查這事。走吧!”從桉樹上解開繮繩,燕陌心滿意足地牽馬走出從林,還不時提醒身後的胭脂要小心。追風逐月,世間人稱羨的一對良駒。他與胭脂……
“殿下,直走赤奴城嗎?”胭脂低低地問。平城至赤奴城可不是一小段距離,她來的時候,整整用了七天時間。
“胭脂,離刺殺團太近了,現在不安全,我們又只能連夜起程了。”燕陌回頭,很抱歉地看着胭脂臉上的疲憊之色,負疚起來。胭脂,我怎能不當你是弱女子呢?你也需要呵護與寵愛,只是我這一份心情你何時才能明白。
黑夜,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她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憐愛,卻沒有言語。
二人得馬,出了小樹林,披星戴月地馳騁在回家的路途上。烏雲後的月兒悄悄地探出頭來,揮落着淺淺光華,照在白雪覆蓋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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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走離開後,小樹林裡走出一個面容朗朗的異美男子。他一身銀白裝束,就連發絲也是銀色的,在夜風裡飄飄拂拂,隨意的妖美之態足以顛倒衆生。他有兩隻閃閃發光的眼睛,即使在黑夜裡也顯得那麼明亮。除了這等天人之姿,負在他寬肩之上的那張明顯異於平常的長弓最爲醒目,弓身鏤雲裁月、雕龍刻鳳,弓弦閃耀着淡淡金光,斜掛在他腰上的矩紋箭筒裡裝滿了鑲着長長銀羽的箭矢。
他再一次完成了她的囑咐,笑望兩匹駿馬消失的方向,再掉頭望向客棧的方向,輕蔑地道:“臨昭,你的刺殺團也不過爾爾,總有一日我們會兵戎相見。”言畢,他縱入山林,踏上屬於他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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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披肩的男子繃緊着臉,血色的眸子裡盡是疑色。他的屬下回報說房中餐盤俱齊,殘羹尚溫。明明可以捉住他們的,何已又失算?他深深地皺起眉頭,思索着原因。
他默許了屬下們的放肆行爲,眼見屬下們怒極地朝客棧放了火。熊熊燃燒的火焰灼燒着他的雙目。聽着傳來店中所有人的慘叫聲,他眸子裡的色彩未有半分變動,直到面前的一切都在大火裡化爲烏有,直到屬下們恭敬地立在面前等待他的指示。
他想起了離開蒼都的那一天。寬大明亮的大殿內,只有自己與桓帝兩人。桓帝神態慵懶地坐在沉香木製的大殿殿階之上,離自己僅一步之遙。
他席地跪坐在桓帝面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幽暗眉眼,鼻間傳來馥郁的龍涎芳香,耳邊飄蕩着桓帝沉沉的聲音:“臨昭,朕一統四國的夢想都押在這一步棋上了。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你都要像從前一樣完成使命,要讓燕陌死無葬身之地。”
話聲落去,桓帝伸手無比信任地拍在他肩上,將目光投注在他臉上。他感到榮幸極了,雙眼甚至不敢直望桓帝那夜一樣漆黑的眼睛,只說:“願不負使命。”
而後,桓帝起身,扶正衣冠步向偏殿。眼見繁複高貴的錦服一點點消失,臨昭一陣失落,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半晌,腳步聲遠去了,空氣裡又飄來一句親切的話語:“臨昭,我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
他擡頭,大殿內已只剩下他一個人,唯有桓帝的話聲餘音嫋嫋。
“團主。”一個屬下見他呆住的神情,小聲叫道。
他沒有迴應,依舊陷於思潮之中。臨昭呀臨昭,多少次你都能順利完成桓帝的期望,這一次到底怎麼了?竟然如此不順利。到時桓帝問起,你將如何回稟呢?
“團主。”先前叫他的屬下又叫了一次。
他猛然回神,面對客棧燒剩下還冒着嗆鼻青煙的殘局,轉向屬下,發現他們正疑惑地看着自己,道:“什麼事?”
“團主,咱們是不是應該四處搜尋一下?他們沒有馬,跑不了多遠。”那個屬下建議道。
“上馬,前往赤奴城。飛鴿傳書至赤奴城守將,讓他務必派人秘密留意他們的行蹤。”臨昭將擋住眼眸的髮絲撩到肩背後,飛上馬背,先人一步駕馬消失在平坦的官道上。
濃煙依舊從廢墟上騰聚着,勁裝殺手們紛紛上馬,隱入夜色的幕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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