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是桓帝——戰爭的罪魁禍首,也極可能是下令殺害燕康的兇手!胭脂揚起馬鞭的手僵在半空,原本平靜的目光霎時帶着狂燒的火焰朝他射過去,臉色越來越凝重。沒錯,他說得對,如果殺了他,蒼隱就會大亂,霧烈也會得益。可是,她真的下不去手。她不問他身份,就是害怕自己會因爲恨而殺了他,爲什麼他還要多事地告訴自己真實身份?難道真的篤定她不會殺他嗎?
看着她變化無常的臉色,奚桓更加疑惑,身上的穴道已經解開一處。“爲什麼不殺我?”
“就這麼希望我殺你?”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絕世的臉,胭脂極力壓制住內心矛盾,強迫自己別過臉,將馬鞭甩在馬身上,驅動逐月:“啾!”
逐月邁用前腿,奔了起來。就在這時,地上的奚桓衝開另一處穴道,飛身追上去,正好坐在胭脂身後,雙手環抱她細細的腰身。“你殺不了我。倒是我,極可能殺了你!”
胭脂心靈一顫。“你……”
由於突然增加負重,馬兒跳了起來,顛得兩人同時跌下去。
怎麼可能?他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衝開穴道。胭脂嚇了一大跳,本就難看的臉色突然煞白如雪,在落馬的瞬間,右手伸向劍柄的同時,左手一翻,出了一掌擊向奚桓。他真是一個奇怪又可怕的人,武功修爲深不可測。
他可不預備被她再次捉住。扯開嘴邊的得意笑容,奚桓右手一張便將胭脂的掌封住,反制住她的手腕,左手亦抓往了她意欲抽劍的右手。
‘咚’的一聲,兩人同時躺在雪地上。
不能被他抓住!她還得去追燕陌。靈機一動,出腳踢向他,奈何連日趕路,體力耗盡,病中的胭脂動作再快也及不上武功卓絕的奚桓,腳踝被奚桓一隻腿壓得死死的,一動不能動。
兩人四目相對,鼻尖貼着鼻尖,彼此的臉近得連對方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爲什麼不殺我?你這麼聰明,應該想得到,只要我一有機會就會殺了你。”他無法解釋她爲什麼不殺自己,便刨根問底地問。
“既然這樣,那就殺了我吧!”疲倦的胭脂索性閉上眼,不去看他妖精一樣的臉。只要燕陌沒有遇險,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你和燕陌殺了我的大將蒙姜,所以我不會放過你。”奚桓邪惡地朝她臉上吹了兩口氣道。
“蒙姜死了?哼,他早該死了。且別說我們沒有殺他,即便是殺了他,那也是他自找的。”胭脂一陣顫慄,卻故作鎮靜地張開眼,冷笑着道。
“很好,還沒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說話,如此評價我的大將。”奚桓一臉陰鷙。這女子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想聽聽我怎麼評價你嗎?尊貴的桓帝——戰爭的發起者。”反正橫豎是個死,倒不如一吐爲快!
果然膽大包天!奚桓的臉黑得像炭,從緊抿成線的雙脣裡蹦出幾個字來:“你在逼我殺你!”
“殺死我對野心勃勃的你而言比捏死一隻螞蟻還更容易。”胭脂凝視於他,目光比刀還利,寸步不讓。
“知道就好。”奚桓得意地抿起雙脣。
“踩着千萬百姓的鮮血之路得來的權力只會像沙子築成的城堡一樣,很快就坍塌,灰飛煙滅。所以,不要以爲你踏破霧烈就能一統四國,因爲你今天對他人的殘忍將只會得到他人明天對你的殘忍。”胭脂望着他,回想着多年前所見的他,感覺很難受,心底在悄悄地對他說着不同的話:你曾經那麼善良,現在卻這麼陌生。告訴我,爲什麼你不再是從前的你了?你知道嗎?我是蒼隱國人,是你的臣民,但我不要你這樣鐵血的君王,不要這樣殘酷的戰爭。
他必須承認,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令人震撼的話,就是丞相姬修也沒有說過,沒想到這個阻礙他統治四國的女子卻很誠摯地吐露真言。
一片白雪飄落,覆蓋在她臉簾上,很快化成了水,掛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晶瑩剔透,就像淚水一般。
漸漸地,他的目光重新變得柔和。陽光一樣的笑一點點爬上他的臉頰。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從她身上看到他一直守望的寧靜。他不想殺她,一點也不想。“我不會殺你。”
她不確定他是否聽懂了她的話,只無力地將頭靠在雪地上,道:“那就拿我當人質,要挾霧烈好了。”
夠聰明!居然拿他說過的話堵他。如此近距離地觀察她,奚桓滿面笑容。到目前爲止,他的後宮妃嬪中環肥燕瘦應有盡有,沒有一個不是傾國傾城,卻沒有一個像她這樣貞靜沉穩、大膽自持。“你知道嗎?你有一雙很迷人的眼睛。”
他怎麼能說這樣的話?胭脂有些迷惑,不知不沉地墜入他漆黑的雙瞳。
“你引起了我的興趣。”他狂妄地笑起來。“所以,我以爲還有比殺了你更合適的解決方式。”
這種極度溫和下的狂肆纔是他的本性吧!胭脂很惱怒,掙扎着想逃脫他的束縛。
“胭脂,你聽清楚了。我要馬,也要人!”奚桓滿意地看着她的一舉一動。“這是個絕佳的主意。如果霧烈百姓知道他們的皇后被蒼隱之帝征服,一定會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你錯了,我現在只是一名武士。”她克服慌亂,不屑地道。事實上,那場婚禮因爲燕康的死已經結束了。她不會給他任何侮辱霧烈的機會與理由。
“那更好。”他笑得邪魅無常,從地上彈起身,亦將她的身體拖帶起來,然後將嘴湊近她耳畔,不容反駁地道:“如果你不是霧烈的皇后,那麼你將成爲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