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9點,方海珠終於憋不住了,在邀請安好一起出去走走再一次失敗後,她決定自己去玩。
陸覺一如既往的忙,幾乎是吃過早飯就回房處理文件了。
他以前也忙,可是這幾天,忙到有點天昏地暗。
安好不吵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依舊畫着對面的大廈,畫了十多稿了,並不是不滿意,只是爲了打發時間而已。
接下去的生活,她也沒有什麼計劃。
如果沒有陸覺,或許她真的會背起畫板去旅行,可是因爲陸覺,她哪裡也不會去,她會待在他的身邊,三個月後,和他一起回美國,結婚也好,不結婚也罷,她會履行承諾,那個永遠不會離開他的承諾。
畫紙上,那幢高聳的大廈,輪廓已經躍然在了紙上。
門鈴忽然響了。
安好放下畫筆。
開了門,門口站着的男人,讓安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關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輕而易舉的,就擋住了她關門的力道。
推門而入,他站在她面前,左手拿着一卷畫。
安好沒好氣的質問:“你來幹嘛?”
“你不來,就只有我來了,改一改,有些地方我不滿意。”
他把手裡的稿子送到她面前。
安好沒接。
“想必我在電話裡和你說的很清楚了,這份合同對我已經不奏效了,這份合同所產生的收益,我也分文未得,你要改稿,去找AT。”
她說的很冷靜。
秦昊嘴角忽而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身體往前逼近了一些。
安好本能的後退,警惕的看着秦昊。
他倒也沒有其餘過分的動作,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看來,退了嗎。”
他說的是那些紅草莓,安好臉一紅,依稀記得他的話,他說過,見她一次,就在她身上落一次草莓。
“你最好滾出去,這裡是酒店。”
對於她的不友善,秦昊並無所謂,好整以暇的找了沙發坐下,伸手把畫稿往面前的桌子上一丟:“我現等,你要是改,改完我就走,你要是不改,我就一直在這裡。”
他的臉上,分明的寫了兩個字:無賴。
安好有些負氣,可是這幾次的相處之後,她已經足夠了解秦昊這個人。
三年前他無非是有點兒霸道,三年後如今的他,卻已經晉升到了無恥的地步。
安好知道,他說的出來,也做得出來。
而且兩人共處一室,他會幹出來的事情更多。
所以,安好示弱了。
或者說,她希望他趕緊滾蛋。
拿過畫稿,打開,她沒好氣道:“哪裡要改,說。”
秦昊坐直了身體,嘴角的笑意幾分得意,終歸她再怎麼不乖,最後也還是要被他馴的服服帖帖。
伸手,指了指其中一處:“東方香水,淡雅爲主,所以這三套畫的顏色,我希望不要這麼濃郁。”
“恩。”
安好淡應一聲,記下。
“還有呢。”
“還有瓶身的顏色,你覺得是不是和包裝的顏色差不多更好?”
“那要看你們自己喜歡。”
“你是專業的,我需要你的意見,我帶了樣圖來。”
秦昊掏出手機,放到安好面前,打開了手機相冊,安好隨意一瞥注意到一個加密相冊,不過秦昊打開的是另一個相冊。
相冊裡,有一堆玻璃瓶子,形狀都是一樣,長圓形錐口瓶,看上去很淳樸和敦厚,就是顏色不一樣,有透明的,也有磨砂的,還有着色了的。
安好的眼角餘光看到秦昊的表情,很認真。
安好知道,這次的香水對擎天意味着什麼,不覺,也放下了對他的成見,開始認真對比。
最後,指着那三個有色的瓶子:“不要磨砂的,顯的太過厚重,也不要透明的玻璃瓶,看着像鹽水瓶,就要這種的。”
秦昊同意:“行,那就聽你的。”
“稿子還有哪裡要改?”
“三個女人的面部輪庫,我希望還可以再圓潤點。”他道。
安好卻不贊同:“你是想做成民國時候那種廣告模特的效果是嗎?但是你要考慮瓶子的因素,這三個女人的臉型,包括每一個細節我都是和按着瓶子的弧度來吻合的,如果你要做成圓臉,或許會變形,不,是一定會變形。”
秦昊點點頭,忽而笑了。
安好擡起頭看他,有點兒惱意:“你笑什麼?”
“笑你。”
“我有什麼好笑的。”
“呵。”他還是笑着,卻沒有告訴她她又什麼好笑的。
其實並非是好笑,而是有種莫名的欣慰,三年前的她就像個孩子一樣,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三年後的她,卻可以獨當一面,做事十分的有主見。
她在成長,雖然容顏未變。
時間對她是寬容的。
安好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手指戳了戳畫稿:“還有什麼要改的。”
“沒了,就那麼些。”
“好,那我明天會送到你公司去,你走吧。”
她下了逐客令,秦昊倒也沒賴着,站起身往外走。
安好沒送她,聽到開門聲後的關門聲,確定他走了,安好臉上緊繃的表情,終於鬆弛了下來。
接下里,就是改稿。
按照他的要求,把整體的色調都調整了一下,其實與其說是改稿,不如說得重畫。
所以一個下午,安好都在忙活稿子,直到傍晚時候,接到了方海珠電話。
電話那頭,方海珠帶着哭腔,激動的喊她:“安安。”
安好頭大,第一個反應就是方海珠又闖禍了。
“怎麼了?”
“我被狗仔隊纏上了,現在在一家大廈的女廁所,廁所外面好多人堵着?”
安好吃驚:“怎麼會被記者堵上?”
陡然,方海珠大笑起來:“安安,我遇見柳淺了拉,哈哈哈,是她被堵住了,不過很不幸我也正在廁所裡,所以我也出不去,好興奮,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見着我的偶像,安安,我爭取要到合照,拍回去給你看。”
安好無語。
“你還是想辦法出來吧。”
“出不來,估計要等柳淺的經紀人到,我剛纔聽到她在隔壁廁所打電話叫經紀人了,這羣狗仔隊可真夠瘋狂的,把整個廁所堵的水泄不通的,哎,不說了不說了安安,我這裡好吵。”
安好聽出來,喧鬧聲,叫嚷聲,還有快門咔嚓咔嚓咔嚓的聲音。
安好想,做個明星也不容易。
而做柳淺更不容易。
明天的新聞頭條,大概又是柳淺的了。
連新聞的標題都可以想得到,柳淺被堵在廁所,進退兩難之類的。
不過這些和安好無關。
繼續改稿,直到天色黑了不見方海珠回來,安好有些擔心,給方海珠去了電話,結果沒人接。
安好甚是擔心,有些坐立不安。
半個小時後,方海珠打了電話過來。
安好趕緊接聽,電話那頭方海珠聲音嘶啞,略顯疲憊:“安安,我回來了,剛上了出租車,抱歉之前沒聽到你電話。”
“你沒事就好,那趕緊回來吧。”
“恩。”
掛了電話,安好那顆忐忑的心終於安了。
叫了晚餐,陸覺不來找她,她也不敢去打擾陸覺,雖然同在一家酒店,房間就在隔壁,可是這幾天她見陸覺的時間,每天也超不過一個小時。
陸覺是個工作狂,一旦工作起來就沒日沒夜的,安好心疼,可是也知道,如果不是這樣的努力,也換不來他今日的成就。
方海珠回來是半個小時之後,幾乎是一進房間就抱着安好興奮的尖叫。
不用說,自然是見到偶像的心情。
然後她開始給安好講述這一天驚心動魄的經過。
包括她上廁所遇見柳淺。
包括狗仔隊忽然衝進來堵死了廁所。
然後是柳淺經紀人帶着保安來救駕,她也努力幫忙。
再然後,她和柳淺有了短暫的照面和對話,大明星柳淺還請她吃了晚飯,合影並且送了簽名照。
這一切在安好聽來無非如此,不過方海珠這種柳淺的超級粉絲可不就這麼認爲了。
在方海珠看來,這一天簡直太棒了。
“安安,近距離看才知道柳淺的皮膚真的好好啊,無關也精緻的不像的人。那條傷疤,在下巴上,我其實都沒有注意到,我還能和她吃晚餐,真的太高興了。”
“呵呵,那我晚上算是多叫了一份。”
“沒事,我能吃得下,和柳淺吃飯,我真能吃得下啊,我光看她我就能飽,秀色可餐啊,說起來還真有點兒餓,我回訪換衣服,叫陸總吃飯。”
“不用了,他在忙,別去打擾他。”
“飯總是要吃的。”
“等到8點吧,這個時候他應該在開視訊會議。”
每日例行的視訊會議,安好美國時間,基本都是在這個時候開。
方海珠點點頭:“行吧,那我先去換衣服,咦,那不是擎天集團的稿子嗎?”
方海珠總算是注意到了攤放在窗臺上的幾張畫稿。
“既然答應了,還是有始有終吧。”
安好撒了個謊,她總不能告訴方海珠,她是不得已才答應的。
索性方海珠也沒有多說什麼,恐怕這一刻,她滿腦子除了她的偶像柳淺,也不會灌裝進去太多別的東西。
安好想,要是告訴方海珠夏威夷的時候她們和柳淺同行,方海珠估計得瘋。
方海珠年紀不小了,但是在追星這條路上,從來都是熱情澎湃。
今天晚上,方海珠必定得失眠。
而其實,安好猜錯了,真正失眠的,另有人在。
湖畔楓丹白露別墅小區。
柳淺的家。
柳家在A市的實力及不上秦家,不過柳家幾代積累的財富卻足夠讓他們家即便是在這種寸土寸金的豪華別墅區裡,也稱得上是首屈一指大富豪。
柳淺從小就是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周圍所有的人都奉承她,哄擡她,巴結她,她的驕傲便在這種環境中養成,甚至漸漸的,不可一世。
所以這樣不可一世的柳淺,會請一個萍水相逢的粉絲吃飯,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而今天那個姓方的粉絲有這等殊榮,無非就是因爲一句話。
一句她的自我介紹。
——“柳淺你好,我能和你合個照嗎?我叫方海珠,我是畫家安妮的經紀人。”
就是這一句,或者說是這一句話中“畫家安妮”這四個字,促成了那頓晚餐。
柳淺以感謝方海珠爲名,請方海珠吃了那頓飯,並且互相留了手機號。
安妮,婗安好。
這個人在柳淺心裡,原本不過是夏威夷萍水相逢的一箇中國人,可是這幾天,這個名字在她心裡卻起了化學作用,再也不單單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中國人而已。
從夏威夷回來後,她就着手開始調查那個讓秦昊找了很多年的女人。
一開始沒有什麼頭緒,秦昊身邊的女人不少,來來往往趨之若鶩的想要攀附上秦昊。
她甚至僱傭了十傢俬人偵探所,卻依舊沒有任何進展。
秦昊身邊的女人是不少,可是真正親密的卻只有蘇眉一人。
而蘇眉,柳淺是知道她和秦昊的關係的,所以並不在柳淺調查的範疇之內。
秦昊的那個女人,似乎隱了形,柳淺以爲她可能只能等着對方自己現身,沒想到會親自確認了對方的名字,還是在那麼偶然的情況下。
那是前天的下午。
柳淺出事的那家電視臺某個導演打電話給柳淺,代表電視臺方和柳淺商榷賠償事宜。
這種事會讓一個導演來和柳淺說,也是因爲柳淺和那個導演的私交不錯。
不過所謂的私交不錯,也不過是以前,發生過那種事之後,所有的私交化爲無有。
柳淺態度冷漠,極少說話,甚至不願意聽對方講。
幾句下來她就不耐煩,想要掛電話之際,忽聽到對面一個聲音在和那導演說話。
——“王導,你說秦總爲什麼要幫安妮錄那段音?”
就是這一句,雖然輕,卻鑽到了柳淺的心裡。
第二天她就開始調查十分有方向性的調查安好這個人,然後,關於安好的過去,大綱式的成列在了她的面前,甚至包括那場車禍。
她終於知道,三年前她撞飛的那個人,就是安好。
也知道她三年前就失蹤了,不知去向。
而秦昊分明的說過,她離開了,三年前,而他,找了她三年。
時間上,是溫和的。
柳淺翻出了安好參加故事面對面的視頻,採訪中間插進來過一段逆轉性的錄音,剪切掉了地方的聲音,只留下安好繼母的聲音,柳淺從來沒想過,那剪切掉的部分,會是秦昊。
用了兩天的時間,柳淺終於給了自己一個答案。
秦昊等了三年的人的,是婗安好。
和秦昊結婚的人,是婗安好。
讓秦昊那般殘忍的直接拒絕她的人,也是婗安好。
而這個婗安好,卻要結婚了,結婚的對象不是秦昊,是AT的三公子,陸覺。
不由覺得諷刺,諷刺的不是那個婗安好,而是她和秦昊。
她愛着秦昊,卻愛而不得。
秦昊等着婗安好,卻等而不到。
其實她和秦昊,纔是最登對的一雙不是嗎?
一夜無眠,及至天明,柳淺掏出手機,給方海珠發了一個簡訊:“方小姐,昨天和你相聊甚歡,今天想邀方小姐一塊去爬山,方小姐有沒有時間呢?”
“啊……安安,我要瘋了。”
一大早,方海珠衝進安好的房間,抱着安好直蹦躂。
安好剛吃了早飯,差點被她晃出來。
“怎麼了?”
“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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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海珠把手機屏幕送到安好面前,語氣裡洋溢着興奮和得意:“柳淺邀請我爬山耶,哈哈哈哈,要是讓我們柳樹團的人知道了的,該羨慕嫉妒恨死我。”
安好笑笑,走到梳妝鏡前扎頭髮,方海珠過來從她手裡接過梳子,依舊興奮着:“外面一直說她高傲啊什麼的,我都沒想過她居然這麼平易近人,安安,我估計今天晚上我要睡不着了,不然我們一起去吧,安安,你肯定也會喜歡她的。”
“我今天有事。”
安好依舊是微微笑笑。
方海珠這才注意到安好不是穿着家居服,而是穿戴的整整齊齊,她還算是有良心,腦子裡有那麼一角還留着給安好:“你要去哪裡?”
“有點事兒。”其實要去一下醫院,然後數遍把改好後的畫稿送到擎天集團。
她不說,方海珠也就不問,想着或者是私事。
幫安好盤了個頭發,她看了看手錶,面色大驚:“哎呀,收到短信都半小時了,我光顧着炫耀了,都忘記了要給人家回一個,安安,你的車今天能借我嗎?”
“行。”
“那你怎麼辦?”
“打車就行。”
方海珠感激的看着安好:“謝謝你,安安,安安你最好了。”
“呵呵,快去吧,不然人家說你。”
安好溫柔一笑,把車鑰匙拿給了方海珠,方海珠歡歡喜喜的出去,安好收拾停當了,背上包也下了樓。
是和陸覺說過的今天要去醫院,不過陸覺忙,忙到沒時間陪她去,也好,她可以順便把畫稿給秦昊送去。
下樓,打了一輛車,擎天集團位於月亮灣和第一醫院中間,是以安好在擎天大廈先下了車。
早上8點,正是上班時間,安好站在人羣中等待電梯。
不時,有人偷眼看她,竊竊議論。
“這不是安妮嗎?她好久都沒來公司了。”
“好像是,我想去要個簽名,不知道好不好意思。”
“順便幫我要一個。”
江華算是讓安好出名了,上了一次電視,安好的臉徹底的映入了大衆的眼簾,如今她出行,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隨意,就想剛纔在出租車上,司機一眼就認出了她,下車還不肯收她的錢,一路上還對她以前的生活經歷大表同情,弄的安好倒是頗爲尷尬,雖然也有點兒小感動。
她平靜的生活,讓江華攪起了千層浪。
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之後,安好自然早不可能是那個只聞聲不見人安妮了。
現在的她走到哪裡都有關注的目光。
兩個女員工,挪挪挪挪到她面前,臉紅僕僕的對她伸出一個筆記本。
“安妮小姐,請問可不可以給我們籤個名。”
安好是友好的,微微一笑,拿起筆,在紙上刷刷一下。
另一個也趕緊的拿出筆記本,還附帶了一個小小要求:“安妮,可以給我在這裡描個簡筆畫嗎?什麼都行,隨便畫個小貓小狗就行。”
安好笑了,接過本子,卻是挺認真的畫了一枝梅花,還附上了簽名。
“叮!”電梯到。
卻沒有人有上去的意思,都圍過來讓安好籤名。
一時間,擎天大廈一樓的大廳,比菜市場還要熱鬧。
直到一聲驚呼,大喊“秦總來了”,大家才爭先恐後的往天梯裡涌。
安好退到一邊,她不急。
周圍一空曠,就看到了近在咫尺,旁邊電梯門口面無表情甚至幾近冷酷的秦昊。
難怪他的員工這麼怕他,其實安好以前也挺怕他,在他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了什麼。
“叮。”
他的專屬電梯也下來了。
他卻沒進去,只是看着安好:“過來。”
安好卻倔強的站在員工電梯那,他冷冷道:“再不過來我明天就讓你上報紙。”
安好臉綠,他又威脅她。
只能挪步過去,他幾不可見的笑了笑,看着她進了電梯,他才進去。
邊上員工電梯那等着的人,竊竊私語:“秦總說上報紙,什麼上報紙,難道秦總捏住了安妮的小把柄?”
“看安妮好像還挺怕秦總的。”
“除了柳淺,誰不怕秦總,別說了電梯來了,哎呀嗎呀剛纔沒擠上去,吃到兩分鐘了,完了,這個月的全勤沒了。”
“我不也,你還好,還拿了個安妮的簽名,我才叫慘,不行,反正遲到了,我一會兒索性礦工下樓來堵安妮,怎麼也要弄到個簽名,不然我太虧了。”
“走了走了走了,電梯來了。”
一瞬間,原本熱熱鬧鬧的大廳,又恢復安靜。
而秦昊專屬電梯裡,更是安靜。
安好沒吭氣,秦昊也沒說話。
電梯到了秦昊辦公室,秦昊帶着安好進去,唐芷晴正在收拾秦昊的辦公桌,看到安好愣了一下,忙又緩過神來:“秦總早,安妮小姐走啊。”
“早。”
“唐小姐早。”
簡單的早安問候,唐芷晴識相的出去,秦昊脫下了西裝外套放在椅子背上,走到冰箱邊上:“喝什麼?”
“不用,我是來交稿的。”
安好把畫稿送過去,攤在了秦昊的辦公桌上,秦昊卻沒看,徑自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水,喝了兩口。
他是不喜歡喝咖啡的,安好知道,但是一早上喝冰水,他也不怕凍着了胃,他的胃本來就不大好。
想着,不由開了口:“早上喝冰水容易刺激胃。”
他挑眉看她,目光深邃:“你是在關心我?”
“你想多了,稿子我送到了,再見。”
“等等。”
秦昊把冰水擰上,放回了冰箱裡。
“總也要讓我先看看。”
走到稿子邊上,攤開一看,他臉上的表情是滿意的,收攏了稿子,打了個電話:“唐秘書,進來一下。”
唐芷晴很快進來,對安好禮貌笑笑,安好回了一個笑。
“秦總,什麼事?”
“唐秘書,把畫稿送到設計部,讓他們和生產部聯繫,開始大批量生產瓶身和包裝。”
“是,秦總。”
“還有,今天上午所有會議都取消,安排到下午,晚上的宴會取消。”
“秦總,你又要推掉市長的飯局?”
這是秦昊第二次爽約市長,唐芷晴都有點兒怕怕。
秦昊卻全無所謂的樣子,好像對方不是市長,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手下。
“推了吧。”
“是,秦總。”
上頭有令,下頭也只能執刑。
唐芷晴從秦昊房間出去,還多看了安好一眼。
氣質型美女,真不是蓋的,剛纔出去的時候就聽到好多同事說要到了她的簽名,要不是在秦昊辦公室,唐芷晴肯定也會衝上去腆着臉要一堆簽名,然後全部送給唐子楓,讓唐子楓到學校去送同學老師。
唐芷晴一出去,秦昊又抓起了椅子上的西裝穿好,動作利落,卻十分帥氣。
“走吧。”
“去哪?”
“醫院。”
他言簡意賅,她並不領情。
“我自己會去。”
“你是想見報?”他道,笑的幾分邪。
安好真想衝上去給他一頓,這一句現在都成了他的口頭禪了。
“我不需要你陪。”
她也有她的倔強,總不能叫他一句話就吃的死死的。
說完往門口去,只是沒走兩步,手臂就被拽住,拉入了一個寬厚的胸膛。
“聽話。”他道,語氣像是再哄一個不乖的小孩。
安好掙扎,完全無用,他已將她抱離了地面,不由她反抗的塞進了他的電梯裡。
進了電梯,關上電梯門,電梯往下,他也把她放了下來,調侃一句:“你可以再瘦一點,這些年你都是吃草過來的嗎?一點份量都沒有。”
“不要你管。”
“那你要誰管?”
“反正不需要你管。”
“如果我偏要管呢?”
“……”
安好不理他,兩人的對話讓她覺得就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
他卻不依不饒:“倒是說說看,讓誰管。”
“你有完沒完。”
安好瞪他一眼,他眼底含着笑意,似乎很樂於見她這種惱羞成怒的表情。
“和你,我永遠沒完沒了。”
他無恥霸道的宣佈,安好卻面色冷然的對着他,權當聽不見。
但是,他必然會以他特有的方式,讓她記住。
長臂攬住了她的腰,狹小的空間裡,他低頭俯在她的脖子上,氣息在她耳畔流轉。
安好身子一緊,他的指尖落下了她一角衣裳,露出她精緻漂亮的鎖骨。
她退,語氣慍怒:“你放開我。”
“這麼多次,難道你還不明白,這四個字對我不奏效。”
他笑的無賴,舌尖舔過她的鎖骨,然後,扣住她掙扎的身體,將她抵在電梯上,肆意吮吸,直到確定鎖骨上落下了他的印跡,電梯也正好到一樓,他才鬆開她。
安好不用看也知道,鎖骨上肯定紫紅了一塊。
懊惱的看着他好整以暇走出電梯的背影,她早就該知道,單獨的相處,必定不可能不發生些什麼。
使勁擦了擦鎖骨,拉高了衣服,她纔出了電梯。
那幾個礦工躲在大廳等她的員工,原本還滿臉興奮的,在看到電梯裡先走出來的是秦昊後,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四處逃竄。
索性,秦總似乎沒追究什麼。
倒是安妮從電梯裡面出來,臉色十分不好,就像是挨批了。
“秦總果然捏着安妮的小辮子,看她的臉,比我們看到秦總時候更可憐。”
“走吧走吧,簽名是要不到了,下次吧。”
一行人,上上下下的折騰,只爲一個簽名,結果還沒要到。
面色不免有些頹然和失望。
而安好此時的臉色,也沒比她們好到哪裡去。
她們頂多是頹然和失望,安好則是煎熬。
上了車,她一言不發,秦昊發動了車子,車子往第一醫院的方向去。
“以後四天一次,定期去做治療,如果你不想前功盡棄的話,最好配合醫生,知道嗎?”
“不用你提醒。”
“不要對我張牙舞爪的,以前對我是怎樣的溫柔多回想回想,你不是個記性差的人,應該沒有忘記。”
“閉嘴。”
“你要是忘記了,我也可以幫你回憶。”
“秦昊!”安好忽然側過身,臉色死寂的看着他,然後,一字一頓道,“我記性很好,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是怎麼對我的。”
秦昊開車的手微微一頓。
再開口,聲音多了幾分深沉:“就算是恨,我也希望你記着,你的愛和恨,都只能屬於我。”
安好在他的語氣裡沉默下來,他又說愛這個字,卻不知道這個字眼,她早已經諱莫如深。
“不要和我說這些,讓我噁心。”
“那就做點不讓你噁心的事情,今天是什麼日子你還記得嗎?”
“……”
安好沒說話。
秦昊道:“今天是你媽媽去世7週年的忌日。”
安好面色一怔。
6月9號,7年前的這天,她永遠的失去了母親。
那個破舊的小屋,她放學回家,她媽媽靜靜的躺在牀上,已經沒了呼吸。
安好竟不知道,她媽媽日漸一日的消瘦,是因爲得了晚期胃癌。
病痛的折磨,讓她媽媽不堪承受,在給她留下遺書後,喝藥自殺了。
那一天對安好來說是灰暗的,她的天空本來就只剩下了一半,那一天,這剩下的一半也塌了。
媽媽的朋友出的錢,給她媽媽買了個墓碑。
另一個住郊外的好心阿姨提供的自家的一塊荒蕪的板栗林,安好選了一顆碩大的板栗樹,把她媽媽的安葬在了那裡。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居然七年了。
安好想,如果時光倒一倒,她或許就不會用那樣劍拔弩張的態度,對待她受盡疾病折磨的母親了。
思緒拉的很遠,她陷入了回憶之中。
從醫院出來,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
秦昊帶着她去買了值錢和一些糕果,車子往郊外去。
一個月前她來過,也只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去看她媽媽,想想,她是有多麼不孝啊。
路上很安靜,秦昊放了一首鋼琴曲,安好靠在椅子背上,從秦昊說今天是你母親的忌日後,她的表情就一直是那樣,淡淡的掛着憂傷。
車子到了那座山的山腳,秦昊停了車,拿着那堆糕果和紙錢。
“走吧。”
山路崎嶇,前幾天還下過雨,他對安好伸出了手,安好卻沒接,徑自顧自己網上。
穿着高跟鞋,其實她走的很困難。
泥巴的山路,她高跟鞋的鞋跟幾次陷入其中,她走的踉踉蹌蹌,頗爲狼狽。
秦昊原本在前面,走了會兒停了下來,讓她走到了前面,在後面跟着她。
煩人的鞋子,讓安好一路經歷了各種狼狽後,終於到了山腰處,她母親的墳墓。
墳墓前面有蠟燭水果,顯然是有人來祭拜過。
安好想或許是她母親的那些朋友。
“媽,我又來看你了,對不起,差點忘記了今天是你的忌日。”
安好蹲下身,皮鞋上已經沾滿了泥巴,甚至整個腳背上,都是星星點點的泥濘。
看秦昊,鞋子上也是滿是泥濘,不過半分不影響他俊朗的姿態。
這樣一座荒蕪的山頭,和西裝筆挺的他格格不入。
那座清冷的孤墳,和這樣的他更是扯不上什麼關係。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座山和他並不陌生,這座孤墳和他也並不陌生,每年,他都要來好幾次,和安好結婚時候是和安好來,再忙他都不會忘記了陪安好來上墳。
安好離開後,那些固守的日子依舊深刻在他心裡,他代替她來祭拜,以女婿的身份。
所以,剛纔買祭品的時候,他纔會那樣的駕輕就熟,實在,他早已經習慣。
把祭品都擺放了出來,蹲在墳前的安好,已是淚流滿面。
這樣的日子,太適合回憶。
回憶裡,她母親從溫柔到暴躁,包括對她的愛,也從柔和到尖銳,可是安好知道,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這麼愛她了。
“媽媽,對不起,我很想你。”
伸手撫上那面墓碑,當年的她,甚至連給母親買一塊好一點墓碑的經濟條件都沒有。
如果沒有母親朋友們的幫助,或許,她母親連個安葬之所都沒有。
“燒紙錢吧。”
秦昊擺好了果盤,點上了蠟燭,一個堂堂的總裁,做這些卻毫不生疏。
安好抹了抹眼淚,從秦昊手裡接過打火機,一張張的點燃紙錢。
有風起,吹來陣陣寒意,安好穿的不多,一路上來身上的衣服都讓兩邊的露水打溼,不覺哆嗦了一下。
秦昊脫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溫熱的氣息,從那件衣裳透出,滲入她的毛孔,她卻倔強的聳了聳肩,把他的外套抖落在地上。
“你想感冒嗎?上次來看你媽媽就感冒了,這次還要再病一次,你是存心讓你媽媽不安心嗎?”
安好一怔。
“你怎麼知道?”
“穿上。”
撿起外套,給她披上,他語氣嚴厲,不容抗拒:“做點讓你媽省心的事情吧。”
安好咬着脣看着他,眼眶又紅了。
她是讓她媽媽操心了太多。
這次,終於沒再賭氣的抖掉他的衣服,她把所有值錢撥弄到一堆,那些值錢灰隨着風飄飄揚揚的,就像是卷在天空中的灰色雪花。
風更大了,吹熄了拉住,秦昊看了看天色。
“要下雨了,走吧。”
安好跪下,對着那方孤墳磕了三頭頭,站起身跟着秦昊往下走。
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難,何況那號穿成這個樣子。
下山對她來說,幾乎就像是個挑戰,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挑戰,
高跟鞋在本就有坡度斜坡上,給她製造了一個更高的坡度。
而且鞋跟總是潛在泥地裡,鞋子裡頭灌了爛泥,滑膩膩的幾乎是寸步難行。
她走的踉踉蹌蹌,秦昊這次走在她前面,和她保持着很近的距離,卻不時回頭看她。
安好攀着邊上的樹枝草木往下走,邊緣鋒利雜草,胳膊了她的手指,她蹙眉忍着,秦昊卻忍不下去了。
“把那手放開。”他的語氣,略顯粗魯。
安好卻根本過不去,鞋子卡住了不說,鞋子裡頭太滑了,她拔都拔不起來。
只好擡起頭,終於在秦昊面前,露出了一份柔弱的樣子:“我沒法走。”
秦昊無奈,蹲下身:“就讓那鞋卡着吧,上來。”安好看了看泥濘陡峭的山路,對他這個舉動表示了最深的懷疑。
“會一起滾下去摔死的。”
“你媽媽保佑着呢,上來,要下雨了,真的下雨了更下不去。”
看天色,烏雲翻滾,再看看自己,安好牙一咬,脫了鞋:“不用你背,我就這樣下去。”
山道,不是柏油馬路,一路上都是碎樹枝,還有一些松球松針還尖銳刺葉。
她的倔強,在這時候用,用的秦昊既是無奈又是惱,索性上前,猛然一把將她扛上了肩頭。
安好慌了一下,隨即掙扎:“放我下來,會摔死的。”
“怕死你就別動,你再動我保證不了我們會不會抱團滾下去。”
安好果然被“嚇”到了。
這樣泥濘的山路上,他穿的也是皮鞋,加上還扛着她。
安好知道危險係數有多高。
她不動了,他一手扛着她,目光專注的看着路,攀附着路邊的雜草往下走。
好幾次差點滑到,卻又靠着蠻力拽着路邊灌木雜草站穩。
安好的目光,落在那些被他攀附過的灌木雜草上,分明的,有些粘稠的液體,染紅了那些綠色的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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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1點更,實在我這幾天有點緩不過來,這不睡到了中午12點半纔起來,然後趕緊碼字,明天還是會老時間更的,昨天看爸爸去哪兒看的我都沒碼字,哈哈。
下午好親愛滴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