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農家院落後,謝雪涯發現這個村婦是一個人住。
“小姐看着奇怪是嗎?”村婦見雪涯一臉的難以置信,便熱絡地拉着手往裡走:“老身的丈夫十前就去世了,這兩上女兒又都出嫁,所以只有老身一人。”
雪涯見她舉止潑辣,言語忠厚,不似是坑蒙拐騙之人,於是才稍稍放下些心來。
進了屋,村婦爲雪涯端來熱水請她洗淨身上的泥土,又給她拿來乾淨的衣服。
換好了衣服的雪涯走到外間,村婦一瞧連聲讚歎:“好個標緻的人物!怎麼能遭遇這樣的飛來橫禍呢?無依無靠怪讓人心疼的!快來,吃點東西!”
雪涯坐了一來,看到眼前放着一碟紅褐也不知是什麼面做的饅頭,旁邊還有一碗醬和一碗鹹菜。
由於在漢陽宮裡從沒見過這樣的飯食,雪涯一時還在好奇那黑呼呼的醬與紅褐色的饅頭到底是什麼做的,於是便有些愣神。
村婦在旁接過話道:“你是有錢人家的小姐,自然不認得這個,這是地瓜面與高粱面做的饅頭,味道也不差,不信你嚐嚐?”
雪涯這裡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樣子會讓村婦頗爲尷尬,她馬上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連連點頭道:“味道不錯。”
村婦這才一展笑顏:“好吃就多吃點,你看你在水裡泡了一夜,面色不知道有多難看。”
雪涯和村婦用過這一餐後,一起收拾了碗筷。村婦見雪涯似是個通情達理好相處的人,於是便開門見山地說:“昨天夜裡的山洪,別說你這個年紀的人,就是我這把年紀了也是第一次見到,你能活下來真是祖墳上冒煙,上輩子燒香!我這一大早沿路走過來,就沒見到水裡有個活物,你算是第一個,恐怕也是唯一一個!”
雪涯聽到這裡,不由得紅了眼眶,在心裡暗想:“允央、綺羅、繡果兒也不知你們此時此刻是在哪裡?難到真的早登極樂了嗎?”
村婦見雪涯不說話,低着頭流淚,也跟着嘆了口氣:“我呢,將你救回來,也算積德行善,到此爲止了。可是,回來這陣子看你的舉止行爲,是個純良規矩的人。再加上從進門到現在你也沒說幾句話,我就是喜歡這種話少,不愛絮叨的,所以我就想把你留在身邊……”
雪涯一聽有些詫異地擡起了頭。
“你別害怕,我也沒惡意,正在和你商量。你看你,家人全讓洪水捲走了,無依無靠,我若不收留你,難道讓你上山去喂狼嗎?”村婦的神情看起來非常認真。
雪涯雙眉微擰,似在心裡仔細權衡。
村婦見她心思有所活動,就接着說了下去:“我呢,有兩個閨女,所以平生就喜歡女孩子,你若留在我身邊就給我做個幹閨女,我呢一定把人當親閨女來看待,把你照顧的妥妥貼貼。你呢,就在家好好呆着,爲我招個上門女婿,讓他給我養老。以你這小模樣,肯定不難。我也不用讓你們白養活。以後你生孩子,坐月子,當孃的我一定給你伺候好了,以後有了小娃子我也一手給帶着,讓你們過輕生日子……”
雖然這對於無依無靠的雪涯來說,不失爲一個好主意。可是不知爲什麼,雪涯此時咬着嘴脣,只覺得心驚肉跳。
村婦看她不作聲,以爲她還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便和顏悅色地說:“謝姑娘,你多大了?十八,還是十九?可說過人家?”
雪涯心裡一驚:“我今年二十五歲了,若是實話實說,只怕她肯定不信我還沒有出閣的事。既然她看我像十八、十九,我索性就依她的話說下去,反正在這世間我已沒有親人,出了漢陽宮更是無人能識,多大歲數又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她長吁了一口氣道:“我今年十九了。”
村婦聽罷釋然一笑:“我就說嘛,我這眼睛看人最準了!你既然十九了,這找人家就得加快了點了,過了二十就不好說了……”
雪涯此時緩緩站了起來,對村婦深深一拜道:“大娘救我於危難之中,我今生都忘不了大娘的恩德,只是在洛陽城裡,我還有一位姑媽,在城東開了一間裁縫鋪子。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若不向我姑媽通稟一聲,實在是說不過去,所以若是明天早上天氣晴好,我便想進找姑媽把這事說了。”
村婦如何聽不出來,這是雪涯婉轉地拒絕。她惆然地張了張嘴,頗爲遺憾地說:“姑娘既然還有姑媽在世,就輪不上我這個老婆子說東道西了。既然你要去找她,我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西,明天一早就套上牛車,送你進城!”
雪涯聽罷更是感慨自己遇到了一位大好人,又連連拜謝起來。
夜裡,趁村婦睡熟之時,雪涯悄悄下了牀。小心翼翼地從自己九死一生保下來的衣箱裡取了一塊金鈿子,放在了屋子的角落裡,還用浮土埋了埋,確保不會被很快發現。
處理好這一切後,雪涯這才重新睡到了牀上。這一夜她雖然躺着卻是始終不敢閉上眼睛,她隨身帶着這樣一箱可以買下洛陽城中一整條街的財寶,如何能不多留個心眼。
這個村婦雖然乍看起來古道熱腸,是個好心人,可誰能判斷她若是知道雪涯有這麼多的錢,又會是個怎樣的反應?也許頓時便失去了理智來個謀財害命也未可知。
所以雪涯想到答謝她,也只能用這種方法。等到村婦將送到洛陽城後,她才告訴村婦金鈿子藏匿的位置,這樣一來,她既報了恩,也保護了財寶的安全。
果然,如雪涯判斷的一樣,第二天一早起來,村婦對於昨夜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熱情地招呼雪涯吃了早飯,然後自己跑到院子裡去套牛車,準備送雪涯到洛陽城裡尋親。
看着村婦忙忙碌碌的身影,雪涯站在門邊想幫忙,又無從下手,顯得十分窘迫。倒這個村婦開朗地說:“你不用不好意思,不會做這個很正常。這本就是老爺們的活兒,若不是我那老頭子死的早,我也不用學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