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念在這個問題上想了很久，並非是想不到答案，而是答案太多，從兩人接觸的第一天，顧英爵就明確表示過他對於自己做法的反感，他現在究竟是因爲哪一件事生氣？
張曉畫靠坐在病牀上，吃着一根香蕉，推了推她道：“還沒有想到嗎？你這個豬腦子。”
“好像是真的有……你就說吧，現在已經這樣了，該怎麼辦呢？”
易小念兩手撐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任君指點的架勢。
“那就得看你啦。”張曉畫嚼着香蕉，嗚咽不清地說：“你要是不想再和他繼續下去的話，這正是一個分手的好時機，拍拍屁股就走，連招呼都不用打，反正他也不會來找你。”
“要是你想和他在一起呢，那就按我說的做，姿態放低一點，聲音放溫柔一點，跟他真誠的道歉，並且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只要你做到這些，但凡他心中有你，都不會再忍心冷落你。”
張曉畫吃完整根香蕉，挺起了身子，將皮輕鬆丟入旁邊的垃圾桶內，然後從牀頭櫃上抽了張紙巾擦手，轉頭看向易小念：“你選吧，要怎麼做？”
易小念陷入沉思。
她猶豫了一會兒，轉而道：“別說我了，說說你吧，你那天不是興高采烈的告訴我，說你又交了一個新男友嗎？是誰啊？”
張曉畫清了清嗓子，揚起臉，得意地笑道：“說出來可別嚇着你。”
易小念做了個鬼臉：“哎喲，人家真是怕死了呢……快說快說，不說我回家睡覺了。”
“你知道這裡嗎？”張曉畫報了個別墅區的名字。
易小念心裡咯噔一聲，忐忑不安起來，因爲她現在每天都在那裡上班。
張曉畫爲什麼問那裡？難道她知道了什麼嗎？
易小念支支吾吾地說：“知道，怎麼了？”
“那裡就是他的公司開發的，他是公司的高管呢。”
易小念大感不妙，雙手交握，緊張地問：“難道他在ZA工作？”
“是啊，你也知道ZA啊？”張曉畫臉上滿是幸福的笑意，衝她挑眉道：“怎麼樣？是很不錯的男人吧……ZA的高管，年薪怎麼也得幾百萬啊，發達了……”
易小念嚥了咽口水，問：“你們發展到了什麼程度啊？”
“剛剛確定關係，馬上會結婚也說不定，他說他夢想中的妻子就是我這樣的，熱情開朗、優雅大方。”張曉畫自戀地捂着臉，沉醉在愛情中。
易小念卻是以爲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要麼就是那個男人的眼睛出了問題。
熱情開朗還好說，可是優雅大方？怎麼也和張曉畫扯不到一起去啊。
“你得小心謹慎一點，千萬別又被人給騙了，知道嗎？”易小念千叮嚀萬囑咐，想起管家說不定認識這個男人，便對張曉畫問道：“你有沒有他的名片啊？給我一張。”
“有啊，你想做什麼？”張曉畫隨手拉開牀頭櫃，從裡面抽出一張薄薄的黑金兩色卡片，遞給她。
趙文廷……易小念翻看了兩下，將男人的名字記在心裡，看到卡片上的職位時，突然想到一個非常危險的事情。
這個人既然是ZA的高管，那麼上個月的集團慶典晚宴肯定也參加了，當時自己的行爲那麼瘋狂，他會不會還有所印象？
在沒有確定這個人的身份是否真實之前，絕對不能跟他見面，否則被他認出來就麻煩了，張曉畫一定會知道自己的計劃。
想到這裡，易小念將名片塞進包裡，隨意解釋道：“沒什麼，想看看認不認識而已。”
“這還不簡單，看名片做什麼？他就住在我隔壁的VIP病房裡，我帶你去見他好了……”
張曉畫說着，拽過旁邊的輪椅，用兩手撐住牀，一副要下牀的架勢。
易小念大吃一驚，立刻攔住她，勸阻道：“不必了、不必了，我馬上就得走，待會兒還得出去擺攤呢……”
“那我打電話讓他過來好了。”張曉畫拿出手機，飛快的翻到聯繫人，易小念心急如焚，顧不得許多，直接伸手去搶她的手機。
張曉畫神色意外地看着她，動了動嘴脣，似乎想問什麼，眼睛一轉，卻是看向了門口，臉上展露出興奮的笑容。
她衝着門口招了招手：“親愛的，快過來，這個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和我情同手足的閨蜜。”
完蛋了……易小念簡直不該如何示好，她不敢回頭，像個被人發現的小偷似的，蜷縮着肩膀，把臉埋進棉衣的領子裡。
陌生的男聲從背後傳來，聽語氣好像在輕笑：“是麼，不如我們晚上一起去吃飯吧。”
張曉畫贊同地說：“好啊好啊，我受夠了天天吃醫院食堂來了。”
她像以前那樣去拉易小念的手，不料易小念卻深埋着頭，嗖的一下站起來，把嘴藏在衣領裡，甕聲甕氣地說：“你們去吧，我還有急事，我先走了。”
說完，她拎着包朝門外疾走，與那個男人擦肩而過時，都不敢擡頭看他一眼。
張曉畫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滿頭霧水：“這傻妞今天是怎麼了……”
從醫院回到家後，易小念給自己煮了碗泡麪，吃的時候心裡一直在思考着剛纔張曉畫問自己的問題。
究竟是想離開顧英爵，還是留下和他在一起？
按照最開始接觸時所抱的目的來說，她已經沒辦法完成與神秘人一個月的約定了，應該果斷放棄追求顧英爵，全身心投入在如何說服他聽自己解釋照片這件事上面。
可是就在她即將做出決定的時候，心裡彷彿又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在說。
留下來。
留下來做什麼？以她的身份，不可能和顧英爵在一起，徒增笑柄而已。
易小念味如嚼蠟地吃完了晚飯，準備睡覺，關燈前接到了張曉畫打來的電話。
在電話裡，她的聲音興奮無比，幾乎有些顫抖。
“小念，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把欠款的事情告訴了新男友，他同意幫我償還債務！”
“真的嗎？”
易小念也是感覺不可思議，困擾了自己將近一個月，是她吃不好睡不好的事情終於能夠解決了嗎？
“嗯，是的，千真萬確！”張曉畫用力點頭，轉而又說：“不過他說手上現金有限，要等下週才能徹底湊滿一百萬。”
寒冷冬夜裡，由於興奮過度，易小念拿着電話的手心有點微微冒汗，她喘着粗氣說：“沒關係，那也來得及。”
“是的，真的是太好了，我們終於可以像以前一樣過日子了……”
“對了，他有沒有對你提什麼要求？這個錢什麼時候還給他？”易小念仍舊不敢相信。
張曉畫喜悅地說：“他說不用還了，反正我們馬上就要結婚的，他的錢就是我的錢。”
“你們馬上就要結婚？”
這個消息比上一個更加令人震驚，畢竟白天的時候，張曉畫還說兩人只是剛剛確定關係，居然現在就談婚論嫁了。
“是的，他告訴我願意幫我償還債務的時候，我太高興了，一激動就答應了他的求婚。”
“你真的確定了嗎？”易小念語重心長說道：“拿不到錢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另外想辦法，結婚的話可是要影響一輩子的。”
張曉畫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輕聲道：“我覺得他對我挺好的，自身條件也非常不錯，是一個很好的結婚對象，雖然我經常自誇長得漂亮，但是漂亮也不能當飯吃。”
張曉畫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極其感性的人，否則也不會被她那個畜生一樣的前男友騙，很少看見她如此理性的說話，想來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
“好吧。”易小念深吸了口氣：“作爲朋友，我支持你的決定。”
“謝謝，你最好了。”
掛斷了電話，易小念拿着手機坐在牀邊，心中百感交集。
之前糾結的問題，此時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她該走了。
早晨，易小念特地用心打扮了一番，站在鏡子面前，看着裡面那個面容尚且青澀，眼睛卻因爲生活壓力過大，早早帶上了滄桑之感。
她才二十歲，過完年也不過二十一，在今年，她迎來了自己人生當中第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很優秀，但是永遠不會屬於她。
易小念用圍巾裹住了臉，前往顧家，決定今天就對顧英爵辭行。
似乎天氣也在跟她作對，上了公交車之後，空中再一次下起了大雪，雪落地凝結成冰，又趕上了早高峰，路上擁堵無比。
等易小念好不容易趕到顧家的時候，得知顧英爵已經去了公司。
她只得換上女傭服，在管家的吩咐下打掃別墅衛生，但是時不時溜到門口張望，準備在顧英爵回來的第一時間就衝上去，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
下雪天的天空總是格外陰沉，上午和下午都是一成不變，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
當易小念數不清自己第幾次跑到門外張望時，天空已經漸漸變黑，院外的路上亮起了燈。
一天的工作就要結束了，顧英爵始終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