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只是往外一拽，我就被拉出了頻臨崩潰的世界。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擡頭看去，只見邊上一排溜的八個女鬼，站的整整齊齊，瞪大了眼睛，臉上帶着錯愕的神情看着我。
就好像是我做了什麼很了不得的事情似得。
“不愧是純陽血脈。”穆業自身後走來，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說道，“傳說，純陽血脈能破萬邪，所過之處，諸神避讓。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有這麼回事。”
這時，拉着我的那隻手也悄然鬆開。
當我轉身看去時，卻是付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原本雪白晶瑩的手，掌心位置變的焦黑一片，五指上還冒着嫋嫋白煙，好似她抓到的是一塊被燒的通紅的烙鐵。
“就你這道行，還想睡他？”清冷的嗤笑聲響起，整個房間內的溫度驟降。
付黛皺了皺眉，沒有答話。
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在房間內出現，白衣似雪，卻正是上官葉。
我沒理會上官葉的出現，只是有些不解地看向穆業。
在灰色的空間中寂寂跋涉了近二十年，在裡面的時間的流逝上，從我看手機的時間的跳動上，顯示是已經過了二十年，但是實際上我回頭的時候，發現那段在荒蕪的灰色的中度過的時間，好像短的只有一剎。
極長，卻又極短。
穆業爲什麼會把我推進那片灰色中？他是不是知道什麼，還是真所謂就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因爲純陽血脈能破邪，所以他就把我推了進去。
“胡來，剛纔的事，對不起。”穆業低聲說道。
不是所有的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尤其是在裡面的那種無聲的寂靜煎熬，讓我只要回想起來就恨不得一把掐死穆業。
“你就一句對不起？”我滿臉漠然。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穆業一面陪着笑臉，一面說道，“圈子裡的事都是明碼標價，咱們親兄弟明算帳，剛纔那一筆買賣，我給你五萬如何？”
五萬……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說我就來氣，那個紙人的順耗費，他都沒給我呢。
“加上次的事情，一共十萬。你明天就給我。”我冷然說道。
“好說，好說，好說。”穆業打了個哈哈，笑着說道，“現金還是轉賬，你說了算。明早一早我就給你。”
我倆的事情談妥，我才把目光轉向了付黛。
雖然在那片荒蕪的的世界中耽擱了二十年，可是實際上大概就是我做了一場夢的時間。
這會的功夫，付黛一行鬼就又少了兩個？
“謝謝你。”我對付黛說道。
剛纔要不是她拉了那一把，我可能雖然已經在夢中醒來，但是卻無法離開夢境。
在我看來，剛纔在灰色的空間中最後的境遇，有點類似鬼壓牀。我能知道我在做夢，但那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醒來。
死在夢裡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但終歸，是付黛拉我出來的。
爲了拉我出來，她的手都受傷了。
“是我該謝謝你。”付黛神色有些複雜地說道
，“謝謝你給我們報了仇。要不是你，我至今還矇在鼓裡。”
在我做夢的時間中，這裡發生了什麼？
我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付黛。
在付黛的講述下，我才明白了我被穆業推進灰色霧靄中的那段時間中的發生的事情。
昨夜和這次，付黛她們姐妹幾個出現的時候，都是伴隨着有灰色的霧靄，但就算是付黛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霧靄到底是什麼。
當穆業把我推進灰色霧靄中的時候，奇蹟出現了。
原本站在付黛身邊的兩個鬼女，立即發出了銳利的尖叫聲——她們兩個轉身撲向房間門戶所在的位置。
這種突然的變化，穆業當然不會坐視不理。
於是，穆業就出手攔截下了那兩個鬼女。
出乎穆業意料的是，那兩個鬼女居然是相當棘手。他也是費了些許手腳，纔算是把那兩個女鬼逼得回退。
就在穆業準備詢問那兩個女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那兩女鬼突然爆炸了。
是真的爆炸了！
幾乎是兩個女鬼爆炸的同時，灰色霧靄也是翻滾攪動，如潮水般褪去。
褪去的方向，赫然是那個房間裡被張海浪他們挖出來的洞。
包括穆業，所有在場的人和鬼都驚呆了。
也是付黛眼疾手快，把被灰色霧靄裹挾着的我拉扯了出來，否則很有可能我會被一同捲進那個坑洞中。
在這一切發生的同時，兩道黝黑的影子從那之前兩個女鬼爆炸的地方疾射而出，貼着地面像是水蛇一樣穿過門縫，消失不見。
“影子鬼？”我倒吸了口冷氣。
“大概是吧。”付黛遲疑了下，說道，“我們都沒看清楚那兩道影子到地有沒有頭顱。”
頭顱？說到頭顱，我就想起了我在夢中撿到的那些頭顱。
灰色的頭顱，栩栩如生，但是卻沒有任何的份量可言。
“其實回想起來，也許我們那些之前已經消失的姐妹，並不是真的灰飛煙滅了，而是很有可能被這兩個影子鬼給吃掉了。”付黛有些傷感地說道。
從新的記憶生成的時間算起，付黛是在十三個女鬼中第一個甦醒過來的。
其餘的幾人醒來的是，付黛都是親眼看着她們甦醒過來，只有那兩個逃竄的時候被穆業逼退爆炸的女鬼，是從外面跑進來的。
只是，生前這些女鬼們就是付黛的跟班，死後甦醒，自然也是以付黛爲首。
對於生前的這些姐妹居然都死了這件事，付黛感到很是吃驚。而後略微做了下詢問，付黛發現這些姐妹和自己的遭遇都是差不多後，也就沒在問太多。
至於那四個影子鬼對她們說的話，是存在於她們每個人的記憶中。
就像是有人在他們的腦海中，輸入的一段固有程序似得。
“這麼說來，其實你根本就沒見過那四個影子鬼？”我有些無語地看着付黛。我本來還以爲能通過她來尋找到一些線索。
現在看來，根本就是我想太多。
“也不能說沒見過。”付黛遲疑了下，說道，“其實，在胡先生你和穆先生來之前，我們被莫名其
妙的從沉睡中喚醒，然後就出現在了現在的這個房間裡，而後……我們聽到到了腦海中有個聲音讓我們去隔壁的房間，也就是當時你出事的那個房間……”
“你們看到了那四個影子鬼？”我問道。
付黛還沒開口，穆業就說道，“她們看到的不是四個影子鬼，而是被四個影子鬼上身的那四頭蠢豬。”
我知道穆業說的，就是張王李趙，那四位被派來監督案件進程的‘局’。
付黛點了點頭，表示的確如穆業所說。
接着，付黛有繼續講述了她們幾個姐妹之間的事情。
原本遇害的，一共有十八人，但實際上包括付黛自己在內，迄今爲止出現的，一共加起來也只有十三人。
有四個影子鬼說道話在記憶中，付黛對這些姐妹們的消失都顯得很在意。
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是四五個鬼在一起。
一旦有出事的，其他在一起的就能馬上只會別的女鬼。
這樣也算是付黛的一點小心意——姐妹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臨行前送個別，聊表心意。
之前消失的三個鬼女，都是那兩個爆炸掉的鬼女發現的。
“你的意思是，那兩個被影子鬼上身的鬼女，就是殘害你們那三個已經死去的姐妹的的兇手？”我問道。
付黛點了點頭，“在那兩個影子鬼沒現身前，我們都不能確定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掉。可是現在，我感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明日天亮的時候，我就會死掉。”
我目光轉向其他鬼女的時候，她們也都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有同樣的感知。
“所以，你猜測那片灰色霧靄就是那兩個影子鬼搞出來的？”我問道。
付黛遲疑了下，說道，“應該是吧。雖然我從甦醒過來後就一直處在灰色霧靄的包裹中，可是我始終覺得那片灰色霧靄對我有某種扼制。可是具體是什麼，我又說不上來。”
“蠢貨！”在邊上沉默的上官葉開口說道，“那些灰色的霧靄，是你們這些不成氣候的鬼物的立身之所。有那些灰色霧靄的存在，才讓你們沒被遊離在這天地間的規則抹殺。可惜你居然說那東西是在遏制你，果然頭髮長見識短。”
付黛沒有吭聲。
“她說的沒錯。”穆業在邊上嘆息了聲，“本來我只是感知到灰色霧靄中有某些陰晦的東西作祟，但沒想到居然是被影子鬼用來保護你們的東西。”
“塵歸塵，土歸土。”付黛笑了笑，神色淡然，“我們都是早就死了的人，能借着別人的力量多活了兩三天，這本身就已經是件很奢侈的事情。現在離開，也不過是回到我們應有的歸宿。”
上官葉輕嘆了聲，“好一個‘塵歸塵，土歸土’，我當初要是能看開這一點，現在也就不必一口怨氣梗在心間，死活不肯散去。只可惜現在已經糾纏的太深，就算是想超脫，也得把綁在身上的業障清洗掉才能。”
“什麼業障？”我愕然問道。
“沒什麼啊。”上官葉嫣然一笑，“我的新婚被付黛一根染血的手指毀掉，所以我曾臨死前發誓，一定要把她搓骨揚灰。”
笑意暖暖，言辭冰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