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浪和宋法醫面面相覷。
“穆,穆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張海浪明顯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之前還看着好好的四個活人,眨眼功夫就被不明的黑色流質物體覆蓋,變成了個黑漆漆的類似雕塑的玩意,換誰都是一時半會兒要懵在當場。
我也是同樣感到困惑不解,但卻沒有開口出聲。
雖然捫心自問,我接觸過的怪力亂神的事件也不算少,可是遇到這種事情該如何應對,實際上依舊屬於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沒什麼,你們的這四位貴客,本來就是鬼。”穆業說道。
話語剛落,解剖室內就響起了輕微的玻璃破碎的聲音。
原本站在我們面前的那四個人,身上包裹着的黑色物質,像是碎裂的瓷器,一道道裂縫從臉上綻放開來,向着周身蔓延。
“退後,他們要出來了!”穆業大聲喊着,張開雙臂把我護在身後。
這個節點上,我自然不能給穆業添亂,於是就匆忙後退了兩步,避在穆業身後一米開外,而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四個像是碎裂瓷器般的傢伙。
無影燈的照耀下,整個解剖室內亮如白晝。
我能清晰地看到,在四個傢伙身上裂開的細縫中,透露出鮮嫩的粉色,就像是受到創傷有些日子的傷口結痂處破裂後,露出來的還未來的及老化的肌膚,粉白色。
咔嚓,咔嚓——
細微的聲響,還是間斷地傳來,清晰可聞。
先是漆黑烏糟,而後煥發生機。看起來,這黑色的不明流質物講這幾個傢伙包裹起來,反倒是有點磐涅重生的意味在裡面。
我下意識地看向穆業的時候,發現他正全神貫注地盯着那四個黑色的傢伙,眸子一瞬不瞬。我又轉頭看了看張海浪和宋法醫,卻發現他們兩人也是神情緊張地看着那四個黑色的傢伙,如臨大敵。
可是我此時卻又感覺不到了絲毫的危險。
先前莫名的冰寒發冷後,我就看到了那四個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身後出現了四道影子,隨後他們被黑色的不明流質物遮掩覆蓋。可是從那之後,我就沒再感受到任何令我心悸的氣息。
爲什麼會這樣?
我腦海裡騰閃過些許疑慮,有些困惑地掃視了下週圍。
這一看,頓時把我驚得寒毛倒豎,手足冰冷。
在距離我三米開外的地方,一堆堆的不知是什麼的東西,緩緩蠕動着,靠攏着。
進來解剖室的時候,我明明記得自己掃視過四周,但是並沒有發什麼什麼異常的。事實上也是這樣——無影燈照耀的地方,黑暗幾乎無所遁形。
可是,那些像蟲子一樣蠕動的一截一截的,是什麼玩意?
“穆業,看那裡——”我喊道。
穆業的動作極快,只是飄了一眼過去,就面色驟變,一個箭步跨出去,擡腳踢在了那些蠕動的東西上。
他踢的姿勢是很帥,但產生的效果卻並不明顯。
那些蠕動的東西,只是被他踢中了其中一塊。踢中的那塊橫飛出去,掉落在遠處點的地上,發出沉悶的吧嗒聲,剩餘的那些卻依舊還在蠕動着、集聚着。
不過穆業是運腳如飛,唰唰
唰的連環幾腳踢了出去。
瞬間,那些東西被踢的四處亂飛,其中就有一塊飛到了我的腳邊。我低頭一看,驚得連忙後退了兩步——出現在我面前的玩意,赫然是一塊被燒的面目全非的手臂。
“是屍塊,是屍塊,是那些屍體的屍塊!”宋法醫像是發現了新大陸般大聲嚷嚷着。
這個時候,就算是他不嚷嚷,我也是看清楚了。
那些蠕動集聚着,卻被穆業踢得四處散亂開來的東西,正是昨日傍晚時分,我和穆業來解剖室的時候,看到的已經被宋法醫大卸八塊的那些屍體的屍塊。
可……之前宋法醫不是說那些屍塊失蹤了嗎?
而且,我腦子沒進水的話,我清晰記得,在解剖室內,一共是有四具屍體,而且四具屍體都被宋法醫拆散後襬放在瞭解剖臺上。
此時此刻,我們看到的僅僅只有一具屍體的屍塊,剩下那三個屍體呢?
想到這裡,我剛準備轉動身子四處尋找時,突然傳來張海浪的喊聲,“胡先生,你,你,你身後——”
我還沒來的及反應,就感到一隻手搭在了我肩膀上,一股陰風沿着脖子灌進衣服。
如同是有人對着脖子開玩笑似的吹了口氣。
被那股陰風一激,我居然是感到眼皮微微一沉,腦子都變的有些昏昏沉沉。
“不要回頭看!”穆業大聲喊道。
我悚然心悸,連忙把準備回頭去看的念頭打消。
人的雙肩和頭頂各有三盞命燈,也有的說法是三盞陽火。火或者是燈不滅,等閒的鬼魂之類的陰物是無法近身的。但是一旦驚慌失措或者猛然回頭的時候,雙肩的和天靈的命燈或者陽火就會飄忽變弱,很容易被鬼魂一類的陰物上身、侵襲。
這也是爲什麼人們常說走夜路不要回頭看。
不過我不回頭也只是暫時能讓自己免受侵襲,那鬼物既然已經出現在了我的身後,就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我這樣僵着也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要想脫身,還是必須的想法子。
我擡頭掃視了下週圍。
果然,除了穆業身後什麼都沒有,張海浪和宋法醫的雙肩位置,都是搭着兩隻血肉模糊的爪子。
四具屍體,其中一具還沒聚合起來,就被穆業擡腳踹散,剩餘的三具卻是完成了它們的組合,而且分別站在了我們三人的身後。
屍體……屍塊……
我腦海中閃過一道亮光,對啊,這些屍體,早就被宋法醫在驗屍尋找證據的過程中分割成了屍塊,那是不是意味着這些三具屍體其實並不牢靠?
想到這裡,我擡起手肘對着身後就是一肘子搗了過去。
“不要——”穆業的急切的喊聲傳來。
難道這樣也不可以嗎?我心頭剛浮現出這樣的念頭,手肘已經觸碰到了一團軟軟的東西。那種軟,帶着膩滑和粘稠,就像是一腳踩在了狗屎上。
我身後,傳來了銳利刺耳的尖叫聲。
那雙搭在我手臂上的手,跟隨着跌飛出去。
與此同時,對應的站在我前面的那四個已經綻裂開來的被黑色流質物體包裹着的人,也嘩啦一下子碎裂開來,斷成好幾截。
紅的、白的、黃的、流淌
了一地。
“胡來,快跑!”我還沒從自己擊出的一肘產生的效果中回神,穆業急切的喊聲就再度響起。
穆業是不會害我的。
這點我還是很堅信。聽到穆業的話,我拔腿就跑。
可是,我左腳剛邁出去落地,準備挪動右腳的時候,一隻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手,忽然拽住了我的腳腕。
“臥槽!”我嚇了一跳,連忙停下想要把那玩意弄掉。
“跑,快跑!”穆業的聲音繼續傳來。
帶着這個玩意跑?那就帶着跑吧。
好在抓住我腳腕的只是一隻手臂,而那隻手臂已經被從肩胛位置分離,雖然有些份量,但我拖着他也算是勉強能跑。
問題是,我該往哪裡跑啊?
正前面還豎着三個不明死活,不知是人是鬼的傢伙,左右兩側是張海浪和宋法醫,那兩傢伙已經是被嚇的瑟瑟發抖,面色煞白,他們肩膀後面伸出來的手,已經開始沿着他們的肩胛骨緩緩摸索着,看樣子是想去掐脖子。
我唯一能跑的方向,也就是朝着穆業跑了。
右腳吊着個十來斤重的胳膊,我只能一瘸一拐地拖着它前進。可我沒走幾步,穆業就又急急忙忙地喊道,“別過來,你別往這邊跑!”
我當場就愣住了,有些煩躁地喊道,“你讓我到底往哪裡跑啊?”
“你能往那裡跑就往那裡跑啊,跑的越快越好,你自己看你身後都成什麼樣子了!”穆業也是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身後?
我拖着右腿,奮力超前蹦了幾下,然後接着往前跑的功夫回頭看了下。
這一看,頓時把驚得險些吐出來。
在我身後,一堆殘斷的屍塊翻滾着,蠕動着,尾隨在我身後,不斷地跟着我前進。雜亂的屍塊無序地聚集在一起,腦袋的前面頂着一條腿,腳底連着一隻手……那些原本在肚子裡的大腸小腸則是想繩子似得纏繞打結,在黑色的屍體上形成了一道道膈應人的紅白黑相間的紋路,看着就讓我感到噁心反胃。
尤其是在前進的過程中,那些屍塊翻滾蠕動的速度還不一樣。
前一刻看到的時候面目全非的腦袋還和腳板心連在一起,轉眼間,腦袋就又被手頂了起來像是個皮球。
“快跑啊!”穆業急切的聲音傳來,“快跑,不停的跑,跑的越快越好!”
我連忙拖着那隻殘斷的手臂,繞着解刨室飛快地跑着。
跑的時候,我還時不時地回頭去看,結果發現那雜亂的屍塊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而且它的形狀也是越來越規則,越來越規則……好像要滾成一個球!
我跑,我跑,我跑……
我拼了老命的跑,可是右腳拖着個累贅,我起初還能一瘸一拐地奔跑着,到後來腳腕被拽的生疼,身上的力氣也在飛快地流逝着。
身後,屍塊越滾越快,越滾越快,終於滾成了一個球。
“你跑啊,你跑啊,你跑啊——”那肉球一面翻滾着追趕我,一面發出刺耳的怪笑,“桀桀,桀桀——,快跑啊,快跑啊,我看你還能跑多久!”
肉球上,那張原本模糊的臉也變的五官清晰。
那臉,竟然是穆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