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在某些時候,憤怒是毫無作用的。
儘管劉大公子怒的發須全張,衣衫烈烈作響,然而他依舊沒能從防盜窗中鑽出來,只能是任由穆業奚落。
不過穆業對這件事的熱情程度,最終以劉大公子沉默不語而告終。
當穆業和我聯手把劉大公子從防盜窗中拽出來的時候,這個已經不知年紀幾許的老人,罕見的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劉老前輩,剛纔晚輩只是和您開個玩笑,還望海涵。”穆業低頭說道。
看着穆業一本正經的道歉,我就覺得想笑,但是我沒敢笑出聲來,只能狠狠地憋着。
劉大公子卻是察覺出了我的笑意,擡頭看了我一眼,又默默底下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東西。
穆業的道歉並沒得到劉大公子的兩截,但是穆業也明顯對這個渾不在意。
客套場面話走過後,穆業就拉了張椅子坐在劉大公子面前,單刀直入地問道,“劉老前輩,您這次來S市,到底是有什麼目的企圖?”
劉大公子沉默不語。
咕咕——咕咕——
一陣奇怪的聲音,從劉大公子那邊傳來。
穆業噌地一下跳起來,連人帶椅子往後撤出了數步遠,擺出一副防範的架勢。
劉大公子擡頭,咧嘴森然一笑,“老夫餓了。”
雖然把茶小樓接到這邊後,丁寧他們就又重新把別墅翻裝了一遍,但是不管是我還是穆業,都不是什麼自己動手做飯吃的主,所以偌大的房間內都沒什麼吃的。此時能招待劉大公子的,也只有叫外賣。
看着劉大公子狼吞虎嚥地把十幾盒米飯吃進肚子裡,然後又把七人份的黃燜雞悉數吃的連點湯都不剩時,我和穆業都是驚呆了。
“您……幾天沒吃飯了?”我有些心驚膽戰地問道。
暴飲暴食,對於老年人來說,是很有可能會直接把人給吃的撐死。
這不是危言聳聽。我老家,就曾有個人在醫院裡待了好幾天,每天都靠吊針維持日常身體機理,後來醫生說可以吃東西的時候,他妻子想着給他多買點吃的,於是就買了三斤餃子,結果那人一口氣全部吃完,當場就給撐的出了問題,然後……死了。
“老夫陪你來到這地方後,就基本沒怎麼吃東西。”劉大公子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長長的飽嗝,然後翹起自己的指甲,伸進嘴裡一陣亂戳,挑出些許大概是塞在牙縫中的雞肉絲,屈指一彈扔在地上後,說道,“不錯,這東西挺好吃的。價格一定不便宜吧?”
我還沒回話,穆業就搶着說道,“劉老慧眼如炬,這道菜可是名震大江南北,有着‘一隻雞的傳說,一道菜的餐廳’美譽的黃燜雞米飯。意思啊,就是一位廚師只要掌握了這一道菜,就能支撐起一家餐廳。所以,那個價格自然……”
說着,穆業訕笑了兩聲。
劉大公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老夫也不白吃你們兩個
後生小輩。大家也都是陰陽玄學圈子的人,說金銀錢財這種東西就有些俗氣了。老夫在早些年的時候,曾和以控屍術名揚圈子的洪家的家主有過些許交情,在交流的過程中,曾和那一代的洪家家主研討過關於洪家的控屍術。”
講到這裡,劉大公子咳嗽了兩聲,接着說道,“老夫身無長物,就拿這一手淺薄的控屍術作爲你們兩個小輩這頓飯的酬謝吧。”
我倒吸了口冷氣。
洪家的控屍術!劉大公子居然還會洪家的控屍術,而且聽他的這說法,應該還是在這方面的專研不淺。
“啊,只不過是一頓飯,前輩何須掛記在心頭……”穆業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架勢,絲毫不見之前調侃劉大公子的氣焰。
劉大公子哥冷哼了聲,沒理會穆業,轉頭對我說道,“胡來,胡先生,這小子心機蟲蟲,你最好多提防着點。”
穆業面色微微一邊,連忙說道,“劉老前輩,我可是尊老愛幼的好青年,您怎麼能在我姐夫面前污衊我呢……”
“你倆是——”劉大公子略微吃驚地看了看穆業,又看了看我,最終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老夫懶得過問。一頓饕餮大飯,一道術法,你們算不得佔了便宜,老夫也沒虧。”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劉大公子說罷,揮手衝我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要休息。
等從外面出來,我纔有些吃驚地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生疼。
說明這都是真的,不是夢。
黃燜雞米飯的確是如穆業說的那樣,有着‘一隻雞的傳說,一道菜的餐廳’,但是卻絕對沒辦法和劉大公子傳授的洪家的控屍術相提並論。
“別掐了,這是真的。”穆業低聲說道。
我能感受到,即便是以穆業的城府,此時也是有些激動的聲音顫抖。
“穆業,你真有你的啊,居然這樣就騙到了一門術法。”我同樣是有些驚駭地說道,“要是劉大公子知道他被我們騙了的話,你說他會不會對我們下手?”
穆業呵呵笑了兩聲,“要是換一個人,比如說是他們三兄弟中的上官白燕或者徐正一,那麼說出的話我都要在心底給打個五折,甚至是三折。但劉大公子說出的話,呵呵,說句不好聽的,這人迂腐到死,但卻是真的屬於那種一言九鼎,一諾千金的人。”
“那意思就是說——”我心中升起一絲負罪感。
“我的好姐夫,收起你那點氾濫的同情心吧。”穆業又是呵呵笑了兩聲,說道,“劉大公子是一諾千金,但是你當他豬?這些老傢伙都精明的很呢。你覺得你是絕世神童,天賦超羣,那你覺得你學會控屍術,需要多久?”
對於陰陽玄學的圈子,我至今一知半解,自然不知曉學習一道術法需要的時間。
於是,我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不知道。”
“這不就得了。”穆業哈哈大笑,“據我瞭解,洪家的弟子學習控屍術,有許多是從五歲甚至三
歲就開始學習,但是能有所成就的,起碼都是在十二歲之後。也就是說,要想把這門控屍術學的登堂入室,往少裡說,也得個五六年。”
“懂了嗎?”穆業伸出五個手指頭在我面前晃了晃,“五年。五年的時間裡,那位看似慷慨的老爺子的吃喝拉撒,都的你來負責。”
“那似乎也不虧……”我嘆了口氣。
“當然不虧。不知有多少人哭爹喊孃的想要找到這樣的機會而求之不得呢。姐夫,我想給你說的是——別把那些老傢伙想的過於簡單,老而不死是爲賊,尤其是這種上了一百多歲的老傢伙,肚子裡腸子都是繞了一圈又一圈,哪怕他言出如山落地不悔,也都是經過仔細盤算謀計後才說出的話。”
“你也犯不着擺出一副承認恩情的樣子。就好比那個什麼什麼雕裡面的丐幫幫主給郭什麼的傳授降龍十八掌,給郭什麼的那個女朋友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吃你做的飯,給你兩教點防身的把戲,你也不用覺得是誰虧欠誰。”
穆業說着,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姐夫,從你認識小樓姐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是一腳踏進了這個圈子。這個圈子,只要進來了,就沒有出去的說法。所以吶,你跟着劉大公子學段時間,對你的以後的影響,絕對難以估量。”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明瞭。
被劉大公子的事情一耽擱,時間已經是直指凌晨。我和穆業沒敢繼續耽擱,給劉大公子交代了一些話語,託付他幫忙照看小樓後,就連忙驅車離開。
直到出了小區上了路,被風一吹,我才恍然回神。
這是個什麼事……之前我還和劉大公子的關係形同水火,怎麼一轉身的功夫,就敢把茶小樓託付給劉大公子?
我把這事給穆業說了後,穆業一腳踩在剎車上,車瞬停。
“着了這個老匹夫的道了!”穆業一拳擂在了方向盤上,咬牙切齒地說道,“難怪我覺得這事始終有點奇怪,以他精修上百年的身手,就算是撞不破防盜窗,也絕對不至於把自己卡在上面……”
聽穆業一說,我頓時大爲着急。
這學不學控屍術倒是小事,萬一小樓遇到了什麼意外,那我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彆着急,他應該沒什麼惡意。”穆業搖了搖頭,說道,“劉大公子的名聲屬於亦正亦邪,行事也多是全憑喜好。他既然肯來S市,就算是有什麼自己的目的,但既然應允了幫小樓姐治病,那就不會反悔。所以暫時無需驚慌,小樓姐那邊應該安全的很。”
雖然穆業這樣說,但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穆業執不過我,只得調轉車頭折身返回天海蘭庭。當我們驅車回到別墅前時,別墅中黑漆漆的不見絲毫燈光。
穆業拿遙控鑰匙打開地下車庫的門,我們把車開進去的時候,穆業把燈光打向了茶小樓睡着的那間冷藏室。
燈光穿過玻璃落在冰牀上,之間裡面空蕩蕩的,那裡有茶小樓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