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目光偷偷的投向了劉大公子。
果然，劉大公子同樣是看向了那座安息着亡人的墳墓，神色複雜，身子像是秋風中的枯草，瑟瑟顫抖。
洛洛做的玉石俱焚，是一種報復性的自殘。
具體洛洛做了什麼，時至今日已經無人知曉，就是陪伴了洛洛一生的洛華，也同樣不知道洛洛當時到底做了什麼。
唯一知曉的，是造成的結果。
洛洛難產險些喪命，剛出生的孩子夭折。
洛洛是抱了死志的。事實上，洛洛當時的情況也是已經危險萬份，只差那麼一點點，洛洛就成功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沒有任何人看出了洛洛的行動，也沒有人察覺到洛洛做的小動作。
直到許多年後洛洛親口講述這段過往，洛華才得知昔日的那驚魂時刻，居然是洛洛一手導演出來的戲碼。只是，她沒料到自己居然沒能死掉，而是被那個不知從那裡蹦出來的胡來，胡先生給救下了。
回到洛家，洛洛不再掩飾自己的光芒。
天資橫溢，資質天縱。
洛洛展示出來的能力，讓整個洛家爲之震驚，洛老爺子更是不惜自損元壽來幫助洛洛打下堅實根基，爲的就是鍛造出一位能和劉大公子正面抗衡的傳奇式神話人物。
要是多給洛洛些許年的時間，她會真的成長爲和劉大公子那樣的存在。
可惜，洛老爺子心太急切，而且他也沒有那個時間等到看着洛洛超越劉大公子。
也就有了看似萬無一失，實則毫無把握的那一場伏擊戰。
孩子夭折後的這些年，洛洛的心中，充滿了仇恨，她恨劉大公子戲弄她的感情，她恨劉大公子識破了這一切，卻又若無其事地侮辱着她。
恨無以報，唯血一途。
一切，都在以洛洛的預想進行着。那份給劉大公子的挑戰書，實際上洛洛已經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驕傲狂妄的劉大公子應約而來。
“日你大爺，老子當時是以爲她被人綁架了。”劉大公子突然開口罵了句。
洛華卻是沒理會劉大公子的髒話，徑自說了下去。
洛洛的確資質天縱，短短數年的時間，就已經能夠和劉大公子正面抗衡，雖然依舊差距頗大，但是卻已經看到了希望。
當劉大公子心生退意的時候，洛老爺子其實已經有收手的意思了。
逼退劉大公子，對於洛家來說，其實已經賺到了。
日後剩下的事情，也就是慢慢的以這件事爲噱頭經營發展。二十年後，逐鹿陰陽玄學圈子巔峰的人選中，必然會有洛洛的一席之位。
可是，洛洛沒有罷手，她跟着劉大公子的後退追殺了過去。
不死不休。
只是單憑這些人，擊退劉大公子沒問題。想要殺劉大公子，則是有些不夠看。
洛老爺子自然是深知自己孫女的性格，只是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具備參團能力。洛洛身系洛家往後百年的榮辱興衰，洛老爺子自然不能看着她有失。
所以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配合洛洛的行動。
十名秘密修煉寫輪眼的死士，攔截了劉大公子的去路。
這十人，是被洛老爺子作爲最後的後手，準備等自己百年後，留給洛洛鎮壓族內各支分家的大殺器。
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十名死士一出，效果簡直好的出乎意料。
久戰之後的劉大公子，在兩輪的寫輪眼攻擊下就身負重傷。而第三輪的寫輪眼的攻勢，劉大公子必死！
長達二十多年謀劃的勝利果實近在咫尺。
洛老爺子已經喜上眉梢，那些洛家邀來的人，也都是喜出望外。
可就在這個時候，洛洛突然跳了出去。
寫輪眼！
直到這個時候，洛老爺子才知曉自己的這個孫女，居然也修煉了寫輪眼。
寫輪眼對寫輪眼，強攻對撞，雙方都沒能逃的便宜。那十名死士悉數身亡，而洛洛也重傷垂危。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事情的變故太大，以致於劉大公子離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就那樣任由已經油盡燈枯的劉大公子輕易離開。
洛家，因此一蹶不振，隨後就分崩離析，最終衰亡。
洛華的一番講述，聽的我心神搖曳之餘，更是覺得寒意陣陣。
一個傳承了百年之久的家族，一個在當時有着不低地位的家族，卻因爲洛洛的一個小小的衝動，最終衰亡毀滅。
世事無常，可謂是在這件事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就在我心生感慨的時候，劉大公子卻是漠然說道，“這件事，也是她一手安排導演的，對吧？”
洛華輕輕點了點頭。
洛洛對自己，有着一種近乎偏執的盲目自信，尤其是在她擅長的領域。
被劉大公子無情拋棄，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污點，也是她始終無法容忍的事情。之前的玉石俱焚未能死成，洛洛就開始籌劃第二波行動。
於是也就有了後來的對劉大公子的圍剿。
不得不說，洛洛真的很出色。
就連洛老爺子這種活了上百歲的人，都沒能洞徹洛洛的意圖。
但是洛洛對洛家的所有，都瞭若指掌。洛老爺子自以爲暗中培訓的那十名死士無人知曉，卻不知這個也被洛洛算計在了其中。
劉大公子敗退，洛洛追擊，洛老爺子不容孫女有失，所以動用了最後的底牌。
最後劉大公子臨死前，洛洛出手救了他。
但是她自己卻重傷不治。
在劉大公子的眼中，洛洛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劉大公子對她的不捨和愛戀，洛洛知道，最終還是她贏了。
劉大公子的心中，有她。
至於死亡什麼的，洛洛根本不會在意。
可是……
這次把整個洛家搭進去的作死，洛洛依舊沒能死成。
說到這裡，洛華的臉上顯露出一種奇異的神情，“胡來，胡先生兩次救了洛洛姐的性命，但是洛洛姐卻一點都不領情，和我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曾多次說道，這個人，就是來壞她事的。”
“當年我不明白洛洛的話語的意思，直到洛洛姐走的時候，我纔想通了整個事情的關鍵——胡來，胡先生，他救治了洛洛兩次，可是第一次被救後的洛洛姐，整日活在復仇的陰影中，想要一血前恥，扳回一局。第二次被救後的洛洛姐，已經失去了那一身令人顫慄的術法，卻只剩下了一腔的後悔和懊喪，終日買醉以淚洗面。”
“她爲什麼沒來找我？”劉大公子開口問道。
我也是有同樣的疑問。
洛洛當時的年紀，應該還不是很大，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劉大公子都是還在塵世間活躍。真要是尋找劉大公子的話，有的是機會。
可是，在洛華的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是洛洛終生沒離開小城半步。
“你覺得，她會去找你？”洛華嗤笑了聲，“她要是會去找你，她就不會做出之前的那些事情。”
洛洛的驕傲和執著，近乎偏執。
回到小城，在劉大公子和她舉辦婚禮的地方生活，已經是她做出的讓步。
只要劉大公子心中還念着那段情，理當回來這邊看看。
但事實上，是她侯了一生，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搭了進去，最終也沒能等到劉大公子的到來。
她的驕傲，她的過往，註定了她不會哭哭啼啼的千里尋夫。
劉大公子沉默不語，手撫着墓碑，許久之後，才輕嘆了口氣。
“老夫沒來這裡，是因爲沒有臉面再來這地方。”劉大公子聲音飄忽，像是從天邊傳來，“之後的那些年，洛洛的死成爲了老夫夜不能寐的夢靨。一閉上眼，她死前的那一幕機會在老夫眼前閃現。那些年，老夫一改往日的脾氣，暴戾兇殘，動輒就是一言不合出手傷人……”
“再後來，老夫在徐師弟的建議下親手栽種了一片蓄屍林，和以往祖上做研究的蓄屍林牽連了起來，藉助蓄屍林的陰氣，來鎮壓心中的煞意。”劉大公子唏噓地說道。
“活該，都是報應！”洛華看了眼劉大公子，冷笑道，“我本來還好奇原本倜儻風流一表人才的劉大公子，爲何會淪落到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原來是以陰氣鎮壓煞意，身上的陰氣太重引發的後遺症。”
劉大公子跟着呵呵了兩聲，“要真是這樣，老夫倒也認了。只可惜老夫有家傳陰陽石做封鎮煉化多餘的陰氣，雖然子夜時分會有陰風入體之痛，但是倒也無傷大雅。只可惜有宵小之輩算計，讓老夫一時不察中了奸計，這才弄成現在這副鬼模樣。”
“哦？”洛華驚異地哦了聲，“誰有這麼大能耐？”
劉大公子搖了搖頭，“老夫也不知曉是何人所爲。但是這人必然對老夫和洛洛之間的往事瞭若指掌。因爲當年老夫發現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的時候，他身上居然帶着一塊長命鎖，鎖上刻着的……呵呵。”
“刻得是什麼？”我連忙問道。
“刻得，是當年老夫和洛洛相商給孩子起的名字。”劉大公子呵呵笑了兩聲，“洛華，你姐恐怕並沒有告訴你吧，若是女孩，就叫劉洛洛，而要是個男孩，就會取單名一個洛字，劉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