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真的看錯了人?瞄準錯了目標?”他一遍遍自問道,卻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兒來,尤令他氣惱的是淨凡沒能當上掌門,這事擺明了是謝玉嬌、馬如龍在背後搗鬼,唐門已死了兩大高手,他居然毫不知情,少林方丈手裡竟會有那封見鬼的信,說明少林已經轉向了,不然偌大的事體法聰方丈不會不事先和他商量一下,就經自宣佈,結果他一敗塗地,那張他視爲自己偉大功績的與峨眉戰略同盟條約,日後只會成爲武林中巨大的笑柄。
他意識到自己陷入困境了,如不能想出絕妙的非常手段,就無法擺脫困境,也無法洗刷將要蒙受的恥辱。
他想着,在酒氣熏熏中絞盡腦汁,苦思冥想着。
天星和馬如龍廝混了兩個時辰,又歡天喜地地回家裡鎮守去了,她也怕那個淨凡再玩兒什麼新華樣兒。
馬如龍走到他們常聚在一起議事的客廳,謝玉嬌和金五倫都不在,雷霆和許靖雯都用似笑非笑的神態瞧着他,他臉上也是訕訕的,只好厚臉皮到底,佯作不見。
須臾,金五倫派人把雷霆請去了,許靖雯見屋裡沒人,便湊上前來,神秘兮兮地道:
“馬公子,聽說你要立山頭,開山門,廣收門徒了?”
馬如龍一怔,搖搖頭,心想我自己在江湖中還不能立名呢,開哪門子的山門呀,許靖雯正色道:
“久聞馬公子身負三大絕學,任哪項絕學都是震古爍今,無與倫比。
“習成一項,即可橫行天下,若習成三項,那可乖乖不得了了。
“雷堂主已準備在您山門下跪求三日三夜,求您收錄門牆了。”
馬如龍更奇了,又見她說得認真,滿頭霧水道:
“江湖中又有誰編排我什麼了?”
許靖雯道:“想不想聽聽衆口傳頌的馬公子三大絕學?”
馬如龍苦笑道:“聽聽亦無妨。”
許靖雯笑道:“此三項乃是甜言蜜語功,臉厚如城牆功,金鐘罩鐵布衫功”。
馬如龍臉上掛不住了,笑罵道:“你個小丫頭,敢如此毀我?”
起身欲捉她,許靖雯早已一跳到了門邊,把着門作隨時關門之勢,笑道:
“馬公子,小女子可否有資格入您門牆呀?”
馬如龍恨得牙癢癢的,卻也無奈其何,她雖是小丫頭,卻已是峨眉新掌門了,地位尊貴無比,他也不能不顧分寸。
走廊上傳來謝玉嬌的笑聲:“阿雯,你不在屋裡好好說話,幹嘛把着門說話,屋裡有老虎呀?”
許靖雯笑道:“姑姑,屋裡有頭又兇又猛的老虎,要吃我哩。”
謝玉嬌笑道:“那好,我來客串把打虎英雄。”
說着,謝玉嬌已走進屋裡,許靖雯藏在她後邊,眼睛裡就是調侃之意,當着謝玉嬌的面,馬如龍連嚇她也不敢了,只好不理不睬。
謝玉嬌在椅子上坐下來,還未說話,卻先嘆了口氣,臉上笑容盡斂,馬如龍和許靖雯便知她有重要事要說了,也都在椅子上正襟危坐,靜待她發話。
“五年
前,我偶然在臥室裡發現了這個東西。”葉玉鳳爲兩位長老斟好茶,自己先飲了一盅,又從袖裡摸出一朵金百合,放在茶桌上。
“金百合?”賈南圖、蘇無味一怔,關於金百合的傳說自然也聽到過,卻只是嗤之以鼻。
“是它。”葉玉鳳繼續道,“我以前聽說時,也以爲只是虛誕的傳說,當我看到它時,卻意識到並不那麼簡單,但也沒太往心裡去,只是覺得它做工很精美,就把它收在首飾匣裡了,無人時拿出來看看而已。
一個月後,在我發現金百合的同樣位置,我又發現了一封信,信里約我到一個地方見面,自稱是金百合的主人,說是可以滿足我一生中最大的一個願望,還再三提醒我一定要考慮清楚,因爲只能滿足我的一個願望,而我要付出的報償也是相當巨大的。”
“您去了?”賈南圖有些擔心了,這種事十有八九都是圈套,而且是手法拙劣的圈套。
“我去了,對方約的地方就在咱們南疆,我沒什麼可怕的,我相信在南疆這一角三分地裡,還沒人能對我玩什麼新花樣。
我在約定的地方見到一個人,很年青的漢人,他自稱是金百合的主人派來同我談條件的,如果我同意,他才能安排我和他主人見面。”
“教主當時把這人抓回來好好拷問就好了。”蘇無味嘆道,他對摺磨犯人趣味猶濃,是五毒教的掌刑長老。
葉玉鳳苦笑道:“沒理由這樣做,人家是主動上門要幫我實現一個一生中最大的願望,我怎能對人家辣手相向,我最大的願望當然不說也是誰都知道,就是恢復我的容顏。”
蘇無味嘆道:“這是根本做不到的。”旋即又怔住了:
教主的新面孔證明已經有人做到了,而且做得超乎人想象的美妙,他心裡又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當時也是這樣想,連幻想都不抱,就把這願望說了,也不過想難難對方,讓他們趕快收起騙人的把戲,誰知對方竟一口答應了,我倒真的懷疑起來,這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除非他是神,我當時就把這話說了出來,對方卻略爲謙遜地說,他的主人雖不是神,但在恢復人被毀的容顏和皮膚上,和神並無區別。”
“你相信了?”賈南圖問道。
葉玉鳳哭笑道:“我當時還真的相信了,對方那謙遜平易的神態讓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我又故意刁難他一下,說是一定要把我的臉上的刀疤都除去,左眼也要復原,而且皮膚要和我二十歲時一樣,你的主人不是神嗎?”
賈南圖問道:“這他也答應了?”
葉玉鳳道:“他答應了,而且向我保證連眼珠都會和以前的一樣,絕不會弄個狗眼珠什麼的來充數。
“當然,要找到這樣一個眼珠,需要時間,而且需要花很多錢,至於處理那些刀疤,把嘴脣復原倒是不難。”
蘇無味叫道:“這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是神醫,能把刀疤治得平復如初,眼珠絕對不能復原,屬下把海內的名醫都訪遍了,都是這麼回答的。”
蘇無味曾在十年裡遍
訪海內名醫,連大內御醫堂的國醫也都訪聽過,而且許以重金,得到的卻是一致否定的回答。
“我當時也是這樣問他,他卻說這在海內是不可能,但他的主人要請的是天竺神僧,倘若沒把握,他也絕不敢答應。”
“天竺神僧?”賈南圖、蘇無味二人沉思起來,治眼方面天竺尤其是天竺一些精於醫術的高僧委實有神妙之術,中土治眼的諸般技藝也大多是從天竺傳來的。
葉玉鳳道:“我見他答應得太爽快,倒起了疑心,懷疑這是騙人錢財的把戲,便問他要多少銀子還是金子。
“他卻說分文不要,而且在給我完全治好後也不收分文,只是在以後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我必須盡力,不能以任何理由推辭,爲此我必須發下最毒的誓言。
“當然也是在完全治癒之後,我想盡了各種騙人的法術和種種可能,卻想不出這其中有騙我的任何味道。
“最後我答應了,假若他們真的能把我完全治癒,讓我爲他們去死我都心甘情願。”
“教主見到金百合的主人了?”賈南圖問道。
葉玉鳳點點頭:“見到了。”
賈南圖又追問道:“在哪裡?”
葉玉鳳道:“在海外的一座仙山上。”
“他們把教主騙到海外了?”蘇無味問道。
“不是騙,是我自願去的。”葉玉鳳嘆道,
“我當時雖答應了,回來後還是想了三天三夜,我以爲有可能是中原那幾大門派想把我騙出南疆殺死泄憤,對這點我倒不怕。
“假如真是他們設的圈套,痛痛快快一戰而死也就是了,帶着這張臉,活着對我而言每天都是痛苦的折磨。”
賈南圖和蘇無味也深深嘆了口氣,他們最佩服教主的地方就是她遭受那麼大的痛苦打擊後,還能有勇氣和毅力堅強地活下來,賈南圖自忖一張馬臉奇醜無比,可若真被毀成那樣子,也早揮刀自刎了,更何況一個花容月貌的年青女子。
葉玉鳳繼續道:“我當時還不相信自己的容貌能完全復原,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當時理解了爲什麼那麼多皇帝服金丹被毒死。
“而後來者依舊蹈之不顧,把一粒金丹放在一個人的面前,告訴他你服下後或者很快死去,或者一步成仙,沒人能經得住這種誘惑。
“我記得有個皇帝真誠地說出一句讓後人姍笑的話:‘讓我做一日神仙,馬上去死也心甘情願。’
“後人笑他冥頑不靈,也只是眼前沒這種誘惑而已,我當時的想法卻和這位皇帝一樣,恢復往日的容顏對我來說就是成仙。
“假如真能實現,哪怕讓我僅僅享受一天,然後馬上去死,我也心甘情願。
“我就懷着這種服金丹的心情上路了,走時還認定,自己此行註定是不歸路,但我還是經受不住成仙的誘惑。”
賈南圖嘆道:“這是魔鬼的誘惑,不是凡人所能抗拒的,屬下也想起來了。
“那年教主說要去嶺南神廟裡爲老教主殺牲還願,命屬下攝行教主職權,教主半年後纔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