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如龍道:“不是笑你,只是讓你放心,有外面那道死亡通道的保護,這裡面不會再有攻擊性的機關或陷阱。”
馬如龍如此說,也是按常理忖度,心裡並不能十分肯定,但他現在苦惱的不是要對付什麼險惡機關,而是根本找不到機關所在,他感到自己走進了一個死衚衕。
兩人又重新搜索一遍,許靖雯真的放心大膽了,到處敲敲打打,只差把牆面刮下一層,幸好是在地下,若不然兩人真會把牆壁都拆了。
許靖雯停住手,泄氣地道:“別找了,這裡什麼都沒有,這是條死衚衕。”
馬如龍心裡驀然一動,脫口道:“你說什麼?”
許靖雯拉長了聲音道:“我是說這裡什麼都沒有,別白費力氣了。”
馬如龍腦子裡電光石火般一道亮光閃過,他喃喃道:
“我早覺得有什麼不對了,你說得對,這裡的東西太少了。”
許靖雯道:“我不是說這裡的東西少,而是說沒有咱們要找的東西。”
馬如龍不理她,繼續整理自己的思路,道:
“這裡有套茶具,卻沒有茶葉,有泥爐泥壺,卻沒有水,上人嗜酒,這裡卻連一滴酒也沒有,而且也沒有食物。”
許靖雯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他也許只是閒時到這裡來坐一坐。
“酒、水、茶葉他可以帶下來呀,他如果不在下面吃飯,自然不用貯放食物了。”
馬如龍道:“不對,這裡可不是休閒茶室,建這樣一間地下密室是在地面上蓋十幢房子的工程,它的用途只有一個,就是危急時躲到下面。
“上面連常見的撳按式開關都沒用,而是用的步法組合式開關,就是讓人沒法查出來,上面的人就是把房子拆了都沒用。
“除非掘地三尺,下面又是一條死亡通道,這道門還是用的複合式開關,就是有人發現了。
“只要不知曉機關的開啓法,還是走不進這扇門裡,反而要在通道里喪命,這些都說明了這間密室的用途。”
許靖雯想想、點點頭:“你說的當然有道理,可上人建的時候也許是爲了這個用途,可是後來他或許覺得用不上了,就不在這裡放那些東西了。”
她懂得陰陽五行,對機關消息卻是一竅不通,她也折騰得疲乏厭倦了,很想回到上面去。
馬如龍也感到是撞到牆上了,卻不甘心回頭,他知道事情越是到絕望的時候,離找到新的的出路也就越近了。
許靖雯坐在躺椅上,眼皮重的像兩座山,她看馬如龍怔怔地站立着,嘆道:
“你還把那套魔法再施展一遍吧,或許就能打開暗藏的機關了。”
馬如龍苦笑了笑,這種複合式機關看似天衣無縫,其實還是有明確標誌的,只是這種標誌在外行人看來毫無意義,許多時候根本察覺不到,但若無這種明確的標誌,設置機關者自己也無法操縱機關了,馬如龍在屋子裡要找的正是這種標誌或者說是記號,卻一個也沒找到。
他看到許靖雯睏倦的樣子,也嘆了口氣道:
“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送你
上去休息。”
許靖雯迷迷糊糊地道:“那你還要下來嗎?”
馬如龍想了想:“算了,這裡也許真是死衚衕,再到別的地方碰碰運氣吧。”
嘴上雖這樣說,心裡卻知道很渺茫,他是從爆炸案後,覺得金頂上人屍體失蹤,被偷換成子母連環彈太過詭異,纔開始研究莊子的建築格局,時間雖然不長,莊子內外基本也都勘察到了,卻只發現了客廳裡這處機關。
他走過去開門,開門的機關就在門的上邊,其實只是個開門的把手,從嚴格意義上講算不上機關,所謂機關首先必須具備隱藏性,或是埋藏於牆裡,或是埋藏於地下,甚至巧妙地隱藏於各種傢什中,而這種凸露於表面,讓人一看便知用途的也只能算是簡單的工具了,如同大多數門上的鐵環一樣。
剛走到門邊,尚未伸手去扳那個把手,門卻自動打開了,馬如龍腦子裡轟然一聲,心裡卻也好像打開了兩扇門,他怔立在那裡,舉在半空的手僵硬了。
許靖雯嚇了一跳:“怎麼了?你觸到什麼機關了嗎?”濃濃睡意立時嚇沒了,全神戒備,提防從牆裡或地下射出的飛刀強弩。
馬如龍苦笑道:“這真應了那句話: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東西明明就在眼前,我卻還滿天下的去找。”
他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嚇的,而是羞愧。
這東西他一進來就看到了,卻只當它是開門用的,全然未料到門是自動打開的,當他進來時,門是自動合上的,他以爲是受外面開門的機關控制,卻未察覺在裡面開關門的控制機關就在他腳下,只要人的腳踏上去,門就會自動開合。
如此一來,門上的把手就是多餘的了,能設計出如此精妙機關的人,絕不會再在上面設計一個多餘的裝飾品,那等於是美人臉上長出一個贅疣,也是整個機關佈局的絕大敗筆。
馬如龍握住了把手,心卻沒來由地顫了一下,許靖雯手撫胸口,道:
“你又怎麼了,一驚一乍的,非得把我的魂兒嚇掉不可呀?”
馬如龍道:“這個把手有可能是開啓某道機關的,但它的位置太明顯了,所以也很有可能是誘餌,是陷阱,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冒險?”
許靖雯道:“那你敢冒這個險嗎?”
馬如龍道:“我是個賭徒,遇到這種挑戰是絕不會迴避的,不過,你沒必要和我冒險,所以我覺得還是把你先送上去的好。”
許靖雯用挑戰似的目光看着他:“你估計是陷阱的可能有多大?”
馬如龍道:“如果是我自己在這裡,我寧願估計只有三成的可能,現在我多估一些,也就是五成,但你要知道,即便只有一成……”
許靖雯打斷他的話道:“哪怕它就是個陷阱,只要你敢往裡跳,我也會和你在一起的。”
她說着,蹺起腳,那手放在馬如龍握在把手的手上,用力向下一拉。
沒有沉悶的機括聲,兩人卻都感到腳下一陣震顫,馬如龍此時表現出了賭王的風範,鎮靜而且從容,許靖雯則一把抓住馬如龍的胳膊,身體也不自禁地靠了上去。
對面的
牆壁動了,一片高約一人,寬約兩尺的牆壁好像被一把鋒利的刀割下來似的,向地下沉去。
“你贏了。”許靖雯激動地道,心裡卻在慶幸:這至少不是個歹毒的陷阱。
馬如龍臉上並無喜色,這倒不是謝安式的矯情造作,而是他心裡早已斷定:
這屋子裡不會有攻擊性機關或陷阱,他不禁又向上望望那個把手,這扇門一打開,就好像是張嘲笑他的醜陋的大嘴,他聽過一個人騎在自己的驢上,卻還滿世界尋找自己的驢的故事,自己也不幸做了一次這樣的蠢人。
兩人走進去,卻是間儲藏室,十幾個大酒壺似的錫壺裡放着各種名茶,產自峨眉山附近的居多,旁邊是十幾壇酒,都是上人最喜歡喝的女兒紅,泥封完好,透出絲絲醉人的酒香,馬如龍老實不客氣地拍開一個泥封,捧着罈子喝了兩大口,他真需要這東西提提神。
“你看這是什麼?”許靖雯驚喜地叫着。
她在一道簾子後面發現一個小水池,水池的底部竟是一眼泉水,泉水緩慢卻不斷地從地下涌出,蓄滿水池後又不知流向何方了,她用浮在水面的一隻瓢勺起水,咕咚咚喝了下去,她是真的渴極了,“真好喝,不比我們山上的山泉差多少。”
一面牆上還掛着一塊塊臘肉和一串串臘腸,可惜是生的,旁邊還有幾簍精炭和各種傢什,看來金頂上人還真有在此長居久安的打算。
許靖雯看了一遍後,頗感失望:“上人也真會搗玄虛,這點破爛東西也值得如此珍藏嗎?”
馬如龍也有同感,單單一間儲藏室無需設置任何機關,要在牆上做那樣一道機關可絕非只是做扇門那樣簡單,更何況這裡其實連一扇都是多餘的,直出直入拿起東西來不是更方便嗎?
“東西好像也不在這裡。”兩人又徹底把這間儲藏室檢查了兩遍後,許靖雯徹底失望了,疲乏與睏倦又不可抵制地侵襲上來。
馬如龍這次學了個乖。他還沒發現這裡有機關,但他敢斷定這裡一定有,這是他的感覺告訴他的,而他的感覺從沒騙過他,這次他不往復雜高端處去想,而是從最簡單平易處去想,要從林林總總的各類東西中找到一個隱藏的機關,殊非易事,因爲能做成機關的種類和形式幾乎是無限的。
但他並不失望,而是趣味彌增,精神振奮。他現在已對整個機關佈局充滿了興趣,不再去想自己要找什麼,而是迎接挑戰似的要破解整個機關,一處也不遺漏。
他回頭一看,許靖雯卻不見了,他心裡驀地一陣恐慌,急忙回到外面,才發現許靖雯不知何時已躺在躺椅上睡着了。
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長長而且近乎貪婪地諦視着她的睡姿,一股柔情卻在心底激盪,這不是他第一次與她獨處一室,也只有在她睡熟了,他纔敢如此近地、長時間地凝視她,欣賞她甜美的神情和秀麗的面容。
他不知心裡這股柔情是從何時、何處產生的,而且他從未意識到,也不希望這種柔情的產生。
外人均以爲他風流倜儻,一定是到處招蜂引蝶的人物,他懷疑即便金五倫、雷霆是不是也作如是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