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知道那個預言的內容？”楚易問道。
“不錯，他是知道這個預言的幾個人之一。”李元宗說道，“我當時如五雷轟頂。”
“這就是你滅我楚家的理由？”楚易問道。
“不，即便楚玄青故意給你起名爲一，我也並不在意。況且，按照你楚家的族規，你的名早就定好了，根本不會改，而在此之前，我也曾查過你楚家的族名，我知道如果我的好朋友楚恆再生一個兒子的話，一定會叫楚一。”李元宗說道，“我之所以如五雷轟頂一般，是因爲楚玄青爲什麼不給你改名，他到底想做什麼？”
“後來你就開始懷疑楚家的目的，於是暗中部署，滅掉楚家了？”楚易問道。
“不……”皇帝搖了搖頭，“我根本就不需要滅掉楚家，我只需要殺了你，就夠了！”
楚易愣了一下，臉色難看起來，皇帝繼續說道，“可我沒有殺你，我讓你活了三年，三年我都沒有任何殺你的意圖，爲什麼還要滅了楚家，多此一舉呢？”
楚易一臉迷惑，他根本就不相信皇帝的言詞，可他說的卻不無道理，按照世家的規矩，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是把他犧牲掉，又能如何？
“後來，我一次出巡，遇到了一個女子，那可真是世間最美的女子。”皇帝臉上浮現出了幸福的笑容。
“湘妃？”楚易問道。
皇帝點了點頭，繼續道：“你一定以爲，我是被湘妃迷惑了，才做出這些荒唐的舉動吧？”
楚易沒有說話，理智告訴他，皇帝犯下的錯，不能用一句紅顏禍水，便有所定論，可他的表情，卻給了李元宗答案。
“事實上，我很迷戀她，在我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種想要爲她付出一切的感覺，可我畢竟是皇帝，即便她再美，我也不會爲了她，去毀滅我的天下。”李元宗說道。
楚易對李元宗的大義凜然，有些反感，到了這個時候，皇帝還在迷惑他嗎？
“後來發生的事情，你應該都曉得，湘妃被我秘密召入宮中，你楚家被我滅了滿門。”李元宗說道。
“爲什麼你會改變初衷？”楚易問道。
“因爲一個夢的出現，自從湘妃入宮後，我無時無刻的不再做那個夢，我夢到一個少年，從黑夜中走進我的寢宮，砍了我的腦袋！”李元宗說到這裡，依然有些驚顫，他看着楚易，道，“那個從黑夜中，走進我寢宮的人，就是你。”
“可這裡，不是你的寢宮！”楚易說道。
“一切早就變了。”李元宗無奈道，“現在回答你剛纔的問題，爲什麼我會改變？沒錯，是因爲湘妃，我低估了她的魅力，被她迷的無可自拔，她知道我做的那個夢，因爲那個夢就是她引起的，但她並沒有讓我滅掉你們楚家，反到是你楚家人，聯合太子，想要誅殺湘妃！”
“所以……你就聯合葉家與摘星閣，滅了提前滅了我楚家，賜死太子和皇后？”楚易問道。
“你說的沒錯，我提前動手，但是楚玄青逼我的！”李元宗眼中閃現出一縷暴戾，這讓楚易不由的警惕起來。
正當他以爲李元宗準備動用暗中的手段殺他時，李元宗卻微微一笑，道：“我愛她，不下於你愛葉勝眉，我是天下之主，怎容得了有人殺了我的女人，換做是你，也絕對不會束手就擒吧！”
楚易沒有說話，他想到了葉勝眉，如果是他，或許也會跟李元宗做出一樣的選擇。
“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不理朝政，整日消沉在興慶宮內，還建了湘妃閣，做出了無數荒唐的事情。”李元宗說道，“但我從不後悔我做過的事情，直到今天……”
“你後悔了？”楚易問道。
“不，我依然沒有後悔，直到今天我才清醒過來，因爲湘妃給我吃了一顆丹丸，這讓我清醒了過來。”李元宗看着他，繼續說道，“湘妃想要禍亂我大唐，因爲她是妖族，我明知道她想這麼做，可我並沒有阻止他，認識她之前，我以爲我可以控制她，認識他之後，我發現我根本不想控制她，你怎麼忍心去控制你心愛的人呢？”
“寧願犧牲天下人，也要保護你的女人，任由她胡作非爲？”楚易有些惱火，他想到了那些災民，身爲皇帝，他有責任去保護他們，可他卻只保護了一個人。
“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麼做呢？”李元宗問道。
楚易頓時無言以對。
“有一件事，並非我所願，我雖然想要保護湘妃，但滅你楚家，卻是楚玄青早就定好的。”李元宗說道。
“你胡說什麼！！！”楚易怒道，“他有什麼理由，犧牲掉楚家？”
李元宗擡起手，指了指大殿的頂端，神秘一笑：“天。”
“天！”楚易再也沒心思聽下去了，“你先是把你犯下的一切，嫁禍到一個女人身上，現在說不通了，乾脆嫁禍到天身上，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我就知道你不會信，但是滅你楚家，是你爺爺與我的交易，我滅楚家，他放過湘妃，因爲他要對抗天。”李元宗說道。
“這不可能！！！”楚易根本不信，這完全顛覆了他之前的看法，“有什麼手段使出來就是，少這裡裝神弄鬼，你以爲我會被你迷惑嗎？”
“你現在不信，但遲早你會信的，你爺爺比很多人都看得遠，所以他預謀了這一切，就是爲了造就你，讓你打破這天。”說到這裡，李元宗嘆息了一聲，“而我則可以保護我的女人，這是一場利益的交換，哪怕我知道她心懷不軌，哪怕我知道她想讓我的江山四分五裂，我也心甘情願。”
楚易臉色陰沉，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想到自己被換掉的心，想到了自己在島上的經歷，似乎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佈置。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楚玄青纔是他最應該復仇的人，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得到的這個答案，況且這還是從他的大仇人口中得到的答案，就更不可信了。
“我就願意爲她付出一切。”李元宗突然站了起來。
楚易以爲他要動手，李元宗卻吐了一口血，“即便我知道，她給了我一顆毒藥，我還是願意服下去。所有的人都在裝糊塗，於是，我也開始裝糊塗……咳咳……”
李元宗不斷的咳血，他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下去，楚易看着眼前這一幕，驚呆了：“爲了一個女人，你就願意犧牲天下人？”
“換做你呢？”李元宗問道。
“我……”楚易猶豫了一番，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朕不是一個好皇帝，註定會遺臭萬年，可朕不後悔。這世間註定有許多的無奈。”李元宗滿臉的無力的坐回了龍椅，低沉的喘息着，“就像你逆轉時光，最終也只能選擇放手一樣。”
楚易沉默不語，此刻他很恨李元宗，雖然他知道，自己不能像一個聖人去要求他，可身爲皇帝，捨棄天下，讓無數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就爲了一個女人，罪大惡極。
可如果不用皇帝的標準去要求他，楚易又同情他，畢竟他只想要保護自己的女人，他愛的那麼深，那麼刻骨銘心。
“咳咳……我的時間不多了。”李元宗突然坐正着道，“來吧，來複仇吧，砍下我的人頭，了卻你的心願！”
楚易呆呆的看着這位曾經恨的咬牙切齒的皇帝，擡起手中的劍，卻下不了手，在李元宗的眼中，他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無奈，看到了悲傷。
“爲了你的兄弟！”李元宗微笑道，“爲了這大唐的社稷江山，爲了天下的黎明百姓，砍了我的腦袋，了卻你的心結！”
楚易的手微微打顫。
“我的時間不多，就讓我死前，爲這世界，做最後一件事。”李元宗嘴裡含着血，臉上卻掛着微笑。
楚易永遠也沒想到，最終復仇的景象，會是這樣，他依然下不了手，因爲李元宗並不是自己的仇人，他拒絕接受這個答案，可現實卻擺在眼前。
“我的冠軍候！”李元宗的微笑，突然消失了，痛苦讓那張臉扭曲開來，“湘妃是妖族，她的目的，是爲了讓大唐四分五裂，我們真正的敵人，不在北方，也不再西方，更不在海疆，而是在無盡妖海的另外一端，妖族從來就沒有覆滅，大唐若是不振作起來，人族將會覆滅！”
“至於，那所謂的天，距離你還太遙遠，有一日，你終會明白，楚玄青的‘良苦用心’！”李元宗說道。
楚易的目光突然堅定了起來。
“坐在你面前的，不是皇帝，只是一個痛苦的人，幫我結束這一切吧。”李元宗想要站起來，卻跌倒在地，從臺階上滾落下來。
肥胖的身軀顫抖着翻轉過來，爬到了楚易的腿邊，說道，“殺了我！”
楚易一劍斬了下去，血花四濺，屍首分離，楚易跌坐在地上，看着那顆滾落的頭顱，發現他的臉上依然掛着笑容，那雙眼睛，卻透着幾分陰寒。
“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這一切都沒有結束！”楚易收起了猶豫，眼中充滿了堅定，他提着人頭，等待了起來。
遠在興慶宮，湘妃閣內，湘妃突然心底一痛，嘆息了一聲，眼中掉落兩滴清淚：“我的元郎，走了……”
“姐姐，你的道法……修成了……”小狐狸驚訝的看着她，“恭喜姐姐。”
“何喜之有。”湘妃苦笑道，“如果重新再選一回，我寧願不修這三千至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