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並不老,只是臉上的蒼白,讓人覺得他非常虛弱,像是年邁之人,步履蹣跚。
“見過陛下。”華元清與一衆教諭抱拳一禮。
李元宗走下臺階,卻並沒有喘氣,反到是奇怪的看着華元清,似乎有些熟悉,卻又認不出來。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一名面容肅立的官員在他耳邊提醒了一下,李元宗這才反應了過來,笑着道:“哈哈哈,原來是元清啊,你看朕這記性,都忘了你師兄死了。”
說罷,也不等華元清回答,便在那黑袍老者的攙扶下,走向瞭望仙台上早已準備好的龍椅,身邊的官員走過時,都朝華元清微微頷首。
到了龍椅上,李元宗打量了一下正在比試的三人,不由詢問道:“不是說前來賞賜嗎?怎麼還在比試。”
一旁的老者,用尖銳而陰柔的聲音小聲的回道:“稟聖上,原本是符紋師大比已經結束了,不過,這次一次的高級符紋師的第一名,挑戰宗師級符紋師的前三名,這纔有現在的比試。”
聞言,李元宗皺起眉頭,道:“是哪一個,符合規矩嗎?”
這時站在一旁的中年官員指了指中間的楚易道:“是他,符紋師大比,確實有挑戰的先例,後來便成爲了傳統。”
這人正是杜秀夫,他已經得到了七九的彙報,此時心底很複雜,楚易得到第一,他並沒有意外,只是沒想到,楚易竟然還會挑戰宗師級符紋師。
眼前這位可是最不喜歡計劃被打亂了,他拖着沉重的軀殼來到這裡,已經是他百般勸說的結果,原本只是說幾句話的事情,沒想到卻還要等着比試結束,當然不滿了。
“這麼說,不是規矩咯?”李元宗面無表情,語氣也很平靜,看不出喜怒來。
杜秀夫正要說話,這時坐在一旁的華元清說道:“雖不是規矩,但慣例已久,只是缺了條文而已,稍等片刻,也顯出陛下愛才之心,更何況我給他們出的題目是張仙之大人的龍首長安圖。”
“哦,就是那副號稱與星海圖相提並論,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龍首長安圖嗎?”李元宗來了興趣,不由觀摩了起來,“既然華卿這麼說,朕便等他們一等。”
“陛下英明。”華元清微微一笑。
李元宗只是看了幾眼,便失去了興趣,龍首長安圖的盛世,並沒有讓這位大唐皇帝有任何感觸,片刻後望仙台上,便響起了如雷一般的鼾聲,符紋神殿的人到不怎麼在意,天書院的教諭們卻都皺起了眉頭。
杜秀夫早已習慣,雖然最近這位陛下都會臨朝聽政,但基本上都是在朝堂上睡覺,雖然無可奈何,但至少比他終日不參加朝會要好的多。
站在龍椅右側的那人,就是杜秀夫的死敵,掌管內廷樞密院的樞密使馬玄機,雖然皇帝臨朝對他不利,不過內廷依舊是整個大唐的總樞紐。
如今的局面是杜秀夫掌管朝堂,但實際上並沒有抓到太多的權利,無論是軍方還是各個機構,基本上都只聽樞密院的命令,尤其是神策軍掌控在樞密院的情況下,杜秀夫的政令往往是走出了尚書省,便沒有下文了。
想到最近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杜秀夫不由的心煩氣躁,再見到楚易這個麻煩,心底就更加不舒服了。
掃了一眼旁邊不動聲色的馬玄機,杜秀夫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說道:“馬大人可識得這三人?”
馬玄機愣了一下,掃了三人一眼,心底暗自揣測杜秀夫話中的意思,平日裡他們斗的死去活來,但表面上見到,還是客客氣氣的。
沉默了一會,馬玄機說道:“自然識得,左邊那個好像是西涼家的那個天才符紋師,西涼正雄,中間那個,似是來自長城軍的符紋師,叫什麼吳法天。至於右邊這位,相爺應該比我清楚吧。”
“不錯,我確實比你清楚,他叫楚易。”杜秀夫微笑道。
鼾聲突然停了下來,李元宗閉得死死的眼睛睜開來,看了楚易一眼,道:“姓楚?”
“回陛下,確實姓楚,他就是此屆天書院局勢的首榜首名,寫出麒麟文章的那人。”馬玄機跟着回到,用眼角的餘光瞥向杜秀夫,觀察着他的表情。
但他有些失望,杜秀夫並沒有任何表情,根本無法看出他心底到底想着什麼,這不由讓馬玄機心底擔憂起來。
楚易剛來到長安城,這個名字便進入了他的耳中,只是後來因爲醜家的緣故,便沒有下文了,對於醜家這頭沒睡醒的老虎,馬玄機的態度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他沒想到,天書院舉試,這個傢伙竟然拿了首榜首名,而且還寫了一篇麒麟文章,那篇文章他拿給身邊這位看了,當時便引起了關注。
只是後來杜秀夫及時趕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纔打消了這位的怒氣,但也並沒有決定給他楚易任何賞賜。
原本馬玄機以爲他以後可能再也不可能聽到這個名字了,卻沒想到今日又進入他的二中,而且還是杜秀夫主動提起,這就讓他奇怪了,心想難道杜秀夫是想借此機會,將楚易舉薦入朝堂不成?
想到楚易當初寫的那篇文章,馬玄機心底緊繃,他覺得杜秀夫雖然厲害,但這個楚易卻一點也不遜色於杜秀夫,甚至有過無不及,這便是他在朝堂多年,所鍛煉出來的直覺。
李元宗立即皺起了眉頭,他肥胖的腦袋裡,似乎開始回憶起幾個月前的那篇文章,當時宮裡的人都在傳,說天書院出了一位麒麟才子,只是天書院居然沒有取爲千年狀元。
當馬玄機拿來那篇文章給他看時,他心中不知爲何,生出一股強烈的怨憤感,好想一刀砍了這個年輕人的頭顱泄憤。
不知何時,杜秀夫來了,他說了很多,就像是一股清流,澆滅了他心底的怒火,隨後便再也沒有想起此人來。
“又是他!”李元宗睜開眼睛,認真的打量起了遠處的楚易,“挑戰的也是他,還真是一位麒麟才子呢。”
“陛下過獎了。”杜秀夫微笑道,“此人與微臣同出一脈,算的上半個門生。”
“哦,也來自宣州?”李元宗想到上一次的求情,再聯想到近日來的事情,心情非常的複雜。
“對,來自宣州。”杜秀夫點頭道。
“頗有你當年的風範啊。”李元宗面無表情。
“比不得,比不得,此人文韜武略,都在微臣之上,如此年輕,便有如此成就,不是一代天驕,便是一代名臣,能生在陛下的年代,也是他的福氣。”杜秀夫微笑道。
一旁的馬玄機聽完,臉色立時大變,看到李元宗的表情,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測。李元宗並沒有高興,看出楚易的臉,越加沒有生氣。
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馬玄機卻讀懂了他的意思,這個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大明宮之主,對楚易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生出了幾分殺念。
馬玄機搞不懂杜秀夫爲何要捧殺楚易,看到他那張不動聲色的臉,他頓了頓,道:“我看到未必,天書院的教諭未取,就證明他沒有狀元之才,而且我聽說他還是雙修,修煉一途,必要心無雜念,一往無前,哪裡可以三心二意,即便年輕的時候有些氣運,但太過鋒芒必露,也會將這氣運敗盡,更別說一代天驕,一代名臣了。”
說完,他立即瞥向杜秀夫的表情,果然只見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微微顫抖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此時他確定,杜秀夫是想捧殺楚易。
只是他並不明白,爲什麼杜秀夫先救了楚易,現在又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殺了他?難道他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感覺到的威脅嗎?
馬玄機覺得不對,杜秀夫並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他比之前被他整的滿門超斬的那些宰相強很多倍。
如果楚易真的是人才,他肯定會引入宰相府,加以提拔,用來對付他。
“難道楚易根本就不是什麼人才?還是,杜秀夫沒看出來?即便如此,也沒必要捧殺他,難道這人身上有什麼杜秀夫十分忌憚的東西嗎?”馬玄機嘴角露出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決定回去之後,再仔細的調查調查。
馬玄機的一番話,讓李元宗臉上的冷漠消失了許多,但他看着楚易依然覺得很彆扭,就像一粒沙子在眼中,那麼的礙眼。
“年輕氣盛到也無妨,不過,鋒芒必露,確實不好。”李元宗說完,又閉上眼睛打盹去了。
三人的對話,並沒有引起關注,只是李元宗那如雷的鼾聲,讓人煩躁,卻沒有人敢說怨言來。
兩個時辰過去,大比進入了高潮,西涼正雄是第一個退出來的,他此時臉色蒼白,已經達到了極限,魂井幾乎枯竭了。
原本他以爲楚易和吳法天也會退出來,但他沒想到,兩人壓根就沒有動彈,依舊沉浸在畫中,高下立判。
西涼正雄並不準備就此放棄,衆目睽睽之下,拿出了魂晶開始吸收起來,比試的時候並沒說不可以用魂晶。
但這不要臉的行爲,卻讓圍觀者炸開了,一些對西涼正雄抱着期待的人,滿臉的失望,恨不得一腳把他從臺上踹下來。
更有甚者,直接大罵了起來,而西涼正雄的臉皮果然夠厚,對謾罵聲充耳不聞,專心的吸收起魂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