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好景不長

煙霞城,將軍府。

止水閣外,一溜的大夫排着長長的隊伍,守候在一處廂房的門外。

時不時可以見到一個大夫從房間內走出來,搖首往這邊一看,搖搖頭,然後心灰意冷的離開。隨着離去的大夫越來越多,衆人議論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大,等到一個李性大夫滿臉頹然的出來之後,衆人就譁然了。

李大夫的醫術在圈子裡是公認的精湛,可是他進去不過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就出來了,可見對傷者的病情那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各位好自爲之。”李大夫抱了抱拳,提着自己的箱子急匆匆的離開,剩下的諸人本來還有幾個心高氣傲的對自己很有信心,但是見到李大夫離開之後,也是變得愁眉緊鎖起來。

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大夫們一個一個往裡面走,然後又默契至極的從旁門出來,就這樣,一直到最後一個大夫走進來,都沒有診斷出一個結果來。

孟長弓和羅德成面面相覷一陣,登時感覺到事情無比棘手,而從外面進來的曹通和王可,瞧見孟長弓和羅德成的模樣,不由連聲問道,“大人,怎麼樣了?”

孟長弓搖了搖頭,一揮手,“走,去大廳說話。”

幾個人進入大廳,各自坐下,小丫鬟送了茶水過來,幾個人卻連杯子都沒有碰一下,孟長弓沉吟一會,緩緩道,“情況可能不太妙。”

“孟大人這話的意思是?”曹通是從陵城過來的京官,對軒轅澈的身份自然比另外三人要了解的透徹點,知道這裡面關係重大,表現就着急了幾分。

“煙霞城大大小小的大夫全部請過來了,只診斷出軒轅澈中毒了,但是到底中的是什麼毒,卻一個個一籌莫展。”孟長弓道。

“有吃解毒的丹藥嗎?難道這麼多人過來,竟然沒一個人開出一個藥方出來?”曹通不敢置信的道。

“普通的解毒丹藥根本就沒有半點作用,這毒性霸道異常,而且與解毒的丹藥有種驚人的斥性,吃進去的話,馬上就會吐出來,是連帶着一起吐血,所以現在什麼都不敢給他吃了。”孟長弓道。

“怎麼會這樣。”曹通呆呆的道,一時有點失神。

衆人的臉色一時都極爲難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籌莫展,大廳內的氣氛,壓抑到了一個極致。

……

“不要……”低低的吼叫一聲,宋小愛從噩夢中醒來,這一醒來,意識馬上就清醒了,她一個翻身從牀上爬下來,跌跌撞撞的往止水閣方向跑。

昨晚她聽從軒轅澈的話,揹着軒轅澈一路趕回煙霞城,路途上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手腳全部被摔破。

隱約記得昨晚纔到將軍府的大門口,她就脫力的昏迷過去,一直到剛纔才醒過來,只是即便是在昏迷當中,她腦子裡也全部是痛苦的影像。

手腳痠痛,隨着她動作幅度的加大,剛結痂的地方再度破開,血跡溢出,不過這些,對宋小愛而言,都算不了什麼了,她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軒轅澈到底怎麼樣了,昨晚那一幕對她而言,宛如噩夢,實在是太可怕了。

雖然強忍住不去胡思亂想,但是腦海裡亂七八糟的,怎麼也抑制不住,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止水閣,在大廳門口,被孟長弓叫住了。

宋小愛回頭看到孟長弓,馬上道,“孟大人,軒轅澈現在怎麼樣了?他醒了沒?”

“娘……宋小愛,你不要着急,估計很快就會醒來的。”看到宋小愛一臉悲慼的模樣,孟長弓勸慰道。

“很快?很快是多快?”宋小愛心裡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連聲問道。

“很快就是很快,來,看你跑的滿頭大汗的,傷口又被撕裂了,先進來歇息一會,喝口茶再說。一會我們一起去看看他。”說着,向曹通和王可示意了一下。

曹通和王可心領神會,馬上站起身來,朝宋小愛走來。

宋小愛心裡警惕的很,大聲道,“你們幹嘛?我現在就要去看他,不要攔着我。”說着就往止水閣方向跑。

孟長弓哪裡知道宋小愛如此玲瓏心思,頭疼不已,曹通和王可也是十分無趣,不過看到宋小愛往止水閣方向去,幾個人也只得尾隨其後,朝那邊趕去。

宋小愛跑的很快,休息了一個晚上,精力漸漸恢復過來,不知不覺用上了輕功,整個人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守衛在門口的衛兵都還沒反應過來,宋小愛就衝了進去。

跟在後面的四個人目瞪口呆,爲宋小愛這個舉動震驚了,雖然私下裡早就聽聞宋小愛和轅澈關係不一般,但是畢竟宋小愛以前是皇后,換句話說,她的身份就是軒轅澈的皇嫂,在軒轅朝鐵血的體制下,這種關係,基本上沒有發展的可能。但是現在宋小愛被廢黜了後位,貌似有了發展的契機,但是四個人在官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哪能不知道其中的規則。生一日是皇家的人,便一輩子都是皇家的人,即便宋小愛已經被廢黜了皇后,可要想和軒轅澈在一起的話,也遲早會害了軒轅澈,但是在現在這個敏感的時候,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

四個人加快腳步,很快到了門口,而宋小愛正坐在牀頭,抓着軒轅澈的一隻手,不停的掉着眼淚。

她內心深處是無比自責,如若軒轅澈不是爲了保護她的話,可能不會受傷,而且就算是受傷,也不會傷到如此程度,密密麻麻的骨肉、血液,枯草、黃沙,漫天的打到他的背上,背部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而且這些都是含有劇毒的,毒性隨着血液的流動,迅速沁入到五臟六腑,從而造成身體機能的潰敗衰竭,導致無藥可救。

她雖然滿腦子跟漿糊似的,但是起碼的邏輯思考能力還是有的,剛纔在大廳門口聽到孟長弓那樣說話,就知道情況很不妙,所以纔會不顧一切急匆匆的跑過來。而軒轅澈此時的模樣,的確是讓人很心碎。

“宋小愛,你沒事吧?”孟長弓問道。

宋小愛搖了搖頭,強顏一笑,“孟大人,我沒事,你們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陪陪他。”

“真的沒事嗎?”孟長弓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不過此時宋小愛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了軒轅澈身上,也沒回答,孟長弓嘆息一聲,暗道孽緣,揮了揮手,帶着幾個人一起離開。

門關上,室內的光線一下子就變暗了,靜幽的氣氛逼仄的空間給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宋小愛望着軒轅澈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盤,內心軟的有如一灘爛泥。

“軒轅澈,你說過,要帶着我去雲遊四海的……我知道你向來注重承諾,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會兌現,所以你一定不會死的是嗎?”

“軒轅澈,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也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只是你是那麼的純澈乾淨,讓我自卑了。軒轅澈,你有聽到我的話嗎?你醒來好嗎?我真的很想當着你的面告訴你,我喜歡你……軒轅澈,我喜歡你!”

淚下如雨,很快,在軒轅澈的胸前打溼一片,軒轅澈一如既往的處於昏迷之中,沒有絲毫的動靜。

宋小愛卻是越哭越覺得傷心,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離她而去,先是風暝,然後是雲卿,再是軒轅澈,難道她這一生,註定是得不到幸福的嗎?

老天,你待我何其不公!

高亢的怒吼聲從房間內透出去,門外的兩個衛兵聽到這聲音,均是心中一顫,好重的怨氣,而孟長弓等人聽到了這聲音,一個個視線都不由自主的隔空往這邊撇來。大家自然都沒有絲毫看熱鬧的意思,但是一想起軒轅澈和宋小愛兩個人的身份,就頭痛不已。

“但願,不會出大簍子吧?聖旨遲遲未到,班師回朝一拖再拖,這裡面,該不會有什麼情況吧?”想到這裡,孟長弓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

吼聲過後,宋小愛的內心,異樣的寧靜起來。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昨晚在山林邊緣,被白無常追殺的時候,聞到白無常身上的血腥氣息之後,她一度有昏迷過去的跡象,但是很快,那種跡象就消失不見。當時她就在懷疑是不是因爲輪迴之藻的關係?或者是因爲體內有着雲卿精血的緣故。

當然她本身並不是很確定,不過軒轅澈中如此劇毒,換做是普通人的話,估計早就死去了,而白無常不惜自爆屍骨無存,定然也不會只甘心讓軒轅澈受傷而已。而現在軒轅澈中了劇毒,也只是昏迷不醒,她坐在牀邊這麼久,發現軒轅澈的呼吸雖然微弱,但是很平穩,而且毒素在擴散到一定程度之後,也沒有接着擴散了。

基於這點,再聯想到昨晚的事情,宋小愛隱隱意識到,似乎,軒轅澈體內毒素沒有繼續惡化和擴散,應該是和輪迴之藻有關係,畢竟當初爲了給軒轅澈提升功力,她有陸續給過軒轅澈兩株輪迴之藻的。

想到這裡宋小愛不由眼前一亮,如若真的輪迴之藻可以解毒,那麼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了……可是細細一想,她的神色又黯淡下來。

輪迴之藻之所以取輪迴之名,正是在於其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但是輪迴之藻,生長在崖底的寒潭至深之處,普通人一消碰到那寒潭之水就被凍僵了,更不用說去潭底採摘。而云卿之所以可以變態到將輪迴之藻當蔬菜一般給她吃,正是因爲雲卿是半仙體質。而一般人,深入寒潭之中的話,定然是死路一條。所以此時即便知道輪迴之藻可能有效,但是沒有輪迴之藻,這話也是空談。

好幾次宋小愛都衝動到想馬上跑到碎雲城的崖底下去採摘,但是最後還是果斷放棄,她深知以她的能力,如果下了寒潭,定然是死路一條。

可是左右都行不通,那該怎麼辦呢?

如此,這一整天,宋小愛都悶在房間內苦苦思索着這個問題,一日三餐,都沒有吃。

……

而孟長弓等人也不輕鬆,隨着軒轅澈出了這檔子事,諸人等於一下子再度將腦袋別在褲腰上的,比上戰場還要來的緊張。

“大人,皇上的聖旨怎麼還沒到,難道這裡面又有什麼變故不成?”作爲孟長弓的左膀右臂,羅德成向來以沉穩著稱,但是連日的等待,也讓他漸漸失去了耐心。

孟長弓嘆了口氣,“這皇上的心思,可是不好猜啊。等着吧,再等等估計就會有結果了。”

班師回朝,論功行賞,這是打了勝仗之後必不可少的步驟,但是此時不說旨意,按照煙霞城得來的消息,朝廷到目前爲止,可是半點動靜都沒有。所以孟長弓說出這句安慰的話,心底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我們是可以等,沒問題,但是士兵可是等不下去了啊,這麼都人駐紮在這裡,要吃要喝,如果朝廷再不作出點舉動來的話,估計就該士氣漂浮了,到時候不好控制啊。”羅德成憂心忡忡的道。

“我知道,但是朝廷之事,豈是你我好胡亂猜測的,一切事情皇上自有主見,不要多說。”孟長弓嚴厲的道。

“是。”羅德成低了低頭,他是孟長弓一手提拔上來的,對孟長弓還是極爲信服的。

在二人正在大廳說這話的時候,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馬,已經穿過煙霞城的驛站,直接朝內城奔來,來人手持朝廷的信令,一路暢通無阻,騎着快馬,一路狂奔到了將軍府的大門外。

到了門口,那人也不停歇,朝着守門士兵亮了亮手中的信令,徑直衝了進去,然後很快,一個高亢的聲音通報道,“朝廷使者駕到。”

說曹操曹操就到,孟長弓和羅德成相望一眼,眼角都有了淺淺的笑意,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啊。

那個傳信士兵進入大廳,對着孟長弓和羅德成行禮之後,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密封的信箋,遞上去道,“孟大人,這是皇上的親筆書信,請您親啓。”

“哦,皇上是什麼意思?”孟長弓問道,接過書信,迫不及待的開啓,而那個傳信兵,也不回孟長弓的話,安靜的等候在一邊。

孟長弓打開信箋一看,然後臉色一變,道,“皇上現在到哪裡了?”

“估計已經過了礁石堡,還請孟大人早做準備。”傳信兵道。

“礁石堡。”孟長弓喃喃自語一陣,“好快,估計還有兩天就可以到了吧。”

“是的。”傳信兵點了點頭,又是一拱手,當即退下,而旁邊的羅德成則是一臉的霧水,這時問道,“大人,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自己看看。”孟長弓將信箋遞給羅德成,羅德成接過一看,臉色亦是稍稍有點異樣。連聲道,“難怪此前朝廷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竟然是皇上親自來煙霞城了。這個可是大事啊。”

“沒錯,正是大事。德成,皇上要來,咱們就不能太寒酸了,一切事情由你着手去安排和打理吧。皇上估計還有兩天左右就到了,當然不排除皇上要欣賞沿途風景的可能,但是最慢不可能慢過五天。所以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事情辦好。”孟長弓吩咐道。

“是。”羅德成一臉嚴肅的領命,將信箋交給孟長弓後,迅速退下。

軒轅宸登基之後甚少走動,御駕來到煙霞城,本來是好事,但是一想起軒轅澈目前的狀況,孟長弓的眉頭就緊緊擰了起來。擡起步子,朝着止水閣走去。如若軒轅澈那個時候還沒醒來,或者不幸死去的話,這個黑鍋,大家估計都得遭殃啊。

……

爲了確保軒轅宸的安全,這一系列的事情自然都是在暗中進行的,宋小愛理所當然不知道,她苦思冥想了一個晚上,始終不得其解。

而侍候她的小丫鬟,一日三餐悉數送了過來,她卻是一點吃的胃口都沒有。

腦子一直很亂,實在是難以想象如果軒轅澈死去了到底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她的內心早已千瘡百孔,再也經受不起任何災難了,雖然難以想象後果,但是有一點她可以確認的是,如果軒轅澈真的死了,她終此一生,是再也不會用擁有愛情,也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了。

“姑娘……姑娘,該吃晚膳了。”一個丫鬟小聲的敲着門,語氣溫和的道。

“放在門口吧,一會我想吃的話,會自己端進來的。”宋小愛道,她實在是沒一點胃口。

“姑娘,你今天從早上到現在一點東西都吃,再不吃點東西的話,身體會餓垮的。”小丫鬟好心的道。

“可是我真的一點胃口都沒有。”

“要不這樣吧,姑娘,奴婢知道姑娘沒什麼食慾,所以央求廚房做了一個湯,姑娘實在不想吃東西的話,就喝點湯吧。”小丫鬟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個小丫鬟是出於一片好心,宋小愛執拗不過,只得妥協,“好吧,你端進來吧。”

“好叻。”小丫鬟歡快一笑,推開門,將飯菜端了進來。

小丫鬟將盤子整整齊齊的置放在桌子上,對宋小愛道,“姑娘,來喝點湯吧。”

宋小愛不情不願的走到桌邊,隨意看了一眼,三菜一湯,外加一小碗白米飯,估計是照顧到她食慾不振的緣故,所以這三菜一湯都極爲清淡,光看菜的色澤就很引人胃口。

只是宋小愛的心情實在是糟糕透了,哪裡有胃口,看一眼就移開了視線,那小丫鬟也是玲瓏心思,哪能不明白宋小愛的心思,也不強迫,而是用另外一個碗,呈了一小碗湯,遞給宋小愛。

“姑娘,喝這個吧,這個是煙霞城的特色湯哦,味道很好啊。”

深呼吸一口氣,果然香味撲鼻,宋小愛接過來,看了一眼這湯的色澤,是暗紅色的,有點類似於風乾之後的血色,宋小愛怔忪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聯想起這麼個東西。喝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但是不知道爲何,後腦勺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敲了一下一樣,宋小愛的眼睛一時睜的老大,腦海中一直在徘徊着的那個幻象,莫名就清晰了。

“啊……我終於知道了……”宋小愛將碗一扔,快速朝門外跑去,小丫鬟看着她瘋瘋癲癲的背影,搖頭苦笑不已,實在是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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