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石林縣安排好住宿後,我們一行人外出準備吃宵夜。
鄧天佑似乎無酒不歡,纔出了酒店門就嚷嚷着說要擼串喝啤酒,吳榮光跟另外兩個司機則等着我的決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會因爲莫名的改變,就像吳榮光,以前我跟他一樣是個貧窮的時候,我們無話不談,無論是路過的妖嬈的美女,還是敘利亞的戰爭問題,包括男生一個晚上到底能啪啪啪幾次這樣的問題。但是自從我變了之後,簡單說,就是自從我有錢之後,特別是現在,他對我的態度或多或少有了些奉承。我能感受到他不會再去反駁我說的話,也不敢表達他自己的想法,就包括簡單的吃個宵夜。人之常情吧!鄧天佑則相反,他跟我,更像是朋友,關係對等的朋友,他敢於表達他內心最直接的想法,雖然現在領着我給他的工資,開着我給他買的車。現實社會讓很多人低頭,或許是爲了一份工作,一筆生意,但我還是喜歡在滾滾紅塵中清醒地人,在物慾橫流中乾淨的人。
又是一個燈火迷離的夜晚,石林縣城的夜市跟盤州的深夜並沒有多大區別,路邊的燒烤攤上已經坐滿了很多人,各種聲音充斥在這個躁動的夜晚。三五個年輕小夥正努力說服同桌的女生多喝兩杯啤酒;隔壁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對着一份炒飯,獨自喝着悶酒;一對小情侶交換着給對方餵了一塊烤肉。我們擡頭仰望的是同一片星空,而星空之下,我們又過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有人此刻在夜店撒錢,有人在深夜的街頭擺攤。我不由多愁善感起來,一年前我曾無數次在深夜的街頭迷失自己,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總是一個人騎着摩托車在四下無人的街頭疾馳,偶爾我會短暫的閉上眼睛幾秒鐘,害怕就在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死去,卻又希望在閉上眼睛的哪幾秒鐘瞬間死去。
“我們吃點什麼啊?大家肯定都餓了。”張馨之的聲音將我從胡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老樣子吧”我看着張馨之會心一笑。
好的。你們幾個要吃什麼自己決定吧,我們就坐旁邊的這個空坐好了。張馨之看了看我,然後對其他人說到。
我跟張馨之單獨坐了一桌,因爲桌子較小的緣故。吳榮光跟兩個司機,鄧天佑就緊挨着我們坐在另一桌。一個可以移動的燒烤攤旁,大概放了七八張可摺疊的四方形桌子,經營這個燒烤的看起來是一對中年夫妻。男的忙着烤串,炒飯,女的忙着收拾桌子,吃剩的東西,動作嫺熟,不時看到路過的人還要張羅幾句。鄧天佑讓老闆抱了一件啤酒,已經組織吳榮光他們準備划拳。我起身拿了一瓶,打開瓶蓋,準備自己喝一杯,張馨之則把酒瓶接了過去,給我倒滿一杯後,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以前你去我哥那裡吃東西,偶爾也看你獨自在哪裡喝酒,喝一口又若有所思,像是喝下了整個盤州的惆悵,現在你有我了,不用自己一個人飲下惆悵,獨自彷徨。”cheers,張馨之朝我舉起酒杯。
看着張馨之喝了小半口後,我掩飾不住內心的溫柔,伸手摸了摸她得臉,隨即一口喝掉了杯裡的酒。是的,那段時光,我獨自承受着所有的無助,喝下了擋不住的惆悵,命運似乎早有安排吧,若命運那段苦澀的時光,也許我就遇不到張馨之。見我只是微笑,並不言語,張馨之又給我倒滿了一杯酒,然後起身坐我對面,坐到我旁邊。我喜歡張馨之,從一開始好看的皮囊,到後來有趣的靈魂,我跟她在一起除了睡覺很舒服,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她懂我得沉默,看得出我眼裡的柔情。
五魁首,四季財,十面風……鄧天佑跟吳榮光划拳的聲音迴盪在燒烤攤上,隨着地上空下來的啤酒瓶越來越多,他們划拳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了起來。張馨之在一旁看的傻笑,我也是被鄧天佑划拳時浮誇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聲音能不能小一點啊?你們也太他媽吵了,不管別人耳朵受不受得了嗎?”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了過來,是相隔不遠的一桌,我循着聲音看了過去,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旁邊坐了兩個年輕人,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鄧天佑,吳榮光聽到聲音,扭頭看了看男人,回過頭不予理睬又接着划拳。我本想制止他們兩人,但是又有些想沒事找事,以前面對身邊的不平事,雖然也能挺身而出,但是大多是憑着一腔熱血,不知深淺,也幸虧是命運遇到什麼亡命之徒,不然吃虧的肯定是自己。現在怎麼說也是身價過億的人,況且憑藉七星臂的力量,徒手戰鬥,一般人不可能傷的了我。而更重要的是,在這種場合用這種口吻說話的人,本應該是二十歲左右,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現在說話的這個男人,以這個年紀來說,應該成熟穩重纔對,至少應該是能容忍幾個年輕人這樣划拳纔對。抱着有事也不怕的心態,我就靜靜的坐着,想要看看接下來,這個男人會做什麼。
沒等我多想,一聲清脆的啤酒瓶摔碎的聲音刺破了這個熱鬧的夜晚。
“小王八蛋些找打是不是?”不急我多想,剛剛罵罵咧咧的男人拿着摔破的半截啤酒瓶就朝着鄧天佑吳榮光走了過來。
跟着吳榮光的兩個司機反應最快,眼看對方氣勢洶洶的過來,趕忙起身,順手就把桌上的啤酒瓶一人一個的握在手裡。鄧天佑吳榮光起身後,也是一人拿了一個酒瓶,準備等對方過來。我看到這樣的情況,拉起坐着的張馨之,讓她站在我身後,繼續跟吳榮光,鄧天佑保持一米多的距離看着。
“不會聽話是不是?跟你們說了別他媽吵了,怎麼非要老子動手是不是?”這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擡起手用手上的半截啤酒瓶就指着鄧天佑,吳榮光,在兩個司機面前,也把半截啤酒瓶晃了一下。
“這大馬路,你家的啊?你別開口他媽的,閉口他媽的,你他媽的,我愛怎麼划拳就怎麼划拳,有本事,你就把啤酒瓶砸上來試試”。鄧天佑看着面前氣勢洶洶的男人,也是正面迎了上去,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
這個男人也真的不怕事,鄧天佑話音剛落,就揚起手上的半截啤酒瓶準備砸向鄧天佑,說時遲,那時快,我剛想上前把鄧天佑往後拉一把。剛剛坐在這個男人旁邊的兩個年輕人,一人一隻手就拉住了這個男人,隨即看着鄧天佑四人說:我們老闆心情不好,酒喝多,不好意思,各位理解一下,不要介意。其中一個年輕人,還彎腰點了一下頭。鄧天佑見到這樣的情景,也是一臉懵的狀態,呆滯了一下沒有說話。這個拿着半截啤酒瓶的男人,被兩人攙扶住後,手上的半截啤酒瓶也掉了下來,晃晃悠悠的,站也站不穩的樣子,看來真是喝醉了。
見此情景,我往前站了幾步,示意鄧天佑四人坐下。
“喝醉了,可以理解,沒事了,你們扶他回去休息吧。”我看着對面兩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說。其實有時候我們身處生活的漩渦之中,自然看不清生活的本質,而當你跳出生活的體制,再去看生活,當真就雲淡風輕了。我看着這兩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莫名的有些好感,面對這樣的事情,他們很冷靜,也很聰明。冷靜是在這個男人,大聲怒吼完後,若無其事及時制止,並且很有禮貌的道歉。聰明的是,他們本可以在這個中年男人走過來之前就提前制止,但是他們命運這麼做。很明顯,是想讓中年男人發泄一下內心的怒火。在這個浮躁的年代,很少能遇到這樣的人。我其實想留個聯繫方式,或許以後可以做個朋友,甚至是跟我一起做事的,但是他們兩道完歉後,就扶着這個中年男人轉身離開燒烤攤,我也就沒有多想。
“我剛剛心裡還想着你會不會想上次那樣,動手打他們呢?”張馨之看着我說。
“你當我是打手啊,動不動就打架,上次不是因爲你在嗎?換一個人,我肯定就不動手了。”我撒謊了,我看着張馨之說了一個美麗的謊言,因爲那次在她哥的燒烤攤上,我並不全是因爲她而動手打架的,內心更多的是宣泄對生活的不滿吧。但是眼下這件事這麼應景,撒謊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我突然腦路急轉,腦袋裡開始想,世界上第一個謊言是在什麼情況下說出來的,是誰說的呢?
當夜我們從燒烤攤離開,已經是晚上一點多。鄧天佑似醉非醉的,吳榮光身後的兩個司機一左一右攙扶着他,似乎也喝醉了。吳榮光這樣的性格,遇到鄧天佑也真的是遇到剋星了,說話如果針鋒相對,鄧天佑反而嬉皮笑臉,如果吳榮光言語溫和,鄧天佑反而字字逼近,一番語言藝術交流下來,鄧天佑喝一瓶,吳榮光則是三瓶下肚了。加上我也一直沒有跟吳榮光他們說過鄧天佑的具體情況,而上次又給他買了跑車,公司的人大多都認爲鄧天佑跟我有什麼神秘的關係,所以對鄧天佑也就多了一絲害怕與尊敬。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鄧天佑哈哈大笑又讀起了詩詞,我擔心他是喝醉了,想要過去扶他。他擺擺手對我說,沒有喝醉,只是感慨。
“鄒哥,你說我們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什麼我現在有了跑車卻還是開心不起來?爲什麼我爸在的時候,我那麼不待見他,他現在不在了,我卻常常想起他?”說着說着,鄧天佑忍不住哭了起來,幾步朝我走過來,就抱着我痛哭了起來。一旁的張馨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活着到底是爲了什麼?我其實也越來越不明白。但是他想他爸了,他想老鄧了,我知道。我拍了拍鄧天佑的背,想哭就大聲哭吧,我沒有勸他,只是讓他盡情的哭。我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而哭泣只是情緒的輔助方式,當你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你是脆弱與堅強的交織體,你承受着思念的苦痛,卻還要保持呼吸,世間殘酷的事有很多,思念一個人的痛苦,不亞於看到一個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