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柳姨委實是個困難十足的工作——尤其是在共同作業者完全不配合的情況下。
就算勉強應對過了追問，她離開時也分明輕皺着眉頭，完全是一副有所懷疑的架勢。所幸她沒有選擇打破砂鍋問到底，陳禹接近半日的努力還算有所收穫。
癱倒在沙發上，目光自然地瞟向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已經不再如之前那般耀眼，再過不久想必就會見到一片片金燦燦的雲彩。
時候不早了。起身正打算準備晚飯，陳禹的目光撞上了妹妹蘊含着淡淡壓力的目光。
他下意識地涌動喉結做了個吞嚥的動作，原本積壓在心間的疑問不禁涌上來：“今天你怎麼了？剛纔那種態度不說惹人懷疑，對柳姨也很失禮不是嗎？”
張了張嘴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猶豫片刻後卻轉化成了一聲嘆息：“我知道，確實是我做的不對。”
沒想到妹妹竟然會直接示弱，陳禹錯愕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了。要說繼續採用剛纔的語氣未免有些過分，但要是就這樣算了以後再出現類似的情況也不好處理。
就在他尚在糾結之際，陸詩瑤忽然話鋒一轉，撩起肩頭的青絲主動發難：“但我非常不爽，爲什麼你這次不同意幫我打掩護？”
陳禹氣勢一頓。
之前妹妹有提議說在柳姨來的時候她偷偷溜出去，之後的疑問交給他來處理，大不了一問三不知，等妹妹閒下來再親自解釋。
看起來是個可行的計劃，但陳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開什麼玩笑？就算不考慮那位監護人能不能糊弄過去，光是想到她出去肯定會找上會長這點，他也絕對不可能點頭。
谷嵐可是還和會長在一起呢，萬一要是被她看見了，那之前背地裡的行動全都會暴露出來。
所以即使妹妹以異常不滿的眼神盯過來，他也不敢有鬆口的打算。
“不是我不幫忙，之前爸媽回來的時候你已經被懷疑過一次了。”爲了不引起陸詩瑤的懷疑，他連忙開口解釋起來，“這次要是再被柳姨惦記上，以後恐怕會相當不妙吧？”
“不會等那麼久的。”十指交錯糾纏到一起，陸詩瑤臉上閃過摻雜了複雜情感的沉重，“我有預感，很快，我們就能徹底從這些噁心的事件中擺脫出來了。”
“爲什麼感覺像是在立FLAG？”
“不要說出來啊。”
……
“能和會長一起行動，該說我的運氣不錯嗎？”谷嵐眨眨眼，話語雖然輕鬆，但臉上卻看不見半點笑意。
紀雪妍當然知道原因，一上午的調查卻連半點線索都沒有發現，難免會讓人感到泄氣。
還好她經歷的類似情況並不少，所以情緒並沒有收到太大影響：“彆着急，要是輕易就被我們找出來才值得懷疑。”
清楚這是在安慰自己，谷嵐帶着微妙的笑容搖了搖頭：“多謝會長。但我在意的另有他事。”
巧妙地掩飾掉臉上的尷尬，紀雪妍歪着腦袋問道：“能和我說說嗎？”
“是對陳禹的。”
“他怎麼了？”
注意到她不自覺間流露出的警惕神色，谷嵐苦笑不得地搖搖頭：“會長你先別緊張。”
“我怎麼會緊張，是你的錯覺吧？”
“那你能先把腳擡起來嗎？踩到我了。”
“呃，抱歉抱歉。”下意識地向前探頭卻因爲太過在意而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異樣觸感，紀雪妍不由得漲紅了臉頰，“我不是故意的。”
嘴角浮現出壞笑，谷嵐虛着眼望了過來：“原來會長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啊，到底是內心有怎樣的波折呢？”
“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如何？”
可惜般輕嘆一聲，她托起下和，目光掃向對方身後：“陳禹的表現有些不合常理不是嗎？”
“嗯，情商遠低於正常水準。”忍不住發了兩句牢騷，紀雪妍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般捂住嘴脣，“你別誤會，我沒有戳你傷口的意思。”
“會長你不解釋反而更好。”苦笑一聲擺了擺手，谷嵐垂下眼簾又迅速擡起，“會長，你覺得他算是個有主見的人嗎？”
“這個……”實話講出來一定會傷人，這種背後議論的行爲讓她頓時難以張口。
從表情的變化大概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谷嵐也沒有爲難的打算，直接把答案講了出來：“就算我們從樂觀的方向考慮，也很難說他是個有主見的人對吧？”
默許大概已經是紀雪妍最大的退讓了。
“但在最初見面的時候，我可不是這麼感覺的。”終於說到了重點，谷嵐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昨天調查的時候我又有了同樣的感受，他從頭到尾都在不停地主動推進。”
“因爲事關……家人所以和平常的表現有所不同？”
“中間那個停頓還真是微妙。”神色古怪地瞄了過去，她猶豫片刻沒有追問下去，“但他所展現出來的自然，實在不像一個平時習慣於應和別人的人。”
紀雪妍伸出食指纏住髮梢：“那你的意思是？”
“我還有些事需要確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谷嵐反而拋出了疑問，“和你們一起行動的時候，他是什麼樣的表現？”
“我們一般都儘量讓他遠離——雖然通常他都會被攪和進來。”說着忍不住露出尷尬的笑容，紀雪妍忽地臉色一變，“等等，好像，每次他都是最先接觸問題核心的？但有幾次都是衝着他去的，我也不好下定論。”
“這就足夠了。”打了個響指露出滿意的神情，眯細的雙眼中閃動起光芒，“會長，他在學生會工作的時候你覺得放心嗎？”
“當然，交給他的任務肯定能完成。”
“那最開始的時候，你是怎麼知道他有這份能力的？我可不認爲能從表面上看出來。”
五官有了一瞬間的僵硬，紀雪妍最終還是搖頭：“講起來有些麻煩，我認同你的疑問，所以還是直接跳到結論吧。”
深深望了她一眼，谷嵐也沒有強求：“陳禹他平時表現成那樣，或許是在本能上抗拒着出頭，我有這樣的預感。”